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年友是提前一天就到了省城的,下榻的华侨大厦应说是省城当时比较高档的宾馆之一,院子比较大,占地数百亩,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有庞大平整的停车场,院正间有假山,有喷泉,有曲径通幽的亭台楼阁,有各种名贵茂盛的的树木以及花卉园林,停车场上停放着一辆辆流光闪闪的各种高级轿车,出出进进的宾客亦有不少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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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下榻的宾客,皆是不富即贵的人。
尽管吝春娟跟上郭年友也经历过一些比较大的场面,但住进省城华侨大厦这样高级的地方,吝春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她按郭年友事先交待她的,一下火车,挤出火车站,又挤上了2路电车。到华侨大厦前大门公路的路牌旁下了电车,瞅着富丽堂皇洋气的华侨大厦,吝春娟的腿微微有点哆嗦。
实话说,吝春娟身上穿的衣服鞋袜的质量和款式还算不错,留的头型,也是昨天才到公社街头一家理发馆连染带烫的当时比较时兴所谓的“爆炸头”。
在一堆农村妇女中,吝春娟的这套打扮和发型,绝对算得上一个洋气女人了,可到了省城,就显得多少有点落伍了。
同时,吝春娟用一件蓝包衭背包着她母亲的几件棉袄背在身上,外加一只装满了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锅盔馒的花布兜。
这两样东西,也就一下子暴露了吝春娟是一个乡下妇女的身份。
再看从华侨大厦出出进进的女人们,个个都背的都是精美名贵的小坤皮包。另外,在肤色上也有着一定的差异,城里的女人因少见阳光,皮肤大多比较细腻白净,而乡村妇女,特别是生活在高原上的妇女,脸上大多都有一抹红,我们那里当地人,把这一种肤色称为高原红。
所以,我们那里的乡村妇女,穿再高档的毛料衣服,一旦进了城,人家就一眼能看出是农村人。但说来也怪,有这种肤色的人,到了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这种高原红就会自动消失。
这让吝春娟不由感到有点紧张和自卑起来,她朝华侨大厦前门走了几步,就不敢再朝内走了,她担心大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不让她进大门,于是她就在华侨大厦的大门前旁边徘徊不定。
门口那两个站岗的保安已开始注意到她了,有过来要询问她的意思,正在吝春娟尴尬得一时不知何是好时,她看到了郭年友笑晏晏地站在华侨大厦院内的喷泉池前面,并在大声喊她:“春娟!站在那里干啥,快进来啊!”
看到了郭年友,吝春娟的胆这才正了,就扭动着屁股朝里面走去,走近郭年友后,吝春娟有点怪怨郭年友地说:“你咋就到这里面来了?”
郭年友自信地说:“这地方咋地呢?不好嘛,难道这地方就不是我们这种人住的呜?走,进去吃饭,你肚子饥了吗?”吝春娟笑说:“我背了一布袋的锅盔,还怕饥了自己不成……”
俩人用我们当地农村土话进行交流着。
尽管吝春娟说她不饥,郭年友还是抬手看了一下表,说:“马上就到了开饭时间呢,走,咱先上二楼吃饭去。”
从大楼门口,就辅上了腥红色的纯毛地毯,一直铺到二楼,连楼梯上都铺着地毯,空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气味,二楼饭厅大堂宽敞明亮,豪华舒适,桌子上没有铺白桌布,全是古色古香明光铮亮的酱红色红木桌子,玲陇的高背竹腾椅,散发出一种尊贵的气质,靠墙的地方,放有一盆盆翠绿的花草。
两人在一张临窗的小桌子上刚落坐。就有一个身材高挑,明眸皓齿,身穿枣红色工作装的漂亮女服务员上前热情招呼。问两人喝什么茶,郭年友大气地说:“铁观音。”
不大功夫,服务员就用精致的小白瓷壶送来了茶水。并亲手为两人各斟上半杯香味扑鼻而来黄亮亮的热茶,郭年友很有型地端起茶杯呷口茶,尔后拿起菜牌点了四菜一汤,一盘白切鸡,一盘鲍鱼(5只),一盘蒜香排骨,一盘白灼虾,一小盆鳝鱼汤,外加一小瓶西凤酒。
等香喷喷的菜肴上齐,吝春娟小声嘀咕道:“就咱俩个人,你点这么多的菜吃不完不就浪费了……”
郭年友笑笑,财大气粗地说:“这里有不少老外和港澳富商在这里吃饭呢,咱不能让这些人看不起咱中国的乡下人,吃,能吃多少算多少……”
