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车祸濒死的那年,我卷款失踪了。
他醒后,大家都说,是舒阮的虔诚祈祷,打动神明救了他。
而我薄情该死。
邢墨报复我,还放干我的血,给舒阮治伤。
他说:“我邢墨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爱上你这种怪物。”
可他不知,当初是我用兽人心脉救了他。
如今我快死了。
他却跪在我床上,颤声哀求:“柳柳,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但其实,我是假死。
1.
推开邢墨的办公室,满屋香艳。
舒阮躺在办公桌上,光洁的大腿一览无余。而邢墨衬衫松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见我来了,舒阮娇呼一声躲到邢墨怀里,眸光却挑衅地看向我。
“滚出去!”邢墨护住舒阮。
我纹丝不动。
“我他妈叫你滚出去!”邢墨暴怒。
“邢墨。”我冷静地打断他,“我不是来找事的,我只是想解除契约……”
邢墨抓起一个烟灰缸砸向我。
我的额头被砸破了,渗出绿色的血液。
舒阮掩嘴惊呼一声,一边拿纸巾,一边责备邢墨。
“墨哥哥,小柳姐就算是兽人,也经不起你这样吓!”
“小柳姐哪里错了,你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出手伤她。”
“小柳姐,你快擦擦,啊——”
我只是挥手,不想让舒阮碰我,脏。
谁知她却摔倒在地,可怜兮兮地说:“小柳姐,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小柳姐讨厌我,但我对墨哥哥是真心的。
“阮阮不敢跟小柳姐争名分,阮阮保证,以后小柳姐在的地方,阮阮就不出现。”
“好呀,那你现在滚。”我看向舒阮。
舒阮一愣,泪眼婆娑地看向邢墨。
下一秒,邢墨掐住我的脸,咬牙切齿地说:“敢伤害阮阮,柳沁,你活腻了是不是?”
他眼中翻涌的怒气,似乎恨不得将我撕碎。
可明明,这双眼也曾温柔地看着我,对我说:“柳柳,我保证,永远爱你。”
果然,人类男性的嘴,骗人的鬼。
我抬头看他:“邢墨,既然不爱了,解除契约不好吗?”
邢墨大笑起来:“爱?你一个肮脏下流的兽人,也配跟我说爱。”
他打横抱起舒阮,用西装盖住她的腿。
“柳沁,你听给我好了。”
“我邢墨是人,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爱你这种怪物。
“但想解除契约,呵,死都别想。
“你这辈子不论生死,都是我养的一条狗。”
一口腥甜忽然涌上来,我连忙捂住嘴,可仍有绿色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滴在地板上。
邢墨瞥了我一眼,极尽轻蔑。
“陈助,地板脏了,全部换掉。”
“呵,以为吐两口血,就能拿捏我?
“想威胁我,还舍不得下本。柳沁,你怎么不去死?”
他狠狠地撞开我,抱着舒阮大步离去。
被针扎似的疼涌上我的四肢百骸,我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恭喜邢墨,他要如愿了。
我真的快死了。
2.
离开公司时,我狼狈极了,绿色的血染透了我白色的衣裳。
公司里的人却都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神色得意又嘲讽地看着我。
“有些东西真不要脸。邢总有难时,就卷钱跑路;邢总好了,又巴巴地回来讨好。”
“还吐血呢,啧啧,狗血小说都不用的剧情,亏她想的出来,心机婊。”
“总之,我只认阮阮当老板娘,谁敢欺负老板娘,我要她的贱命。”
“那必须的!要不是阮阮,我们这群人可都要失业了。”
“所以畜生就是畜生,见利忘义,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一巴掌扇了过去。
骂我可以,但骂整个兽人族,不可以。
“嘴巴不干净,就回去洗洗。”
那个人气红了脸,伸手就想打我。
我亮出锋利的爪子:“不怕死就来。”
没一个人敢上前,连呼吸都收敛了。直到我走出很远,他们才开始骂:
“什么兽人,就是半人半畜的怪物!”
“邢总不要她是对的!”
“这种自私自利的怪物,不配当我们的老板娘!”
我自私自利?好像大家都这么想,邢墨也是。
但我不理解。
十年的感情,难道换不来半点信任?
正午日头旺盛,我昏倒在了公司门口。
3.
