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是歌后,曾经为整个华语乐坛守下国门。
姐姐继承她的衣钵,为妈妈披荆斩棘拿了很多奖,是她唯一的骄傲。
而我,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成为妈妈一生都抹灭不掉的污点。
为了不让外界发现我的存在,妈妈每天将我锁在储物间里,
甚至,她还对我说过无数次:
“你怎么还不去死。”
后来我真的死了,姐姐再也唱不出天籁之音了。
狂妄自大的妈妈也跟着疯了。
被锁在小黑屋的那天,正好是姐姐华语乐坛争夺歌后的决赛之夜。
我蜷缩在储物间的角落,看见落满灰尘镜子里的女孩,
身体瘦瘦弱弱,一脸病态白。
妈妈梁珊是家喻户晓的歌后,退役后一颗心都扑在对姐姐的培育上。
而我,在她眼中是个从小说话磕磕巴巴,长大后不会讲话的小哑巴。
妈妈每天把我锁在小黑屋里,扔点充饥的食物,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她对外只公开了姐姐唐婧如一个女儿,所以没人知道,
她还有一个哑巴女儿叫唐越。
妈妈不愿意让媒体知道,我这个小哑巴的存在。
这对她来说,很丢人。
妈妈猛的推开储物室的门,在柜子里挑挑选选,给姐姐找今晚的道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
我往角落蜷缩的更厉害了,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妈妈不高兴。
嗓子传来阵阵异物感和紧迫感,我吞了口口水,抑制不让自己咳出声。
“你嗓子卡屎了?在那学狗叫呢?”
妈妈洋洋洒洒的声音,落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真是上辈子造孽,生了个不会讲话的丫头片子。还好你姐争气,比我当年还有天赋,今晚她一定可以拿到,我当年梦寐以求的奖项!”
“你不会唱歌,就乖乖待在这里,绝对不能让媒体发现一点苗头!”
她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我连忙点头,用手捂住剧烈咳嗽的嘴巴。
妈妈见我咳个不停,说了句晦气就走了,也没忘记把门锁上。
我往身后藏了藏满是血的手,心里发涩。
第2章
妈妈不准我离开储物室,但我还是出现在了姐姐决赛舞台的幕后。
但也不过是在一个小柜子里。
在唐婧如化妆间隙,一双骨骼分明如美玉般修长的手,出现在我面前。她匆忙往我手里塞了一瓶水,让我润嗓子。
我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柜子的角落缩了缩。
就是这双好看的手,捧了一个又一个奖杯,拿了无数的金话筒银话筒,给国人带来天籁般的歌声。
也正是这双好看的手,无数次狠厉的掐着我胳膊,哭着求我帮她假唱,替她夺得新一代歌后的称号。
唐婧如说,只要我替她拿下歌后,她不仅能想办法还我自由,
还能让妈妈像疼爱她一样,来疼爱我。
幻想着能够活在阳光下,幻想着能被妈妈疼爱的搂在怀里,
我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无数个偷偷练歌的夜晚,就是为了帮唐婧如赢得,
连妈妈曾经都所期盼的奖项。
如果姐姐能够获奖,妈妈该有多开心啊?
那是不是,她就可以回头看看我呢......
此时,妈妈坐在评委台上,骄傲的看着聚光灯下的姐姐,
我缩在阴暗柜子的角落里,低声润着嗓子。
只有唐婧如知道我不是哑巴,更不是音痴。
我遗传了妈妈全部的歌唱天赋,有一副与生俱来的好嗓子。
可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不想好好唱了。
我突然就不想让妈妈看到,她最骄傲的女儿唐婧如拿下歌后的称号,不想让媒体铺天盖地得报道,她们母女俩称霸歌坛的歌后事迹了。
反正我都要死了,就让让我吧......
