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因果循环,真爱刀子都剁不散。
1.
上完厕所,看到验孕棒上一如既往地出现一条红线的时候,我烦躁地抱着自己的头呆坐在马桶上。
“文澜,赶紧的,要去医院了。”
刘伟在敲着卫生间的门。
我叫文澜,是县初中老师。从小,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说我漂亮,我妈说红颜薄命,千万不要想着靠男人。
我喜欢读书,我妈从镇上搬到县里卖早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点,然后推着车子到处卖,就这样供我读完高中读大学。
我读的师范专业,毕业后可以回县城教书。
上师范的第一年,我抽屉里每天都会收到一叠情书,我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垃圾桶。
那天,我在食堂打饭,我突然发现我们站的那一对人特别多,室友说是因为我,好多男生都跟着我排队。听说他们背后叫我冰美人,这些人好无聊。
好不容易打好了饭,我跟室友坐在食堂里挨坐着吃。
扒了两口饭,发现一个男生坐在我对面,一直盯着我看,我佯装镇定,也不理继续大口嚼着饭菜。
吃完了,准备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拉住我。
“文澜,我叫付靳,我给你写了10封情书,你都不理,后来发现你都丢垃圾桶了,我现在当面读你听。”
我烦躁,也有点害怕,“神经病啊”我吼他。
他也不管我,一手拉着我,一手摊开一张信纸抑扬顿挫地读起来。
“文澜,我爱你,每次看到你从我宿舍楼窗下走过,我的心情无比激动…”
餐厅里正是用餐高峰,学生很多。他这样一读,整个餐厅的学生跟着起哄,有人吹口哨,有人敲盘子,此起彼伏。
我羞得满脸通红,室友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
好不容易读完,他的手松开了,我恼羞成怒,冲他吼,“付靳,你有病”,赶紧落荒而逃。
还没出食堂门,后面传来他计谋得逞的声音,“好啊,终于记着我叫付靳了。”接着,饭堂又是一阵喧嚣的笑闹。
那以后,学校里都知道中文系有个校花文澜,都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医学院的付靳放下面子当众读情书。
经常走在路上就有女生在背后指指点点,“快看,那个就是文澜。小模样的确不错。”
学校大门口有一个理发店,开店的是一个年轻男的,20岁左右的样子。胳膊胸前都是大片的纹身。
新年演出,我跟室友一起去吹头发,没成想,他盯上了我。
每天蹲守在大门口,还带着几个男的,歪嘴叼着烟,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我后来就尽量不出门。
放寒假那天,我拖着箱子刚到门口,他们几个蹲守的就围上来,“文澜,我们帮你拿。”不等我答应就上来拿皮箱,我不让他们就抢,为首的那个纹身男还一脸讨好地跟我说,“这都是我兄弟,他们怕你累着。”
我反抗,可是我一个女生,哪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回合下来,那几个人提着箱子,纹身男搂着一心使劲挣脱的我就往外走。
被人拦住了。“哎,你们几个男的欺负一个小姑娘丢不丢人?”
抬头,付靳抱着膀子站在对面。
“小子,别找死,不要坏了爷的好事。”纹身男子恶狠狠地骂他。
“有本事跟我单挑,我就放你们走。”付靳一动不动,慢悠悠地说。
纹身男激怒了,放下我,跟付靳单挑。那几个男的也在旁边看着助阵。
我提着箱子,站在一边瑟瑟发抖,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我发现男人天生好斗,两个人很快约定谁赢了谁带我走,以后谁是大哥。
我心想,我啥时候成物品了,你们征得我本人同意了吗?
