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的《蝶恋花》,四十年来身富贵

卡卡说天下 2023-03-24 10:02:28

大宋景德五年大年初三,皇宫左承天门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了一条两丈多长的锦帛天书,上面写着几行清晰的字迹:“赵受命,兴于宋,付与恒(宋真宗名恒)。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真宗见之,大喜。

过了两日,一大片紫云横空出现,如龙凤一般覆盖在宫殿正上方。

如此祥瑞,让天书的出现更加的确信无疑。真宗皇帝将这份天书,奉为玉皇大帝所赐,之后的十余年,引发了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天书运动。上有真宗皇帝封禅泰山、西祀汾阴、广建宫观,下有官员百姓竞献祥瑞。

这就是真宗朝著名的天书事件,在位者纷纷明哲保身,对真宗皇帝的荒唐行径默认甚至是纵容、迎合,唯有寇准,是个彻头彻尾的反对者。

但这一次,寇准治下的乾祐山也出现了天书。

他入仕四十年,第一次有点犹豫,这件事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前几日女婿王曙来信,说:“岳父大人明鉴,王钦若已被罢相,此时若上天书,重获宰执之位如探囊取物耳。又,王旦相公已逝,朝中再无人能与丁谓能抗衡矣。期盼岳父大人早日回朝。”

寇准看完信,在案前站起身来,他往常行事都是雷厉风行,即使是当年辽兵大举进犯,众人都在说可以南渡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犹豫,而是立即敦促真宗亲征,定下澶渊之盟,保得大宋江山太平。

可如今这局面,他却开始犯难了。入仕四十年顺风顺水,虽然也有外放的风浪,但他在朝中的威望一直不倒,可“天书”这件事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呢?

此时,侍立在侧的学生,忍不住上前道:“老师,您半生操劳,也只有次相之名;您一直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凭您的威望,这一次王钦若倒台,丁谓还不足畏惧,您一定能坐上首相的位置。”

寇准叹口气,“我追求的也不是首相,不过是政治清明,百姓安乐。只是我治下出了天书,陕西巡检朱能也已经上报,宫里的周公公明天就到。陛下的旨意,不用猜,也是让我护送天书入京。我寇准,还能抗旨不成?”

“老师,您明明知道天书都是假的,还真的要跟他们那群小人同流合污吗?”学生的语气有点凝滞,不忍之中也已带出了责备的意思。

寇准平静道:“陛下想要天书来安邦定国,我们做辅臣的也只能是尽力而为,若是我不做那个位置,那些奸佞小人还不知搞出多少天书的花样来呢。”

学生肃立而拜,“愿追随老师。”

遥远的汴京,真宗皇帝也是心绪烦乱。

“寇准走到哪里了?”

旁边的内侍慢悠悠道:“回陛下,寇准前日已经到了荥阳,算起来,这一两日应该就能到汴京了。”

真宗点点头,“朕还以为他不回来了呢。”

丁谓在一边凑趣道:“陛下是天命所归的圣君,寇准此次护送天书入京,这上上下下谁不信服?当年可是寇准一直反对天书,还坚持弹劾林特,死咬着林大人修玉清昭应宫的事不放。其实,还都是冲着陛下您啊。

好在,寇准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说完丁谓讳莫如深地一笑,那笑容就像鬼魅一般,浮在那里。

真宗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对寇准的归来也是一半喜悦,一半忧伤。毕竟那个人曾经拽着太宗皇帝的袖子,口水横飞;当年也挟持过自己亲征,还对自己的德政诸多批评,可眼下,朝廷的确需要他的归来。

翌日,寇准护送天书入朝,真宗升任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景灵宫使。

寇准,字平仲,华州下邽(今陕西渭南)人。北宋政治家、诗人。曾封莱国公,谥号“忠愍”,故后人多称寇忠愍或寇莱公。与白居易、张仁愿并称“渭南三贤”。

恰逢回到渭南,仰头见窗外天降瑞雪,作为一个渭南人,真的是感慨万千。

寇准在回到汴京之后,写下了这首《蝶恋花》,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谁也不知在这圆满的诗词之后,已经隐藏着命运巨大的变数。「链接」点击蓝色链接,可以去喜马拉雅收听长安燕语老师给大家倾情播出的本期节目。《听见宋词》在喜马拉雅等你哦。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也就是寇准再次拜相的第二年,他被罢为太子太傅,封莱国公。后又遭丁谓诬陷,被一再贬逐,直至雷州司户参军。三年后,寇准病逝于雷州贬所。