我梦到我跟邢墨的十年了。
那时我们很穷,一起当乞丐睡桥洞,一起起早贪黑地往返于各个贸易市场,倒货挣差价。
那时候,我还是只未化形的小狐狸,天天坐在他肩上,跟他一起叫卖生意。
每次挣了钱,他就搂着我说:“等我挣了钱,就给柳柳买大房子。”
后来,他挣了钱,真得给我买了大房子。同年,我化出了人形。他看着我,满心满眼地都是欢喜。
我也很喜欢他,我们顺理成章成了情侣,他说会爱我一辈子。
我信了他的话,因此当他车祸重伤濒死时,我毫不犹豫地拿出心脉救他。
心脉,是我们兽人一族最珍贵的信物。
心脉即死契,一旦交出,除非对方主动解契,否则终身都要以他的爱为食。他爱则生,不爱则死。
但人类不知道,邢墨也不知道。
他们都说,是舒阮的虔诚祈祷,打动了神明,救回了邢墨。
舒阮喜欢了邢墨三年,邢墨从未回应过。
但那之后,邢墨开始亲近舒阮,厌恶我。
他恨我绝情又自私,恨我在他性命垂危时,抛弃他,卷钱跑路。
他却不知,我取心脉时受了重伤。怕他知道真相后自责,这才回到森林里养伤。
一瓢冷水泼醒了我。
睁开眼,我便看到邢墨阴冷的脸。
“终于肯醒了?”他嘲讽地说,“以前我可真是眼瞎,竟然没发现你这么诡计多端。”
浑身针扎般的痛又开始发作,我极力隐忍,不想被他看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公司门口晕倒,不就是让逼我现身吗?”
“说吧,今天你是想说服我,还是睡服我?”
我抬手扇他一掌,爪子在他脸上抓出几道伤痕。
“出去!”
他擦擦脸上的血,无所谓地笑道:“装什么清高?你身上哪处我不清楚。”
“看在你费力卖惨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
“今晚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同意解除契约。”
我抬起的手停住了,怔怔地问:“真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戾色,面上却依旧笑道:“真的。”
兽人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
我扒下邢墨的西装,正要去解他的皮带。
他却突然将我按倒,神色阴骛地说:“是真的想解除契约?还是故意跟我,玩花样儿?”
“行,你这么主动,那我就不客气了。”
汹涌的巨浪很快将我吞噬。
我没有反抗,就像一页单薄的纸,在激流中起起落落。
灵魂被撞击时,他伏在我耳边说:“想解除契约?做梦。”
错愕,愤怒,绝望。
我抬手攻击他,却也只能划伤他的表皮。
死契之下,兽人无法真正伤害自己的主人。
他勾起嘴角:“不自量力。”
他的手机响了,那头传来舒阮娇弱发颤的声音。
“墨哥哥,好像有坏人在扒我的窗户。”
“我好怕他进屋来伤害我。
“墨哥哥,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邢墨按下静音,居高临下地看向我:“求我,我就留下。”
那样的屈辱受一次就够了。
我说:“滚!”
邢墨却大笑起来:“好好好,学聪明了,终于不像一个蠢货了。”
“不过,柳沁,你以为我真想碰你吗?
“我只是想看你,被我玩弄在身下的模样。
“真下贱啊。”
4.
隔日,邢墨跟舒阮同居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有好事者专门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滚蛋,别当个讨人厌的小三。
我也想走了,可我刚离家不久,就被邢墨抓回去了。
原来,舒阮在跳舞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而她十天后将有一场汇演。
邢墨让我放点血,给舒阮当药膏,因为兽人筋骨强健,血液对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
舒阮哭得让我心烦。
“小柳姐,那场汇演对我很重要,你帮帮我。”
“我就要一点血,一点点就够了,不会伤到你的性命。”
“如果无法参加,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听得发笑:“你参加比赛关我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
“非要说起来,你可是插足了我跟邢墨的感情。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第三者?”
舒阮扑到邢墨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墨哥哥,我是个坏女孩。我该死,当初我不该日夜守在你的病房。”
“这次汇演我不参加了,墨哥哥,你让我走吧。”
“我不会打搅你跟小柳姐了,我是第三者,我下贱,我不配活着……”
“阮阮!”邢墨抱住她柔声安慰,“我不许你那样说自己。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谁也比不上。”
转头,他却对我横眉怒目,极尽鄙夷。
“不就是几管血吗,你在拿乔什么?”
“当初吐血骗我时,也没见你心疼过。”
“阮阮是我的爱人,将来也会是你的主人,这血你必须给。”
要不是亲耳听到,我不敢相信这是邢墨会说的话。
一直以来,我认为他虽然变心,但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无可救药。
可如今看来,真正薄情寡义的人是他。
“邢墨,我不是你的奴隶。”
“更没有义务给舒阮治伤。”
邢墨却不肯听我多说,拿起刀子,夺过我的手,在我手腕上狠狠一划。
绿色的血液很快流了下来,可几秒钟后,血液就变得缓慢稀少。
邢墨发怒:“怎么这么少?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柳沁别太自私,这点血怎么够阮阮用?”