大冬天,两个人光着膀子打起来了。
开始,纹身男很嚣张,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明显怂了。
付靳有一米八的个子,看着不显胖,身上都是肌肉,很壮实。纹身男趴在地上不能起的时候,付靳过来拉我。
我把箱子给他,自己稍稍避开他,一起往外走。
身后传来纹身男主角声音,“大哥,你练过,以后教教我们。”
“没问题,以后见了文澜叫大嫂。”付靳气定神闲。
“谁是他大嫂?”我气急败坏地赶上一步打他。
付靳趁机搂住我,“你呀,”男人汗津津的身体挨着我,我竟然不觉得厌烦,我爱看武侠,付靳说他小时候学过散打。
想想刚才付靳为我打架的样子,一招一式真是帅极了。
想到这,我红着脸再也没做声。
我跟付靳谈恋爱了。
付靳高兴得整天像个向日葵似的。
后来我才知道,付靳是医学院校草,追他的女生排着队。
我每次去医学院就会收到不少女生羡慕忌妒恨的眼刀子。
2.
这还算了,最夸张的是,我只要出校门,纹身男他们几个就会热情无比地凑上来,嫂子前嫂子后的,侍前侍后。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同学,我无比尴尬,跟付靳提了几次,他都一脸贱兮兮地笑,“我是大哥,你肯定是嫂子”。
无数次抗议后,总算是在外面没这样喊,背后照旧,我也懒得管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毕业那年,付靳进了省里的第一人民医院。我,按政策回县里中学教书。
付靳求我放弃师范到省里国企工作,我跟我妈说,我妈一句话就把我抵回去了,“男人是靠得住的,教书不比到企业强。”
就这样,我跟付靳两地。他医院很忙,我学校事情也多。那个时候,手机没有这么方便,我们习惯写信。
我经常是一月一封,他基本一周一封。
我妈卖早点出门腿摔了,不能动弹。我一个又得上班又得伺候我妈,忙得不得了。
隔壁二婶经常来我家帮忙。
我妈长得胖,每次搬动她都是喊二婶,后来她喊来她侄子。
我才晓得,她侄子刘伟,跟我一个学校,后勤管理人员,人蛮勤快。
伤筋动骨100天,等我妈腿可以走动了,我才发现,我忙得没空写信,三个月也没收到付靳的信了。
我一早出门,二婶正在晒衣服。
“文澜今天怎么这么早出门呀?”
“我要去邮局寄信”
“哎呀,我一会也要去,我给你带去吧。”
我一想,我今天学校公开课,得提前准备一下,就把昨晚写给付靳的信给二婶帮忙寄。
又是一个月,还没收到付靳的信,我心里有点发慌,就按单位号码给他打过去。
“请问付靳在吗?”
“哪个付靳?是付医生吗?”
“是的,我找他接电话。”
“他不在,刚跟未婚妻出去了。”
“啊,哪个未婚妻?”
“还有哪个,院长千金啊,这小子,鸡毛飞上天了。”
挂了电话,我泪流满面,怪不得几个月没收到信,他攀上高枝了。
那一晚,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沉沉入睡,梦见付靳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我哭得撕心裂肺。
课间的时候,教务科老师喊我接电话,我赶紧接起电话,“文澜,我们接了个紧急任务,要去非洲半年,我有重要的事回来再跟你说。”
电话那头的付靳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电话这头的我泪流满面。
我捂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在嘱咐我注意身体,等他回来有事跟我说。
直到电话挂了,我还是沉浸其中,一个已经是院长千金的未婚夫的人还能跟我说什么?
我一个县城中学教师,带着一个无业单亲母亲,无依无靠,天壤之别。
回家的时候,我妈看我一脸颓废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我说谈的男朋友吹了。
我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说了吧,男人靠不住。”
那以后,刘伟经常来我家。
帮我妈修这弄那。
我妈就天天在我面前说刘伟好。都在一个单位,知根知底。
后来,刘伟送来电影票,我陪我妈去看。
结果去的时候,发现刘伟也坐在那一排,我妈说是去上厕所,一去不返。
很快,刘伟跟我求婚,我没答应。
那天在外吃饭,刘伟说喝一杯,隔壁一对情侣,那男的高高的壮壮的背影让我想起付靳,就越喝越想喝。
醒来的时候,就在酒店里,旁边躺着刘伟。
他一脸热切的看着我,说昨晚喝太多了,怕我妈骂我,所以就带我去了酒店。
有一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看着刘伟,眼泪夺眶而出。
知道我一夜没回家,我妈就催我结婚。
刘伟说先拿证,我同意了。
我们定的是五一结婚,结婚前的头一天晚上,我家里亲戚朋友都在,付靳来了。
他一看门口贴的大红喜字就哭了出来。
我只好拉着他去旁边咖啡厅。
他晒黑了好多,瘦了好多,一直哭得不能自已,我也哭。
“文澜,你怎么能跟别人结婚,你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几个月不给我写信,我写了信你也不回,我打电话你单位,医院人说你跟你未婚妻院长千金出去了。”
“不是,我啥时候有个院长千金未婚妻?”