让我,任性一次。
第3章
这次比赛,唐婧如是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这是妈妈的安排。
她说:“最好的要留在最后,我当年就是因为第一个出场,才被别人侥幸赢了票数。”
她一直都是这样狂妄自大,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
而无所顾忌的在歌坛横着走,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些年,被她打击的鲜肉小生数不胜数,
就连一些资深的老歌手,都时常遭到她的毒舌。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自信,她从来没有私下听过姐姐唱歌,
所以更是不知道,姐姐就算在唱歌时,也是个妥妥的公鸭嗓。
不明所以的她,还专门为姐姐想了个标签:
“说话公鸭嗓,唱歌天籁音。”
距离姐姐上台演出还有二十分钟,妈妈兴奋又紧张地来了一趟休息室。
透过柜子,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妈妈的激动。
“婧如,不用紧张,你拿下冠军绝对轻轻松松,这就是天赋!”
“老天爷赏饭吃!”
“不像唐越......早知道当年我就不累死累活把给她生下来了。现在丢也丢不掉,看着又心烦!”
我的心被狠狠揪住,嗓子像被塞了一块巨石,哽的难受。
“她要是突然消失了,该有多好啊。”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是我亲妈所期盼的。
苦涩的笑笑,我狠狠压住想咳嗽的冲动。
妈妈,快如你所愿了,我马上就死了。
从出生就是个错误的我,不会再是你的累赘了。
妈妈,等我死后,你是不是也可以,像对着姐姐那样,对着我笑了?
哪怕是对着我的衣冠,我的坟墓,我的骨灰......
您的女儿来到这个世上,唯一做对的事情,恐怕就是死亡了。
三天前,帮唐婧如假唱参加初赛,等结果的那天,
我难得地有半天的自由支配时间。
捏着唐婧如打发我的两百块钱,我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想到最近频繁流鼻血,嗓子也像有蚊子飞一样难受。
我捏着那两百块钱走进了医院。
医生为难地看着我:
“你家人呢,让他们来跟我聊聊吧。”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答道:“妈妈在陪姐姐。”
医生沉默许久,遗憾地摇摇头:
“姑娘,既然你不愿意让监护人来的话,那阿姨就直说了。”
“长期的训练,高强度的发声,你这嗓子问题拖的时间太久,怕是保不住了。但如果你积极接受治疗的话,或许还会有希望——”
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我发烧生病,
只要是唐婧如比赛有需要,我就必须在幕后拼尽全力帮唱。
如果不是天赋,我恐怕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我打断医生的话,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阿姨,麻烦帮我开点止疼片吧。我确实疼的受不了了。”
在医生不忍的神情中,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赢来半天自由的那天,我花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两百块钱,确认了自己已经是咽喉癌晚期。
我真的要变成哑巴了,
我也真的要死了。
第4章
唐婧如上台了,穿着妈妈为她准备的高定礼服,
优雅又骄傲地缓缓走到舞台中间。
妈妈高兴的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后面,滔滔不绝的跟旁边的评委炫耀,唐婧如曾经拿下的各种奖项。
虽然的评委们烦她,但心里都很认可唐婧如的水平。
不,应该说是我的水平。
伴奏铿锵且压抑地在我耳麦中响起,这次妈妈为唐婧如选的歌曲是‘笼’。
她说:
“虽然你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但你的歌在细节上,总给我一种压抑的痛感,层次很丰富。”
“决赛唱这首歌,肯定惊艳四方!”
妈妈不愧是歌后,她分析的没错。
但披荆斩棘的她怎么就没想过,每个人唱出来的歌,
如非亲身经历,怎能唱出百种沧桑呢?
妈妈,你就没怀疑过吗?
耳麦里传来唐婧如的暗号,我清了清嗓子。
“深海中,那点光,昏暗的诱惑......”
