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又来了，带着她那个三岁的拖油瓶。我开门的时候，她正用指甲剔着牙缝里的菜叶，那孩子趴在地上，像条蛆似的蠕动。
"姐。"她叫了一声，声音黏腻得像沾了糖的苍蝇。
我没应声，侧身让她们进来。父亲在客厅里看报纸，头也不抬。自从上次争吵后，他就这样，假装家里没有这两个不速之客。
表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孩子开始满屋子乱窜，把书架上的相框一个个扒拉下来。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他还是没抬头，但报纸的边缘在微微发抖。
三年前，父亲给表妹做媒时可不是这样。那时他红光满面，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对方是个做小生意的，家境尚可。父亲拍着胸脯保证人品可靠，表妹就信了。
两个月后，表妹怀孕了。男方家里立刻变了脸，彩礼一分不给。父亲劝她再想想，她却铁了心要嫁，还带着嫁妆倒贴进门。婚礼那天，父亲喝得烂醉，在酒席上又哭又笑。
婚后不到半年，那男人就跑了。和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去了南方，据说婚前就认识，只是家里不同意。现在一年回来两三次，钱也不往家拿，只催着离婚。表妹不离，就这么耗着，最近更是直接住到了我家。
"舅舅。"表妹突然开口，"小宝要上幼儿园了。"
父亲终于放下报纸，我看见他额角的青筋在跳。
"我管不了。"他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表妹的眼泪立刻下来了，在油腻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当初要不是你介绍......"
"滚出去。"父亲说。
表妹愣住了，连那孩子都停止了破坏。屋里静得可怕，只有老式挂钟在咔嗒作响。
父亲站起来，报纸散落一地。他走到表妹面前，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带着你的孩子，滚出我的家。"
表妹终于走了，拖着哭闹的孩子。父亲站在门口，背影佝偻得像棵被虫蛀空的老树。我走过去，想说什么，却看见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眼角滚落，砸在地板上，很快就被灰尘吞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