有些人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
书架上,曾经翻阅无数回,后来再也没触碰过的一本书;
因为用顺手了便没有刻意去换的,与她有关的电脑壁纸;
还有手机相册里,每次浏览都能看到却不再提及的照片;
真心喜欢过的痕迹其实一直遗留在我们的世界里。
它不是被抹去了,它只是,被默默搁置了。
分手后一周,房间里的物品该收的收,该藏的藏,一切都回归到原本的模样。空间忽然空了许多,连健身器材都能安置两套了。
一个人的身影是可以被彻底驱散的,从沙发上、窗台边,从茫然失措的我和狗的生活里,缓缓消逝。
但狗还不太适应,它总是在卧室跟门口之间跑来跑去,因为找不到那件被我收起的外套。
前任常穿的白色外套,是我家狗满心喜爱的依靠,它喜欢趴在上面等我们归来。
今天散步的时候,狗狗还是在门口守望了,于是我明白,释怀一个人着实是件不易的事,我们两个都不太在行。
你也在念他吗,那段时间我常常问我的狗,妄图证实自己不寂寞。直至三四个月流逝,狗在新的狗窝中酣睡正香,我却囚于旧的时光里始终挣脱不出。
释怀太艰难了,多期望自己是只狗啊。
都说分手是一场骤雨,骤雨匆匆,可雨渍一旦留下便是许久的印。
哪怕过了好些年,再忆起这个人,仍然像拔了根刺。
这根刺,我是用叹息拔掉的。
看电视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凌晨辗转的时候,还有一回系鞋带,系到一半缠成死结,索性把脸埋进膝盖哭了一场。
翻相册里的合照,编辑好的长留言发出去又撤回,把往昔的点滴反复思量,喝醉了在公园里胡言乱语的蠢事也干过,几乎耗尽所有成年人的自持。
直到某天,哭不出的刹那忽然想去吹吹风,翻不完的合照一下子看倦了,推开窗户望向远方时,早已开花的桃树映入眼帘,突然感到人间还挺鲜活的。
理智在那一刻打败了情感,终于能淡然地耸耸肩,舍弃眷恋和执迷,然后许久未有的,做了个安稳的美梦。
放下一段情愫,或许要历经两次离别。
一次是相互之间的分离,而另一次,是与往昔的自己言和。
那天读到雪莱的诗集,里面有段说:
“有一个黄昏,我焚毁了全部的过往,从此我的心就澄澈了;有一个黎明,我遗弃了所有的曾经,从此我的步伐就轻快了。”
焚毁过往和遗弃曾经,是我们在受伤的爱恋里,想要自我疗愈才有的抗争。
好似必然要切断联络才能表明自己的决绝,必须得舍弃所有物件才能脱离对方的轮廓,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要赶紧忘却,才能让伤痛尽快地平复。
但其实,真正的放下,永远是平和地相视一笑。
是认可你恋过一个人,她远去的同时带走了你们之间一切事物所包含的价值,然后那些残留的痕迹自然而然生长在心田里,从此化为新生的养分。
分手,是把爱的养分重新摄取,再结出硕果的历程。
因为爱过,所以敬重曾有一朵花绽放在我们的生命里,这是岁月的沉淀,人生的底蕴,也是成长途中最和煦的解答。
愈发坚信那句话,每个人身上都藏着行过的途和恋过的人。
后来的我们还会邂逅许多个春天,而与那个人一同的春天,依旧完整地留存于记忆里,只是没有丝毫波澜了。
它化作不会再拿来读的书,不会刻意换掉的壁纸,和不会闪烁的头像框。
没有心心念念,有的只是新的自我与旧的那个,在悠悠时光里偶然碰了个头,撩起悠远的情思,然后感慨一句:
原来爱不需要用忘却各奔东西,我爱过你,终究是星辰隐去,璀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