听郭年友这么说,吝春娟不由迈眼四周一看,发现确实有不少国际友人也在这里吃饭,叽叽咕咕,说着她听不懂的外国话,就在她与郭年友的左旁边约2米多远处,就是一对不知道国籍的黄头发的西方青年人,这两个青年人,只点了一个菜,一只葫芦鸡,然后噈着两碗白米饭开吃,人家吃得津津有味,也聊得眉飞色舞。
其实,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说普通话的华人,桌子上的饭菜,要比老外饭桌上的菜丰盛了许多。
吃饱喝足,并不需要马上买单,只需要把房牌号让服务员记录一下,然后客人签一下名,退房时再一起结算。
话说郭年友和吝春娟这天吃饱喝足后,菜还剩下不少,并没有马上离开。郭年友敬一支烟给吝春娟,吝春娟明白,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除了郭年友外,没有第二个人再认识她,就无顾忌地接烟叼在嘴角,用一种她认为很幽雅的姿态,彼此吞云吐雾地闲聊了一会,这才起身回他们下榻的房间。
吝春娟有点舍不得剩下的菜,可肚子里却已吃不下了,就想喊服务员打包拿走,郭年友不准,小声说:“别丢人了,你看有谁打包的,走。”
俩人随后回到他们下榻的房间,房间的舒适和豪华不做过多赘述,郭年友一进门就趿上棉拖鞋,脱了身上的外套,只穿了一套深蓝色的秋衣。并对吝春娟说:“春娟呀,也把外套脱了,这里面放有暖气,穿的衣服多了热呢……”
吝春娟也就脱了外套,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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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郭年友亲自动手烧水沏好茶,就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与吝春娟聊了起来,聊他年后对七家小型砖瓦厂的运营思路和计划。吝春娟在接过郭年友递给他的一支红“牡丹”烟点燃吸了一口烟后,上前坐在郭年友的腿上,朝郭年友脸上吐了一烟后,嗲声嗲气地问:“大老板,那你准备咋安排我呢?能不能让我负责管理一家砖瓦厂呢?”
郭年友伸胳膊揽住吝春娟的腰,严肃着表情说:“不行啊!这砖瓦厂的厂长你不适合干,你听我给你说,这每家砖瓦厂的厂长得全由提供砖厂场地的各村各队的队长兼任,这样才能堵绝各村一些“三只手”村民偷拉砖瓦的行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呢,有各队队长的撑腰,这个别“三只手”村民才不敢胆大妄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吝春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你打算让我干什么?”吝春娟问。
郭年友说:“这次咱从河南回来后,我给你买一辆自行车,你每天骑上自行车,到各村的砖瓦厂给咱进行数字统计,生产了多少生砖坯子,烧了多少砖,卖了多少,然后一释两份,给会计一份,给我一份,我要进行登记,干这种工又不辛苦,轻轻松松的……”
“那你给我多钱的工资?”吝春娟问。
郭年友说:“别的记工员每月才30元,你是咱自己人,我每月就给你60元,不过你只能从会计手中领30元,另外30元由我偷偷给你,你要知道,会计每月才45元,人家会计是可是从财会学校毕业的专业人才呢……”
吝春娟小嘴一撇,却没有再说什么,她对郭年友对她的优待和照顾还是比较满意的。
……
天黑后,吝春娟有点担忧害怕,毕竟她和郭年友俩人是露水夫妻,万一公安局今晚查房怎么办,可令吝春娟没有想到的是郭年友说:“放心吧,公安局一般不会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查房的,就算查咱也不怕……”
郭年友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他和吝春娟的结婚证(假),以及与假结婚证上地址相同的村委会开具的证明书,在还没有实行身份证之前,人们外出办事住宿,农民要有大队革委会开的盖有红印章的证明材料,工人要有单位开的证明材料,没有开这样的证明,是很难住进正现宾馆和酒店的,只能住在条件简陋的私人旅店或者浴池里,而查房比较严的地方,正是这些私人旅店或者浴池。
而住浴池有时间限制,晚上九点以后才可以住进去,且是大通铺,早晨6点就要离开,唯一的好处是收费便宜,一晚一元钱,且可以洗一个免费的热水澡。
而郭年友住的华侨大厦,每晚就要60元。
有过这样经历的读者朋友,可以站出来证实一下,看笔者可否说的是事实?