“好,我答应陪你一天,你给我血。”
呵。
事到如今,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的他丑陋又愚昧,早已经不是我心中那个少年了。
心死往往就在一瞬间。
我闭目发功,将全身血液都汇聚到手腕处。
鲜血立刻如拧开的水龙头般,很快就装满了试管瓶。
邢墨冷声一笑:“就知道你在耍花招。”
邢墨蹲下身,当着我的面耐心地给舒阮上药。
舒阮吃痛,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吃痛声,可不经意间看向我的目光却得意又张狂。
兽人六感灵敏,我知道她没人受伤。
整整半个小时,那些维持我生命的血,像无用的废料,被糟蹋浪费。
血抹完了。
舒阮小心翼翼地着地,继而惊喜地欢呼:“我好了耶,太神奇了!小柳姐的血竟然比什么膏药都有效。”
“小柳姐,下次我伤了脚,可以再来找你吗?”
邢墨温柔笑道:“我带你来,她不敢拒绝。”
他又看向我,神色很不耐烦:“我可以陪你一天,想去哪都行,但你别得寸进尺。”
“我的心里只有阮阮。”
我摇头:“不稀罕。”
邢墨嗤笑:“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冷静一笑:“邢墨,将来别后悔。”
等到某日我死了,等到一切真相大白。邢墨,你会不会后悔今日对我做的一切?
5.
失血过多,我变回了狐狸本体,窝了好几天才勉强缓过来,恢复人形。
这期间,邢墨没有来过电话。
我的生死,对他来说,毫不重要。
有一场关于“人与兽人和谐共生”的讲座,我答应主办方,要去做演讲。
我跟邢墨相识于微末,一起打拼出如今的邢氏帝国,一直是被两族津津乐道的模范恋人。
我压下周身的疼痛,在台上轻快风趣地讲着我跟邢墨十年相处的点滴。
掌声刚刚响起,身后的大屏幕上却传来了舒阮委屈哭泣的声音。
“小柳姐,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小柳姐讨厌我,但我对墨哥哥是真心的。”
视频最后,是我那句“好,那你现在滚。”
紧接着,是我吐血。
邢墨极尽轻蔑地说:“呵,以为吐两口血,就能拿捏我?”
最后,是我晕倒在邢氏集团门口。
全场哗然。
主办方想关屏幕,但为时已晚。
我为了解除契约,尽心伺候邢墨的视频被大家看到了。画面虽然做了厚重的模糊处理,但音频却无比清晰。
“阿墨,我伺候地比她好,是不是?”
“看在我床上功夫厉害的份上,你原谅我,娶我好不好?”
接着,是不堪入耳的呻吟声。
这声音不是我的。
那夜,我全程缄默,那是我仅存的自尊。
我知道邢墨恨我,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毁了我。
一个记者突然起身,问:“听说当年邢先生车祸,医生说救不了,你马上拿钱跑路,抛弃了邢先生。而那天,本该是你们结婚的日子。”
“后来,邢先生康复了,你又不要脸地贴回去,想继续做邢夫人。”
“但你没想到,在你为了钱抛弃邢先生时,有一个女孩子,不辞辛苦地在医院照顾邢先生,为他祈祷,这才感动了神明,让邢先生活了过来。”
“邢先生喜欢她,但柳小姐却总为了钱炒作邢先生,阻碍邢先生跟他的真爱在一起。你们兽人就这么下贱不要脸吗?”
下贱,不要脸。
有兽人当即要抽他一个大嘴巴,但被场内的保安制止了。
场面一片混乱。
那些原本还骂舒阮“小三”的观众,将受骗的愤怒裹在“伸张正义”的皮下,通通砸向我。
“呸,亏我以前还嗑他俩的CP,妈的,跟吃了死老鼠一样恶心。”
“不愧是狐狸精,又骚又贱还不要脸!”
“她怎么敢欺负舒阮!这可是在我们人类的地盘!”
“就该把这些兽人通通杀了,这个世界就该只有我们人类。”
“老话怎么说,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
人影重叠,闹声渐远,我身形摇晃。
我忽然疲倦极了。
倒下的瞬间,我看到大屏幕上看到了邢墨的身影。
有好事者拨通了邢墨的视频电话。
看到我倒下,他轻蔑地说:“老把戏了,大家别上当。”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七窍中流出,一位兽人长老惊慌地喊道:“小柳快不行了,快,送她去医院。”
而后,我听到邢墨暴怒的声音:“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