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这几句话在禅宗史上是非常有名的,就连后来的马祖道一提出的“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也是在此基础上的推陈出新之说。
司空本净禅师(667~761)年幼出家,在六祖慧能众多的法嗣中,是非常有名的一个。他在当时的声望,远远在其他很多的同门师弟之上,就算是青原行思和南岳怀让也比不上他。
只不过司空本净安于淡泊,没有传下什么法嗣,当然就在历史长河中逐渐被淡忘了。但是,关于司空本净也流传下很多精彩的故事。
受记司空山无相寺:本净禅师于公元667年出生于绛州(现山西运城)一户张姓人家,大约在十来岁就出家为僧。后不远千里来到曹溪宝林寺求法,成为慧能众多弟子中的一员。
本净禅师勤学精进,深得慧能禅法精要。但他生性内敛,虚心上进,从来到曹溪后就一直跟随在慧能大师的身边,时时请教,从不懈怠,直到慧能圆寂。
公元713年,六祖慧能圆寂后本净才离开曹溪来到安徽司空山无相寺参禅修行。这里曾是二祖慧可弘法之地,名副其实的禅宗祖庭之一。因此,本净禅师后来就受记于此地,称为司空本净了。
本净禅师本来就是淡泊之人,远离世俗的无相寺正是好去处。本净禅师来到这里后只是默默修行,忘情于山水间,不弘法、不收徒、不讲经。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十多年,直到杨光庭的出现方才打破长年的清净,最终让人们见识到了慧能大师真传弟子的风采。
公元744年,唐玄宗李隆基为求长生,派出中使杨光庭到来到了司空山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原料之一常春藤,因此有缘得见本净禅师。而杨光庭跟随唐玄宗多年,受其熏陶,也热衷于求道修行,趁着难得机会向本净禅师请教。
即心是佛:礼问曰:“弟子慕道斯久,愿和尚慈悲,略垂开示。”
杨光庭向本净禅师礼拜并说:“弟子渴慕真道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领悟,今日得见大师,希望师父慈悲,给我指点迷津。”
师曰:“天下禅宗硕学,咸会京师。天使归朝,足可咨决。贫道隈山傍水,无所用心。”
本净禅师说:“当今禅宗的有道高僧,大都在京师弘法,你回到京师去找他们,定能帮你断决心中疑惑。贫道沉醉于山水之间,疏于修行已久也对世事漠不关心,恐怕是帮不了你啊!”
杨光庭一听,再次礼拜恳请。虽然他未悟玄旨,但知道越是谦虚之人,越有过人之处的道理。
师曰:“休礼贫道。天使为求佛邪?问道邪?”
本净禅师架不住再三请求,看他的确是真心求教,就问道:“不要这么客气!你是要求佛,还是要问道呢?”
曰:“弟子智识昏昧,未审佛之与道,其义云何?”
杨光庭一听,不由得一愣:“弟子愚钝,未曾领会佛与道,它们作何解释?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
本净禅师说:“如果你要问怎样才能成佛,安住于当下的心上就是成佛了。如果你要领悟什么是成佛的方法,无所用心就是。”
“求佛”指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成佛?常人都认为“佛”是有别于“凡人”的特殊存在,“佛”有无上智慧、通天法力,有脱离生死的能力。凡人是没有这些能力的,而要获得这些能力就需要外求。求人指点、求人传授、求人给予。
而“佛”却并非如此,“佛”仅仅是一种称谓,代表着“觉悟”。但“觉悟”也是有别之说,也不究竟。无论怎么说,都是方便之说而已。
本净禅师说“即心是佛”的重点就在“即心”上。“即”字在这里是一个动词,可以理解为靠近、到达,与“离”相对。“即心”可以理解为“不离心”、“住于心”。
“心”是什么?就是让人与物不一样的那个东西。
人的“心”并不是指身体的某个器官,不是心脏,也不是大脑,而是让人产生行为、念想、语言,产生“身口意”的那个无形之主。
这个“无形之主”,可以被称作“心”、“神”、“佛性”等等,是人这副躯体的真正主人,因为它的存在才使人的这具躯体“活动”起来。如果人没有“心”的当家做主,就与木偶、傀儡无异,与一切无情众生一样。
无情与有情的差别就在于是否有“心”,树木花草山石因为无“心”就是无情众生,鸟兽鱼虫因为有“心”就是有情众生。
就算是狗也有佛性,你给它一块骨头,它马上就会围着你摇尾巴。如果你丢它一块石头,它就会飞快的跑开。摇尾巴与跑开,这就是狗子有佛性的证明。如果没有,为什么它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行为呢?
