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这袋排骨都冻了两年多了,扔掉吧?”保姆小陈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大袋裹着厚厚冰霜的排骨,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父亲的动作猛地顿住,正擦着餐桌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他转过身,眼神扫过那袋排骨,脸色瞬间变了。“谁让你扔的?放下!”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压抑着的怒气。
小陈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袋看上去早该扔掉的排骨,会引来这样的反应。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叔,这排骨都结冰块了,冷冻时间太久,已经不能吃了……”
父亲没有听她说完,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夺过那袋排骨,像是怕它被抢走一样,紧紧抱在怀里。他低头看着那袋排骨,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疼,嘟哝了一句:“不能扔……不能扔……”
空气瞬间凝固了,屋子里只剩下冰箱的低鸣声。
我从客厅走过来,正好看见父亲弓着背,像护着什么宝贝似地把那袋排骨重新放回冰箱。他的手有些颤抖,像是怕弄坏了什么。我皱了皱眉,低声问:“爸,不就是一袋排骨吗?扔了吧,真的不能吃了。”
父亲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隐忍。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这不是普通的排骨……这是你妈留给我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母亲去世已经两年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被诊断出晚期癌症,仅仅三个月后就离开了我们。那段日子像是一个无底洞,吞噬了家里的所有光亮。母亲走后,父亲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仿佛被从里到外掏空了。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一袋排骨失控。
小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爸,这排骨……和妈有什么关系?”我试探着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父亲没有回答,他转过身,轻轻打开冰箱,小心翼翼地把那袋排骨放在最深处的角落,然后关上了门。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回过头看着我,眼眶有些泛红:“这是你妈最后一次给我买的排骨。她说,冬天炖排骨汤对身体好,等她病好了,就给我做。可她……再也没来得及做。”
那一刻,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总是围着一条旧围裙,站在灶台前忙忙碌碌,手里的动作熟练而温柔。每次炖排骨汤,她都会盛一大碗给父亲,一边吹凉一边笑着说:“老头子,多喝点,补补身体。”可这样的画面,再也回不来了。
父亲抬起头,声音哽咽了:“她走的时候,我什么都留不住,连一张照片都没来得及拍……就剩下这袋排骨了。我舍不得吃,也不敢扔……你们觉得它坏了,可对我来说,它就是你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一把刀,直直扎进我的心里。
小陈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她低声道歉:“叔,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排骨……有这么重要。”她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自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你的错。”父亲摆了摆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们不知道,也怪不得你们。”
可他的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哀伤。那是一种失去至亲后,长久压在心底的痛,哪怕时间过去再久,也难以愈合。
小陈突然冲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保鲜袋,把那袋排骨重新包好,动作格外小心,生怕弄坏了什么。然后,她轻轻放进冰箱,抬头看着父亲:“叔,以后这袋排骨,我帮您好好保存着,不会再让它坏掉。”
父亲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湿润。他点了点头,声音颤抖:“谢谢你……”
第二天早上,我和小陈一起进了厨房。我们没有多说话,只是默契地从冰箱里拿出了那袋排骨。小陈看着我,轻声问:“真的要煮吗?”
我点了点头:“妈一直希望我们好好吃饭,不能让她的心意浪费了。”
当排骨汤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时,父亲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桌上的汤锅,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爸,吃饭吧。”我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这是妈留给我们的味道。”
父亲愣了几秒,眼眶再次红了。他颤抖着端起碗,喝了一口,泪水瞬间滑落下来。他低声喃喃:“像……像极了你妈炖的味道。”
那顿饭,我们三个人吃得泪流满面。排骨汤的味道浓郁而温暖,像是母亲的手,抚慰着我们那些隐忍太久的伤痛。
母亲走了,但她留下的,不仅仅是一袋排骨,还有她对这个家的爱和牵挂。那份爱,永远都不会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