“你医院人在电话里告诉我的,你打电话跟我说有重要事要说,我以为是说分手。”
“哎呀,我医院有两个叫付靳,他那个是亮晶晶的晶,他比我大,他跟院长千金在谈恋爱,蛮高调”
“啊,那你为啥不给我写信。”
“我写了,不过有点忙,半个月一封。咦,你都没收到?”
“不管了,你现在跟我走,不结婚。”付靳拉着我就走,我没动。
我知道,我证也领了,洞房也入了,很多事情回不去了。
付靳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他说他连夜回省城算了,不想看到我出嫁的样子。
我想起我妈说的话,这就是命,认命吧,我抹了一把眼泪进了门。
3.
刘伟在学校搞后勤,他时间多,家务事都包了。
我妈那他经常帮忙,不让我妈操心,我妈乐得合不拢嘴。
可是,已经结婚5年了,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妈说,不管儿子女儿,有个孩子总是好的,要不以后老了没人管。
我心里暗暗着急,这月月经又推迟了10天,可是验孕棒照旧没有出现期待的两条线。
这不,刘伟挂了妇科专家,今天去检查一下。
医生检查完,边在病例上写,边安慰我,不急,你急躁容易内分泌失调,反而不利于怀孕。你的问题不大,输卵管堵塞,有点炎症。你丈夫做过检查了吗?
我一怔。
从医院出来,我跟刘伟说医生让他去查一查,他很不耐烦,“我能有什么问题,莫听她瞎说八道。”
一个月以后,我逼着刘伟去检查,他不情不愿地去了。
到了医院,学校临时有会,我只好让他一个去。
回来,刘伟说他没啥问题,我就放心了。
那以后,我就喝各种药,特别是中药,我妈每天煎一罐,给我送过来,逼着我喝。
半年以后,我胖了30斤,从刘伟越来越嫌弃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中药的味道。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执拗地就想要个孩子。
刘伟越来越颓废,开始酗酒。
他酒品不好,酗酒后喜欢砸东西发泄。
那天晚上,我去我妈那,我妈不在,我就去隔壁二婶家找,院门开着。
家里没人,她家院里的狗正低头刨着一叠纸在玩。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凑近一看,已经撕得乱七八糟,依稀可辨是一封信,我把狗推开,拿出来,是我写给付靳的信。奇怪,怎么在她家?
对了,那次她说帮我寄的。
一切联系起来,我越想越觉得可怕。
我拿着像碎纸的信回家,刘伟在家,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两个脸庞红红的,显然喝了酒。
我的怒火一簇簇燃起来。
我一把拉起他,“起来,跟我说清楚,你和你姑姑合伙骗我?”
