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光着脚蹒跚地走着,不得已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周量的身上。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与男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他身上不知名的香水味盖住了他本身的味道。
一个即便年过四十都注意打扮自己的男人,说实话,我不是很反感。
电梯悄无声息地上升,除了刚开始有点眩晕外,现在还算平稳。他一只手拿着我的劣质书包,另一只手则扶着我的腰部,让我靠向他。我微微低头,刚好看见他隆起的腹部。
即便对他不反感,我也不能欺骗自己,他笑起来眼睛周围确实会布满很深的皱纹,他确实是一个发了福的中年男人。
那晚是我的第一次,在一个住宿费比我初夜都昂贵的五星级酒店。他跟我介绍说,地毯是德国进口的,桌椅是英国进口的,浴室里都是镀金的。
“怎么样,喜欢吗?”他问我。
我点头,未言语。
“我不会亏待你的。”刚说完他的一张嘴就往我脸上凑,我不由自主地躲避,他却一把托住我的后脑勺,不给我任何退缩的机会。
他的毛孔近距离看有些丑陋,我只好心不在焉地看向一边,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挂着名画,而落地窗外是一览无遗的万家灯火。
没有多少前戏的直接进入,钻心的疼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口大叫。而他得知我是处女后,整个人都很兴奋,之前的斯文成了彻底的伪装。
在大到似乎没有边际的床上,周量任我疼得死去活来,哭得撕心裂肺。一次又一次索要中,我暗自下定决心,明天我一定要跟他终止关系。
但当我第二天醒来,他温柔地给我上药、送我钻石项链时,我犹豫了。
2
我叫蒋艾,周量名义上的女朋友,实际上是被他包养的“小三”。
我今年十九岁,名牌大学的大一新生,在商学院念金融。我的舍友们非富即贵,她们见我的第一面便形容我质朴,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那语气原来是嘲讽。
“你怎么会念金融啊?”
我有些怯懦地说道:“因为……因为喜欢。”
她们掩面而笑,谈话终止。
我的脸似针扎一样,火辣辣地疼,选择商学院,无非是觉得离钱近,赚钱容易些。可还没开始上课,我便有些后悔自己选的专业,我是不是应该选择农业,好回家帮父母种地?
假期的时候,父母帮我凑上学的钱,父亲伛偻着身子叹气:“唉,大学的学费这么高。”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哗”地一下便流下来了。
那样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的。无可奈何的生之艰辛,是我从小便知晓的世界上唯一的真实不虚。于是才有了无数次的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要到大学拿奖学金,要工作赚钱,要成为父母的骄傲。
我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到了那个遥远的、陌生的、繁华的城市。
可当我满怀期待地填写着助学金、奖学金、助学贷款的表格时,却被班里的团支书告知:“蒋艾,你不用填了,名单上没有你。”
“啊,没有我?”
我刚想再问句为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同学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跟我说:“他们给老师送礼啦!”
脑袋“嗡”地一下,原来这些东西竟是暗箱操作。我有些失望地盯着忙里忙外的班长团支书,他们都嚼着口香糖,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可是,他们家里的条件明明很好啊。”
“哪有人嫌钱多的呀!”同学说话的语气轻松又诙谐,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罢,我和她告别,一个人沿着绿草茵茵的街道一直走,路过学校里一座又一座的教学楼。
我仰起头看见天空上的云层炸裂,有阳光从缝隙中透下来,就像镶着金边一样。须臾之间,是否大片的阳光都会洒落?
