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藏友在网上自述了他家的情况,帮他写完全过程。他就是想告诫他人,收藏仅是个爱好,过犹不及,所谓“识古不穷,贪古不富”便是如此。
"小陆啊,你爸昨天又去东城收了三个大木盆回来,说是古代官宦人家用的浴桶!"母亲在电话里长叹一声,"家里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我望着手机里刚发的六千块工资,默默把原本打算买新电脑的钱划到了还款账户里。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从我考上大学开始,每个月都要帮家里填父亲收藏留下的无底洞。
故事要从2003年说起。那年我八岁,父亲在建筑工地当瓦匠。有天他扛着两个蛇皮袋兴冲冲跑回家,袋口露出些灰扑扑的瓦片:"这可是明代的瓦当!"父亲抹着汗珠,眼睛亮得吓人:"老李头说古玩市场有人专收这个。"
第二天父亲真带回来300块钱,他在瓦片堆里翻出块刻着貔貅纹的瓦当,被古董贩子当宝贝收了去。

从此父亲像着了魔。工地的活也不好好干,整天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在四里八乡转悠。每次回家车后座都绑着成捆的旧瓦,院里很快堆起三座"瓦山"。
有次我蹲在瓦堆旁玩,突然被窜出来的老鼠吓得哇哇大哭,父亲却笑呵呵地说:"这可是咱们家的金山银山!"
后来我母亲悄悄拿一些去古玩市场问资深玩家,人家说基本都是“仿古瓦”,现代人弄仿古建筑用的,价值根本不高。回来后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可一点都不管用。

上初中那年,父亲转战连环画市场。他在县城废品站论斤称回两千多本小人书,把家里三间平房塞得满满当当。
记得那年夏天特别闷热,书本受潮发霉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母亲气得把一摞《铁道游击队》扔进灶膛,父亲红着眼眶从火堆里抢书,手掌烫出两个大水泡。
"这些都是绝版货!"父亲举着烧焦半边的《鸡毛信》对我们吼:"等儿子结婚时,随便卖两本就能换彩电冰箱。"

可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收藏级连环画需要同时满足名家绘画、首版发行、品相完好三个条件,父亲收的却多是九十年代盗版书。
转折出现在我高二那年。有个操着广东口音的中年人来到我家,自称是民俗博物馆的采购员。
他看中了父亲收的老式缝纫机,当场掏出两千块现金:"这可是美国进口的'胜家牌'!"父亲激动得手直抖:"我就说好东西迟早会被人发现。"

谁也没想到这是个连环套。三个月后,那个广东人又带来个"香港富商",说愿意高价收购老缝纫机。父亲连夜借了五万块,从邻省拉回来两卡车旧机器。
等我们找到懂行的师傅来看,才知道这些都是90年代乡镇企业产的仿制品,真正值钱的"胜家牌"全国都没几台。
去年春节回家,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冷气。原本宽敞的院子成了仓库:生锈的铁器列队挤在屋檐下,发霉的木桶堆成三米高的"城墙",还有几十台缝纫机在露天锈成铁疙瘩。

最荒诞的是堂屋正中央摆着个所谓的清代雕花马桶,父亲非说这是王爷府流出来的宝贝。
"您知道现在城里人装修都要北欧简约风吗?"我指着马桶上裂开的豁口:"这玩意白送人家都嫌占地方!"
父亲突然暴跳如雷:"你们懂什么!当年马未都捡漏的时候......"话没说完,他踩到个滚落的瓷碗摔倒在地。我和母亲手忙脚乱扶他时,看见他后脑勺的白发在冷风中飘得凌乱。

上个月,我终于说服父亲去南京拜访一位真正的收藏家。当父亲见识到一些真正的古董之后,整个人佝偻得像只虾米。
"收藏讲究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老师傅指着那些精品:"您那些东西当民俗展品或许还能抢救下,但肯定卖不出多高的价钱。"
我知道父亲心理有些问题,但作为子女又没有太有用的办法。20年时间整个家都被父亲这所谓的爱好压垮了,有些人能及时醒来,有些人却困在亲手搭建的迷宫里,用毕生积蓄编织着永远无法实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