他醉醺醺地,我把信递给他,他昏头转向地冲我嘿嘿笑。
他歪过头红通通的眸子看到信,一脸得意,“你刚进学校,在食堂吃饭,我就看上你了,你那时多漂亮,看着就得劲儿。
我姑说了帮我把你弄到手。”
“没想到,这么好弄,藏几封信就解决问题。”
我怒火冲天,“卑鄙龌龊…”我把我能想到的骂人的词一股脑的倒出来。
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滔天巨浪,我抄起扫把就打他。
打得他嗷嗷乱叫,他起身使劲推开我,嘴里骂骂咧咧,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找我你也不吃亏啊。
我打累了,在家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第二天,我妈跟二婶过来了,我妈敲我的门,我打开了。
二婶一脸愧疚,我妈说这就是命,真要成一家人,刀子都剁不散。
我一声不吭。
我想到被枕边人这样欺骗,我心如刀割,不能容忍。
我坚决离婚,我妈气得半死,刘伟死活不同意。
我从家里搬出来,我妈把家门钥匙收了,不让我回娘家住。
没办法,我搬去了学校的集体宿舍。
小县城,很快风言风语,都知道我要跟刘伟离婚。
刘伟脸上挂不住了,干脆就在外面泼我脏水,说我不守妇道,是不下蛋的母鸡。
我妈跟我哭得稀里哗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自己离婚,女儿也要离婚,这张老脸朝哪搁。
拖了一年,刘伟看我一直在学校住着不回家,只好同意离婚,我净身出户。
离婚后,刘伟更是肆无忌惮地给我泼脏水,说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以前在学校玩多了,所以生不出孩子。
我妈气得隔壁二婶大吵一架,两家从此不来往。
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大家的天平是倾向刘伟的,都觉得我不知好歹,又不能生孩子还矫情。
人言可畏这个词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可怕,那个小县城本就闭塞,风言风语更是犹如沙尘暴般席卷,那些对我不熟悉人就在传言中已经给我定了标签。
我妈更是难受,经常半夜听到她唉声叹气。
半年后,我提出辞职,到省城应聘了一家中小学培优企业。
4.
到省城上班后,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为了业绩考核,备课磨课,每天忙得团团转。
但忙忙碌碌的日子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我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光泽,身上的赘肉也慢慢消失,整个人变得轻盈有活力。
有时候我也期待过,如今和付靳在一个城市或许哪天会在路上遇到,但我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10点,我接到了付靳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付靳的声音有些暗哑“你给老子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我发了定位。
听到敲门声,我一骨碌爬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去开门,付靳一把就把我搂在怀里,搂得我骨头疼。
“离婚了怎么不找我,老子以为这辈子要打光棍了,今天我妈还在催我,都等老了。”
付靳吸着鼻子说他今天跟人在外面吃饭,听我同学说我离婚了来了省城,但是跟谁也没联系,谁也不晓得我在哪,总算七弯八绕要到了我的电话,他就直接奔我这来了。
一颗两颗……泪珠从我脸上滑落,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我埋在他的胸膛里哭的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不甘全都倾倒而出。
我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生孩子,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不能生就不生,我只要你就够了。”付靳又是一副向日葵似的笑脸。
那一晚上,我们两个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躺在付靳怀里,我就想到我妈说的一句话,真爱刀子都剁不散,兜兜转转,我和付靳又在一起了,我不由得抱紧了他。
半年后的元旦,我和付靳结婚了。
我妈说这日子好,万象更新。
不成想,半年后我怀孕了。
意外之喜,我跟付靳欣喜若狂。
我说,老公你太能干了,付靳抱着我说,老婆最能干。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像看两个傻子一样的看着我俩。
第二年,我生下儿子,第三年,我又生下女儿。
我妈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不亦乐乎,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娃笑得像朵菊花。
我妈跟我说,刘伟第二年就再婚了,娶了社区的一个姑娘。
那是一个厉害角色,他老婆发现是他的原因生不出孩子,整天跟他吵架,要他去治,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刘伟现在整天灰头土脸地酗酒。
怀孕后我也怀疑过自己怎么就不药而愈了,这才琢磨过味来,这么些年肯定是被刘伟骗了,不能生育的一直是他,而不是我。
凡事都有因果循环,如今刘伟倒是成了小县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女儿上幼儿园那个夏天,我妈要我们一家四口回去住几天。
我就不愿回去,那个地方实在是让我高兴不起来。
最后拗不过,我放假跟付靳带着孩子一起去了,我妈高兴坏了,提前把家里修整了一番。
两个孩子在屋前屋后跑来跑去,隔壁左右的邻居都过来看,夸我妈有福气,两个外孙白白胖胖的,真是可爱,我妈的嘴都乐得咧开到耳后根了。
付靳过来搂着我,你看咱妈高兴的像过年一样。
我想起我妈以前的哭哭啼啼、长吁短叹,不由得一阵心酸,回抱着他,是啊,我妈高兴啊。
这个结局不错[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