实际上,人的一切行为就是“心”的作用显现。在面对外境时,就这样说了、这样想了、这样做了。可为什么会这样说、这样想、这样做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心”在驱动、“心”的作用。
既然一切行为是“心”的作用,它才是人体的真正主人,而这具驱壳仅仅是客人,那就“客随主便”,安住于“心”的选择就够了。不要再去想为什么,这样做好不好、对不对。如果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就是客人与主人闹矛盾,人就不得安宁了。
“即心”:听从“心”、安住于“心”、“不离心”,不违背人体的“主人”,才做到了真正的主人,这个时候就“身心”合一了,身心互不违背时“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那还有什么遗憾?当然就脱离一切烦恼了。
没有烦恼,自然是“佛”。“佛”就是通达自在的“身心合一”的这种状态。不是有什么超人的能力。“佛”,说的是一种结果,而“道”说的则是成佛的方法。
无心是道:再来看看本净禅师对“道”的开示之语。
“道”表示道路,引申为方法。怎么才能成佛呢?或者说怎么才能让心安住在当下呢?
那就是“无所用心”!既然一切行为都是“心”的作用与指引下呈现的现实,就不要“违背心意”了。一旦“用心”,就在是在“心”之外产生了另外的想法与感受,那个就是“意识心”,不是真心,就是在违背心意。
一旦对当下的现实有了“意识心”,就会产生好或坏的“二元对立”,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取舍,“心”就不能安于当下了。
所以成佛不需要花力气,用了一丝力气都成不了“佛”!
《金刚经》中也给出了“成佛”的方法: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无所住”不是“住于空”,而是“住于真心”上,住于当下现实中。如果住于有别的意识心上,一切都不得安宁。“空”也是一种意识,而真心非空非有、无来无去。
比如:“工地搬砖、月薪两千”,如果住于这个外境上,就有了“生活不如狗”的难受,甚至产生了弃世的想法。
“工地搬砖、月薪两千”这是当下之现实,为什么有这样的现实呢?明知工作又累又苦、工资又低,为什么还要去做呢?在“心”的指引下的必然。既然已成为事实,那就是“心”的作用。
人们以为人生有很多种选择,职业可以选择、工作可以选择、单位可以选择、爱人可以选择......其实一切都是当下之必然,“本心”之使然,看似有得选,其实没有什么是可以选择的。
现实就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的种种假设只会徒增烦恼。
“生活不如狗”就是脱离现实后的心意识的呈现,是“用心”之后的感受,不再是本心之呈现了。因为“用心”所以“被敷”。
为什么会有“生活不如狗”的体验呢?因为“用心”了。在现实境界上,住上了这样或那样的妄想。
要么就是和自己以前比,不如以前;要么就是和别人比,不如别人。所以,才不如意。试想,假如心中就只有“工地搬砖、月薪两千”,没有“自己的以前如何”、“没有别人的现在如何”,还会有“生活不如狗”的体验吗?
“无所用心”就是“住于当下现状之外,别无其他”,“没心没肺”的生活才没有烦恼。一切问题,就来自于“用心”、“多心”、想得太多、住相太深。
所以,本净禅师说的这两句“即心是佛、无心是道”说的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即心是佛,是关于“佛”的认知;无心是道,是关于如何成佛的方法。如果套用哲学研究的话来说,前者是认识论,后者是方法论。
安于真心就是通达自在的“佛”,而要做到安于真心就是“不要用意识心去定义、评判当下现实”,只专注于当下现实中,心就住在现实中,不要脱离当下而打妄想。
本净禅师讲的这两句是地地道道的南宗顿教真义,是深得慧能真传的。
曰:“云何即心是佛?”
当然,杨光庭是第一次听到南宗的教义,越听越糊涂,就继续问:“什么是即心是佛?”
师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无心,佛亦不有。”
本净禅师说:“佛指的是“心不住境”的一种状态,进入这种状态,心自然是通达自在的。很显然,“佛”是在说“有”,也是用心之后的一种结果,其实也是方便之说。”
“因为有佛就有与之对立的不是佛,这不就是有分别的“二元对立”了吗?只有真正体悟没有分别之本心,才是自得圆满,那个时候连说“佛”也是多余的了。”
曰:“云何无心是道?”
杨光庭接着问:“无心是道又有什么说法?”
师曰:“道本无心,无心名道。若了无心,无心即道。”
本净禅师说:“成佛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方法,无心也是相对于有心而说的,只是名为成佛的方法而已。如果体悟没有分别之本心,以无差别之心去看待当下现实,勉强叫做成佛的方法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京师禅宗北宗盛行,以“打坐观心”、以布施、持戒、忍辱、诵经、拜佛等渐修为主。对于本净禅师所讲的顿教义理知之甚少,杨光庭听后,虽然难以理解,但深信不疑,连忙礼拜答谢。
杨光庭之行,也是司空本净赴京辩说禅理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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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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