3
我找了大约四份工作,每天饭点在学校餐厅卖菜、周末去辅导班做老师、晚上去超市做促销员,以及给我们学校旁的教育机构做代理。
我每天做得都是这样重复而又琐碎的事情,这些工作充其量刚刚支付起我的生活费,至于学费还遥遥无期。
但是生活即便再苦,我都能安心地睡着,睡醒了我就去战斗,我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复杂的人。
直到某一天,父亲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地问我过得怎么样时,我隐约意识到家里可能出事了。
果不其然,母亲病倒了,穷人最怕的事情大概就是生病了。
挂掉电话后,我在宿舍楼的窄道里嚎啕大哭,突然意识到,人生最残酷的也许不是经历风雨才能见到彩虹,而是就算经历了风雨,也不见得可以见到丁点儿彩虹。
那天夜里,我已经写好了退学申请,就在第二天准备去交给班主任的时候,我收到了同学的一条消息。
是一条招聘广告,她拍照片给我,她说:“我今天逛街偶然看见的,你可以去看看。”
我把照片放大,看见是一条招聘服务生的广告,一天一千元。
“怎么这么高,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西餐厅呢。”
她发完消息后,我的心里冒起密密麻麻的小火花,瞬时便燃起了希望。
为了面试,我特意借了一套衣服,转了两辆车,走过几个东拐西拐的路口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个印着WAIT的牌子旁,是一面会变色的墙壁,风吹过是紫色,风再吹过又变成了蓝色,定睛一看,原来墙壁是由一块又一块的亮片组成的。
看起来这么高级的地方,难怪工资这么高。
踏入那个门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因为那一刻的我根本不会想到,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4
一楼的大厅几乎是空置的,黄白相间的地面砖,外加一些好看的摆置,我告诉接待人员我是来应聘的。
“这边请。”那人的态度很好。
我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很平常,深棕色的书橱和桌椅,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指了指他的对面,说:“请坐。”
他问了我的年龄、职业、特长,我问了他具体的工作和薪资,这一切的程序自然到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告诉我,在这里我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我服务他们的同时,可以跟他们聊天,而且在聊天中我会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他说,这份工作是一份无比锻炼人的工作。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倒不是他说的多么冠冕堂皇,而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我和他一直在两个频道上,他说的此服务非彼服务。
WAIT其实是一个声色场所,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因为我已经跟WAIT签订了合同。
当第一笔钱打到我卡上的时候,恐惧已经淹没了我的喉咙,可是这么不光彩的事儿,我谁都不敢说。
工作时间是周末,而前五天我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生怕周末的来临。WAIT的工作地点是在地下一层和二层,负一层是公共区,负二层是包间。
起初我被分给了一个叫箐姐的人,她的衣服上绣着精美的刺绣图案,而从那些镂空的花瓣中,我隐约看见了她并不怎么白皙的肌肤。
菁姐的妆容恰到好处,五官显得立体,我实在猜不到她的年龄,她一张脸上也是冷冰冰的,对我的态度不算好。
我卖的第一瓶酒是Hennessy,陪的第一个客人是房地产公司老总。因为喝不了很烈的酒,所以一直咳,然后不小心吐在了客人的身上,花了三天的工资赔了他一身衣服。
做得不好是会被辞退的,体检报告不合格也是会被辞退的,我当时萌生了故意不好好做或者在体检报告上动手脚的念头,但我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便被老板告知,有人看上我了。
那个人就是周量。
5
我从负一层转到了负二层,周量成了我的老客户。
周量戴一副银质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和我像朋友一样相处着,有时会给我讲他年轻时打拼的趣事,有时也会询问我的课业情况,我们有时甚至还聊电影聊音乐。
我不怀疑他的见解和学识,也不否认我从和他的聊天中收获颇多,我对他渐渐放松了警惕。
后来的某一天,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他说他喜欢我。我以不想耽误学业为由,当场回绝。
回绝后,WAIT的老板找到我,他开门见山道他跟周量是老朋友,希望我可以考虑考虑。并且毫不隐晦地说,现在的名牌大学生很值钱,大家都想找一个高学历的。
“周总给你开出的价是一月五千,或者一次五百,你可以综合考量。”
WAIT老板说话的那一瞬间恍如时光交错,我像一个被拿出来卖的商品,从此我的人生露出敝屣的本色。
暖气热流扑面而来,当时的我却浑身冒冷汗。
WAIT的老板依旧在我对面滔滔不绝,我拼命告诉自己他不是在跟我讲话,但他的每一句话我都毫不遗漏地必听无疑。
“周总说,他会在你们学校附近给你租一套房子,时间以你的意愿为主。在这期间,你不能跟任何男性接触,也不能向任何人透漏你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