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秀兰，今年54岁。国庆节前的这个傍晚，我站在客厅里，握紧了手中的火车票，感受着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

窗外的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橘红色，映照在散落在茶几上的旅游攻略和我的车票上。

“妈，国庆节我们要带我爸妈去北京玩，小果儿就麻烦您照看几天。”儿媳笑盈盈地说，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可是我已经买好票要回老家看你爸爸了。”

“妈，您就不能为我们着想一下吗？”儿子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

我感到一阵眩晕，握紧的拳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我猛地甩出手中的车票：“谁娃谁带！”

车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嬉戏的声音。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1970年，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时候，村里的女孩子大多只能读到小学就辍学了。我也不例外，小学毕业后就开始跟着父母下地干活。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农活是多么辛苦。夏天，烈日炎炎下，我们弯着腰在田里插秧；冬天，寒风刺骨中，我们在冰冷的地里挖红薯。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1991年，经人介绍，我认识了我的丈夫。他是隔壁村的，比我大两岁，在镇上的工厂里做工人。

相亲那天，我穿着唯一一件像样的衣裳，忐忑地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他骑着自行车来了，高高瘦瘦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双方父母拍板定了亲事。半年后，我们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并不轻松。我们住在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热得睡不着觉。但我们相互扶持，共同打拼，心里总是充满希望。

1994年，我生下了儿子。那是个寒冷的冬夜，我在村里的卫生所生产，没有麻醉，疼得我几乎晕过去。

当我听到儿子的第一声啼哭时，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了。丈夫为了多挣钱，开始外出打工。我留在家里，一边照顾公婆，一边带孩子。

那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我们都在为了孩子和未来努力。我记得儿子上学的第一天，我们省吃俭用给他买了一个书包，那可是我们当时最大的奢侈品了。

看着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上学去，我和丈夫的眼里都闪着泪光。

儿子渐渐长大，我和丈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们省吃俭用，只为了能让他穿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

每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想尽办法满足。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这种溺爱，埋下了今天矛盾的种子。

我记得有一次，儿子说想要一双运动鞋，那双鞋的价钱够我们全家吃一个月的了。丈夫二话不说，就去工地上加班挣钱。

那段时间，他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回来时总是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但看到儿子收到鞋时欢天喜地的样子，我们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2013年，儿子考上了大学。那天，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我记得丈夫红着眼圈说：“咱们家总算出了个大学生！”

为了凑齐学费，我们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头老母猪。但我们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在大学里，儿子认识了现在的儿媳。2017年，他们结婚了。为了给他们买房买车，我们几乎倾家荡产，把多年的积蓄都掏了出来。

我和丈夫商量着掏空积蓄，又东挪西借，好不容易在城里给他们买了一套小两居。虽然房子不大，但总算是在城里有了安身之所。

婚礼那天，看着儿子穿着帅气的西装，儿媳妇穿着漂亮的婚纱，我和丈夫站在角落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们觉得，这辈子值了。

2019年，孙子出生了。我开始帮忙照顾孩子，每天从早忙到晚，但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我觉得再累也值得。

我记得孙子刚会走路时，摇摇晃晃地朝我伸出小手，喊着“奶奶”的样子，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年前，孙女也出生了，我的负担更重了，但我从未抱怨过。

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准备全家人的早餐，然后送孙子去幼儿园，回来照顾孙女。白天要给孙女换尿布、喂奶、哄睡，下午又要去接孙子。晚上还要给全家人做饭。每天忙到晚上十点多才能躺下，但第二天一早又要重复这样的生活。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去年冬天，我因为感冒发烧住了院，可儿子儿媳却说工作忙，没时间来照顾我。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和委屈。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听着隔壁床的病人有家人陪伴，说说笑笑，心里不是滋味。

更让我心痛的是，半年前丈夫在老家不慎摔伤了腿。我提出想接他来城里住，可儿媳却说家里地方小，不方便。我只能每天给丈夫打电话，听他独自一人在老家养伤的辛酸。

有时候，我能从电话里听出他强忍着疼痛的声音，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每次我提出想回老家看看丈夫，儿子儿媳就会抱怨没人带孩子。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无奈，既想尽到妻子的责任，又不忍心放下可爱的孙子孙女。

有时候，我会躲在厨房里偷偷落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种矛盾中，我们迎来了今年的国庆节。

“妈，您怎么能这样？”儿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们辛辛苦苦工作，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想出去放松一下，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体谅？”我苦笑道，“这些年，我哪次不是在体谅你们？你爸摔伤了，我想接他来城里住，是谁不同意的？我生病住院，又是谁连来看我一眼都没有？”

儿媳插嘴道：“妈，您不要总是拿这些事说事。我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老人？爸喜欢抽烟，光膀子，他住进来两个孩子怎么办？再说了，您不也是为了孙子孙女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啊，我是为了孙子孙女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累，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你们记得上个月我感冒了吗？我发着烧还在照顾孩子，你们有谁问过我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吗？”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儿子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是不是说我们不孝？我们现在忙，你不体谅我们，有本事老了之后别指望我们。”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我呆立在原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多年来的付出，在他们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我想起了那些日日夜夜的操劳，那些为了他们放弃的机会，那些默默承受的委屈……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好，好得很。”我冷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过各的吧。你们安心去旅游，我回老家照顾你爸。至于孩子，谁的孩子谁带，我老太太可伺候不起了。”

说完，我转身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身后传来儿子儿媳的争吵声，但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不该把儿子养得这么自私，不该把自己的价值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

收拾完行李，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孙子孙女的房间。他们正熟睡着，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我俯下身，在他们额头上各自轻轻一吻。

“对不起，奶奶要走了。”我低声说，“希望你们长大后能成为更好的人。”

拖着行李箱，我走出了这个住了多年的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而过。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坐在开往老家的火车上，我给丈夫发了条信息：“我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我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我不再指望养儿防老，而是要学会独立自主，与丈夫相依为命，好好规划我们的晚年生活。

列车缓缓驶入黑夜，我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谁娃谁带。”是的，我终于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包括生儿育女。我们不能将自己的人生完全寄托在子女身上，而应该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