观众席下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舞台上的唐婧如,
沉醉在压抑又悦耳的歌声里。
我妈在评委席上,甚至含泪捂着嘴巴,满眼的骄傲和自豪。
无数次的替唱,让我和唐婧如早就配合的天衣无缝,
甚至连一个停顿,都能完美的卡上。
歌曲进入高潮,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旋在半空中,
在等歌曲的高潮部分,打破牢笼,冲破这首歌的压抑情绪。
我缩在衣柜的角落里,长时间的卷腹和高负荷让我喘不过气来。
脑海里都是这些年,被锁在杂物间的场景,
是妈妈嫌弃的眼神、恶意的话语,
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的,那颗脆弱的心。
歌曲悠扬结束,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场内寂寞无声了片刻,接着传来轰鸣般的掌声。
评委们也跟着激动地跳起来拍手叫好。
唯独梁珊,愣在椅子上不说话。
我知道,她这并不是开心傻了。
而是,
知道了真相。
第5章
假唱失误了一个喘息,能瞒得过普通大众,
甚至瞒得过评委,但绝对骗不了她。
我的妈妈,我的歌后梁珊。
估计就连姐姐都想不到,最后一句话的那个不足半秒钟的停顿,
会被妈妈察觉、从而发现端倪。
唐婧如骄傲地站在台上谢幕,沉浸在轰鸣般的掌声里,
醉倒在评委一句又一句的称赞中。
全然没有注意,妈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脸色变得又青又黑,一双眼睛像老鹰般,直勾勾盯着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唐婧如成功斩获,
近三年的唯一一次歌后评选,成了万人夺目的新生代天后。
取代了歌坛拿奖最多的梁珊老师,打败了她曾经创下的辉煌,
拿到妈妈一直梦寐以求的奖项。
瞬间,所有娱乐新闻头条漫天飞舞。
甚至压过了当年杨莹为在一众外国实力歌手面前,为华语乐坛守下国门的热度。
杨莹最不会的就是掩盖自己的情绪,一张脸跨到了地上,气压很低。
她冷着脸为唐婧如颁奖,哼了声:
“干的漂亮,唐婧如。以后你妈妈在唱歌方面,得请教你了。”
唐婧如腼腆地笑了笑,骄傲地朝评委席上的妈妈眨眨眼睛。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妈妈更没有猜到,她为之骄傲的、诚服的,甚至打败她的歌声,
是自己最讨厌的小女儿唱出来的。
我吞了一颗止痛药,
痛快地大笑几声。
我扳过一局,但心里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
第6章
夜幕降临,我坐在妈妈的后座。
歪着头看后视镜里的自己,满脸蜡黄,鼻头擦鼻血擦的肿了很大。
车里气压很低,唐婧如正在滔滔不绝地狡辩,
妈妈面无表情地把着方向盘,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急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她突然打开我后座的车门,薅了一把我的头发往下拽。
头皮传来阵阵撕裂感,喉咙里也突然传来了血腥味。
妈妈尖叫着拍打我的脑袋,一遍又一遍地谩骂:
“你他娘的会唱歌,装个屁啊。是扮猪吃老虎还是在耍我啊?”
“你在你亲妈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哑巴有意思吗?帮你姐假唱很光彩吗?”
我张了张嘴,将口中的鲜血费力的吞下,压住喉咙的疼痛说:
“我没有,我没有装。是你说我没有天赋,你更没把我当亲女儿。”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挣脱了她的手,
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嘶吼着,狡辩着,发泄着......
可是没人听得到,
也没人愿意听。
我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我想,我终于说出来了。
可是妈妈你看,就像唐婧如私下警告我时,说的一样。
就算我说出来,又如何呢?
妈妈,你也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你会爱人,但唯独不会爱我。
突然,我的大脑猛地怠机,像是陷入了一片白色的沼泽无法自拔。
嗓子的所有不适和疼痛突然消失,
我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飞起来一样。
耳边无限循环着,妈妈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呢!?”
怎么不早点死呢?
其实,我早就死了。
心死了......
死在了被她扔在乡下公路上的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