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像刀子一样呼啸，刺骨的寒意穿透了这座北方的小城。
昨夜的那场雪给街道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被，整个世界显得冰冷而寂静。
我站在厨房的窗前，手里握着锅铲，却迟迟没有动作，目光透过窗外的雪幕，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手机里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依旧柔和：“丫丫，今年过年能回来吗？你爸昨天还念叨，说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做的炖鸡汤，让他再做给你尝尝。”听着这话，我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刚想点头答应，身后却传来婆婆高亢的声音：“佳佳，你发什么呆？菜都糊了！还有，过年的菜谱你记得改改，年夜饭可不能马虎。”
我猛地回头，看着婆婆微微皱起的眉头，咽下了想说的话，只答了一句：“好的，妈。”
这是我远嫁的第六个年头。
从离开江南的那个小镇，嫁到北方这座陌生的城市后，春节对我来说，仿佛变成了一场例行的仪式：置办年货，打扫房间，早起准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再陪着婆婆一家守岁。
可每当烟花升腾、屋内热闹时，我的心却始终空落落的——少了那个充满童年回忆的小院，少了父母熟悉的笑容和家的味道。
而今年，我真的想回娘家过年了。
我叫林佳佳，今年三十岁，家乡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那里四季分明，冬天虽少有大雪，却湿冷刺骨。
小时候，我总喜欢缠着母亲给我织毛衣，围着炉火烤红薯。那时候，家里虽然不富裕，却总是温暖的。父母的爱像炉火一样，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18岁那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从那时起，求学、工作，我一步步离开了家乡。后来，我遇到了李明——我的丈夫。
他比我大三岁，是我的同事，成熟稳重，待人温和。
恋爱时，他总说：“佳佳，嫁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那时年少的我，以为爱情可以跨越一切距离和文化差异，便义无反顾地嫁到了北方，成了别人眼里的“远嫁女”。
婚后的生活并不算苦，但也谈不上轻松。
婆婆是典型的北方女性，性格强势，事无巨细都要插手。
刚结婚时，她常对我指手画脚：“佳佳，这菜不是这么做的。”
“你们南方人煮饭那么软，怎么吃得下去？”
“过年一定得在家里过，做儿媳妇的就是要为这个家着想。”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针，虽不至于刺破我的伪装，却总让我隐隐作痛。
最让我难过的，便是春节。第一次在婆家过年时，我兴冲冲地给父母打电话：“爸，妈，今年我不能回去了，明年一定回家陪你们。”
电话那头，母亲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着说：“没事，远嫁了嘛，跟婆家过年也是应该的。佳佳啊，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那一年，我强忍着眼里的泪，忙着洗菜、切肉，帮婆婆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饭桌上，婆婆满面笑容，直夸我能干，可我的心却像北方的冬天一样冰冷。
饭后，我躲进房间，偷偷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妈，明年一定回家陪你们。”
可这一拖，就是六年。
每到春节，母亲的电话几乎成了我的“催泪剂”。
她总是轻描淡写地问：“丫丫，今年能回来吗？”
我一次次答应：“明年一定回去。”
转眼，年关将至，婆婆却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佳佳，年夜饭你得多用点心。咱家每年都得有一条全鱼，图个吉利。”她刻意强调的“咱家”，似乎在提醒我，这里才是我的家。
这种隐忍的日子持续了六年，直到今年的一通电话，让我彻底动摇。
“佳佳啊，”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检查说有点高血压。医生让他少操心，可他一听说你可能不回来过年，就闷闷不乐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没事，他就是想你了。”
那一刻，我握着手机，心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难受。父母渐渐老去，而我却一次次失约。我想回去，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短短几天。可婆婆会同意吗？李明会理解吗？
晚饭后，我鼓起勇气对李明说了想回娘家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皱眉道：“你知道我妈的脾气。她觉得一家人过年是最重要的事，如果你回娘家，她肯定不高兴。”
我红着眼，哽咽道：“李明，六年了！我也想我爸妈啊。你妈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他低声劝我：“要不今年再忍忍？明年我陪你一起回去。”
那晚，我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今年我想回去陪你们过年。”
电话那头，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佳佳，回来吧。你爸听了一定高兴坏了。”
挂了电话，婆婆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佳佳，跟谁打电话呢？”
我心头一紧，故作镇定地说：“哦，妈，是我妈打来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不满：“你妈是不是又让你回去过年了？佳佳，这里才是你的家。年夜饭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一番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我咬着牙，没有反驳。
那天晚上，李明试探着跟婆婆提起我想回娘家的事。果不其然，婆婆当场炸了：“佳佳走了，这家还能过个像样的年吗？再说了，远嫁了就得有远嫁的样子。”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酸楚，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妈，我已经六年没回去过年了。我爸妈年纪大了，我真的很想他们。”
婆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走了，这家怎么办？”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回到房间，默默收拾起了行李。
今天上午我带着孩子，踏上了回娘家的火车。
母亲站在车站接我，眼里闪着泪光：“佳佳，你总算回来了。”那晚，父亲炖了一锅热腾腾的鸡汤，母亲忙着烤红薯，我坐在炉火旁，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久违的温暖。
婆家的电话直到下午才打来。婆婆在电话里不满地抱怨：“佳佳，家里的饭都是我一个人忙活的，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妈，我知道您辛苦了，但我也是我爸妈的女儿，他们也需要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了李明的声音：“佳佳，妈就是嘴硬，别往心里去。你放心，我会劝她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烟花，心里格外平静。或许婆婆的不满还会持续很久，但有些事情，终究要学会争取；有些爱，必须由自己守护。
这一年，我终于回了家。正如作家毕淑敏所说：“亲情是心灵的港湾，无论多远，它都在等你归航。”为自己，也为父母，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