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的死恰好躲过了跟蔡京同归于尽,这倒是《金瓶梅》略逊于《红楼梦》的地方。
《红楼梦》散失了后面部分,但一定是写到了贾家的树到猢狲散,《金瓶梅》是完本,却让主角错过了一场大戏,显然跟作者的经历有关系。
曹雪芹经历了家族的从盛到衰,《金瓶梅》的作者这方面经验少,西门庆提前退场。
一起来看看西门庆的典型贪腐案例。
扬州富户苗天秀苗员外老婆生病,花三百两银子娶了娼妓刁七儿为妾,这名字排行像是按西门庆家的次序来的,刁七儿也是潘金莲一流人物。
一天,苗天秀见刁七儿跟家人苗秀于“亭侧私语”,于是不由分说把苗秀打一顿,扬言要赶走他。
随后,苗天秀带了金银去京城谋差事,不知怎么想的,家人带了安童和苗秀。
苗秀跟两个船家密谋害死苗员外,想着“回去再把病妇谋死,这分家私连刁氏,都是我情受”。
实施过程中,苗天秀被杀,安童幸而未死,被渔夫救了。
一日,安童跟着渔夫在河口卖鱼,看见两个船家穿着苗天秀的衣服喝酒,于是告了官。
两个船家见有安童作证不仅自己招了,还供出了苗秀。
苗秀此时正在清河县发卖苗员外那两千两银子的货物,衙门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跑到乐三家躲了起来。
“这乐三就住在狮子街韩道国家隔壁,他浑家乐三嫂,与王六儿所交极厚,常过王六儿这边来做伴儿。王六儿无事,也常往他家行走,彼此打的热闹。”
乐三向苗青举荐王六儿:“间壁韩家就是提刑西门老爹的外室,又是他家伙计,和俺家交往的甚好,几事百依百随,若要保得你无事,破多少东西,教俺家过去和他家说说。”
于是苗青出了“五十两银子,两套妆花缎子衣服”,让乐三嫂拿去托王六儿跟西门庆说。
王六儿以前从没被人求过,见了银子东西“喜欢的要不的”,等西门庆不来,在街上截住了玳安。
玳安是西门庆的心腹,知道里面的事,对王六儿说:“韩大婶,管他这事!休要把事轻看了,如今衙门里监着那两个船家,供着只要他哩。拿过几两银子来,也不够打发脚下人哩。”
他答应王六儿帮她叫西门庆过来,要十两银子“跑腿费”,王六儿满口答应。
西门庆听说王六儿揽了这件事,问:“他拿了多少礼物谢你?”
见王六儿从箱子里拿出五十两银子,西门庆笑道:“两个船家见供他有二千两银货在身上。拿这些银子来做甚么?还不快送与他去!”
苗青见退回了东西慌了,跟乐三商量后,又托乐三嫂过来跟王六儿说,让宽限几日他把货物卖了再送礼来。
西门庆道:“既是恁般,我吩咐原解且宽限他几日,教他即便进礼来。”
不藏不掖、简单直白,西门庆不像执法者,苗青也不像罪犯,像一对颇有默契的买卖人做交易。
苗青得了西门庆的话,“满心欢喜”,赶紧卖货筹钱。
“苗青打点一千两银子,装在四个酒坛内,又宰一口猪。约掌灯以后,抬送到西门庆门首。手下人都是知道的,玳安、平安、书童、琴童四个家人,与了十两银子才罢。玳安在王六儿这边,梯已又要十两银子。”
西门庆见苗青抬了银子来,对他说:“你若出官,也有老大一个罪名。既是人说,我饶了你一死。此礼我若不受你的,你也不放心。我还把一半送你掌刑夏老爹,同做分上。”
这场面还是买卖人交易,西门庆收了钱,还对苗青交代了钱的用途,随后放苗青逃命。
“苗青拿出五十两来,并余下几匹缎子,都谢了乐三夫妇。”
王六儿那份一百两银子、四套上色衣服早已托乐三嫂送过去了。
王六儿收了这些东西,“与他汉子韩道国就白日不闲,一夜没的睡,计较着要打头面,治簪环,唤裁缝来裁衣服,从新抽银丝鬏髻。用十六两银子,又买了个丫头──名唤春香──使唤,早晚教韩道国收用不题。”
西门庆收了银子第二天,下班后约了夏提刑到他家去,先饭后酒,提起苗青的事,撒谎说苗青央了个“士夫”再三跟他说。
床上功夫如评级,王六儿确也够当个“士夫”。
夏提刑听西门庆说跟他商议,道:“恁凭长官尊意裁处。”
西门庆建议放了苗青,随后说要把礼送到夏提刑处。
夏提刑跟西门庆“彼此推辞了半日”,最后按西门庆说的办:一家一半。
玳安带人用食盒把银子送到夏提刑家,夏提刑亲自在门上收了,给了玳安二两银子赏钱。
一场典型的权钱交易完成。
除了被害的苗天秀外,每个人都得到了好处。
夏提刑权力最大,得到的钱多且容易;西门庆是经手人,拿的钱跟夏提刑一样多,但费了点心;王六儿得到的钱不多,她是第一遭参与这种交易,从天而降的钱和东西让她因尝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而欢喜异常。
苗青图财害命又散财买命,对西门庆感激不尽。
此后书中不见了苗青,出来一个苗员外,可见苗青按原计划谋得了前苗员外的美妾家财。
因尝过甜头,他牢牢攀住西门庆这棵大树,先送西门庆两个歌童,取名春鸿、春燕;后又预备送个美女楚云。
西门庆十分向往这份礼物,可惜还没拿到手,他就被潘金莲用胡僧药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