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子里正在给女儿梳头的岳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十年了,整整十年,这个家给了我一切,却又让我窒息。
"爸爸!"女儿小雨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举着刚扎好的小辫子冲我炫耀,"外婆给我扎的蝴蝶结,好看吗?"
"好看,小雨最好看了。"我蹲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七岁的她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特别是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岳母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梳子,"小陈,今天公司不忙吧?你爸说晚上要和你喝两杯,他刚得了瓶好酒。"
"嗯,不忙。"我含糊地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手机。林悦又发来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去看儿子。那个三个月大的男婴,我只见了三次,却每次都被他皱巴巴的小脸牵动心弦。
十年前,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读完大学。遇见妻子苏雯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她家境优渥却不嫌弃我的出身。记得第一次去她家,她父亲——现在是我的岳父——坐在真皮沙发上审视我,那目光像X光一样穿透我的骨髓。
"小陈啊,我们就雯雯一个女儿,"岳父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边,"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得入赘。当然,我们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我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孤儿最渴望的不就是一个家吗?更何况苏雯温柔体贴,岳父母在本地人脉广泛。婚后,他们出资帮我创业,手把手教我经商之道。苏雯怀孕时,岳母甚至亲自下厨给我煲汤,说"女婿也是儿"。
"爸爸,你在想什么?"小雨扯了扯我的袖子,把我拉回现实。
"没什么,宝贝。"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上周,林悦抱着儿子在我公司楼下堵我,哭得梨花带雨。
"陈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她抽泣着,"小宝需要爸爸,你不能让他像我一样当私生子..."
我给了她一笔钱暂时安抚,但问题远未解决。林悦是我两年前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起初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她意外怀孕,更没想到是个男孩。作为一个从小没有姓氏的孤儿,血脉传承的执念不知何时已深植我心。
"老公,"苏雯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果盘,"妈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公司遇到麻烦了?"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苏雯至今不知道林悦的存在,她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完美无缺。事实上,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那个幸运的入赘女婿,得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接过果盘,逃避着她的目光。
晚上,岳父果然拿出了珍藏的茅台,给我倒了一杯又一杯。酒精作用下,他的话比平时更多。
"小陈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吗?"他拍着我的肩膀,"因为你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小雨明年要上小学了,我打算把东城那套学区房过户给你们..."
我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这套房子市值至少八百万,岳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送给我们。十年前那个穷学生,如今有车有房有事业,全是这个家给的。
回到卧室,苏雯已经睡了。我轻轻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隐藏文件夹。林悦发来的最新照片上,儿子正咧着没牙的嘴笑。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这是我的骨肉,我的血脉,我的...姓氏传承者。
浴室里,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水汽模糊了镜面,却模糊不了内心的挣扎。一边是待我如亲子的岳父母、温柔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和唾手可得的富贵;一边是年轻貌美的情人、刚出生的儿子和内心深处的某种执念。
手机又震动了,是林悦:"陈哥,你再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你老婆了。"
我关上水龙头,水滴声在寂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十年入赘生活,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家庭,却始终感觉像个外人。儿子的出现唤醒了我骨子里的某种东西——那是一个孤儿对血脉延续的病态渴望。
明天是小雨七岁生日,全家人都要为她庆祝。而此刻,我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责任,一边是欲望;一边是感恩,一边是背叛。
镜中的我眼眶发红,不知是水汽还是泪水。我究竟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