四十年来身富贵。游处烟霞,步履如平地。

寇准是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中的进士,到再次拜相的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刚好是四十年。他十九岁登科,少年得意,一生用度豪奢,的确是处身富贵之中。烟霞是指云气,泛指山林,也指红尘之中。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有:“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宋人白玉蟾有诗云:“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步履如平地,极言仕途的顺畅,别人难如登天,但他如履平地。

紫府丹台仙籍里,皆知独擅无双美。

紫府,紫色象征华贵,皇宫、仙居皆可称紫府;丹台仙籍有个典故,《艺文类聚》卷七八引《真人周君传》:“紫阳真人周义山,字委通,汝阴人也。入蒙山,遇羡门子乘白鹿,执羽盖,仗青毛之节,侍从十余玉女,乃再拜叩头,乞长生要诀。羡门子曰:子名在丹台玉室之中,何忧不仙?” 唐白居易 《酬赵秀才赠新登科诸先辈》诗:“君看名在丹台者,尽是人间修道人。”无双美,本是说是世事难两全,何来双美?这里偏偏反其意而用之,认为自己的确是不论隐逸还是做官,都堪称双美。

将相兼荣谁敢比。彩凤徊翔,重浴荀池水。

将相兼荣这是对他一生事业的评定,出将入相、功绩显著。景德元年(1004年)冬天,辽国南下犯宋,包围了澶州等河北地区,朝野震惊;寇准力排众议,坚主抵抗,反对南迁,促使真宗亲往澶州督战,从而稳定了军心,使宋辽双方订立“澶渊之盟”。天禧三年,又再次拜相,的确是将相兼荣。

荀池就是凤凰池,《晋书》卷三十九〈荀勖列传〉有载:“久之,以勖守尚书令。勖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失之,甚罔罔怅恨。或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贺我邪!」”《通典》卷二十一〈职官三·中书省·中书令〉亦有载:“魏晋以来,中书监、令掌赞诏命,记会时事,典作文书。以其地在枢近,多承宠任,是以人固其位,谓之「凤凰池」焉。”徊翔是盘旋飞行,迂回上下,比喻仕途的升降。

彩凤这两句还是说再次拜相的事情,是说我像彩凤一样凌空飞舞,终于又回到了中枢的凤凰池,得意洋洋之中,也有几分对皇帝的美化,毕竟彩凤是飞翔在玉山之巅、瑶池之间,那可是西王母的所在。寇准在这里的虚笔,既把自己比作彩凤,更将追求登仙的真宗皇帝直接比作了仙人,这一番操作可以说是双赢。

位极人臣功济世,芬芳天下歌桃李。

这两句非常的直白,不用解释,也就是说寇准此时位列宰相,是大臣中最大的官儿;而且他门生众多,桃李遍布天下。读到这里很难不觉得这是寇准的门生写给他的赞词,要是一个人真的这样写自己,那需要多大的自信啊。

但这首词很好的回顾了寇准的一生沉浮,我们藉此可以走进寇准,走进大宋的脊梁,去体味一下他的高光人生。我们最后还有一个彩蛋,轰轰烈烈的天书运动,没有被任何一个敢于谏言的大臣终结,而是被一个女人结束了。宋仁宗乾兴元年(1022年)真宗的皇后刘娥临朝摄政,下令将“天书”随同宋真宗一起下葬永定陵,并停止天下宫观营造,这才彻底终结了这场扰动大宋王朝多年的“天书运动”。

愿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像彩凤一样自由翱翔。

蝶恋花 - 宋代·寇准

四十年来身富贵。游处烟霞,步履如平地。紫府丹台仙籍里,皆知独擅无双美。将相兼荣谁敢比。彩凤徊翔,重浴荀池水。位极人臣功济世,芬芳天下歌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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