吝春娟看郭年友开证明把她俩开成夫妻关系,心里非常高兴,尽管郭年友大她十多岁,但吝春娟连做梦都想成为郭年友的妻子,只要郭年友与他的结发妻子闵玉梅离婚,她吝春娟会毫不犹豫地与自己的丈夫孙兴运离婚,尔后明正言顺地嫁给郭年友为妻,人这一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好穿好享受好,只有郭年友这样有本事的男人才可以满足她吝春娟……
这天晚上,俩人花好月圆。
翌日9点多,郭年就退了房,然后搭一辆黑色的二手上海牌轿车赶往火车站,之所以说是二手车,这个车主是一个朋友介绍郭年友认识的,车主是一个姓张的年轻人,买了一辆一家机关领导要淘汰的旧车,小张买到手后,让人修理了一下,然后就偷偷摸摸载客挣钱。
郭年友每次到省城办事,都会打电话和这个姓张司机联系。
上海牌轿车,再旧也是小车,也不是在当时的那个年代,谁想坐都能坐的。
到了火车站后,俩人一人吃了一碗糊辣汤泡油条。然后,郭年友买了几包“万宝路”香烟和一瓶“西凤酒”,两只符笠集烧鸡,并让店家斩成一小块一小块装在塑料袋里拎着,在候车室坐了一会,就登上了一列发往河南郑州市的列车。
郭年友和吝春娟坐的是软卧,且皆是下铺。
当时的车速还不像今天这么迅疾,三天后,俩人经过几次转车才抵达到目的地。制砖机生产厂是一家国营厂,厂长姓黄,东北大汉,是个说话高喉咙大嗓子的爽快人,多年前就与郭年友认识。黄厂长将郭年友安排在他们厂招待所比较豪华的房间里,随后在招待所为郭年友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黄厂长明白,郭年友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产品打开西北五省销路的第一人。所以,就对郭年友的到来比较重视,好酒好菜好烟热情款待。
郭年友喜欢暍酒,但却喝不多,当吝春娟看郭年友不胜酒力时,吝春娟挺身而出,为郭年友喝下了一杯杯无法回绝的酒,吝春娟虽能喝得一点酒,但毕竟寡不敌众,最后仍是有了醉醺醺的意思,黄厂长是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于是就让人将郭年友和吝春娟送回招待所休息。
郭年友虽喝的有点多,但大脑还是清醒的,可郭年友没有想到,已饮的七分醉的吝春娟竟然对他说出一番这样的话,吝春娟醉眼朦胧地问:“老郭,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老婆闵玉梅?”
郭年友说:“废话,我不喜欢你会带你来河南……”
吝春娟得到郭年友的答复后,就恶狠狠地说:“老郭,如果你真喜欢我,就跟你老婆离婚娶我,如果她不同意离婚,咱就搞掉她,然后我嫁给你,一心一意地照顾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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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吝春娟这么说,郭年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蓦地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大声说:“吝春娟你给我听着,我……我不希望再听……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你……这话要是让我女儿淑芬和我二儿子社龙听到了,他俩会拿刀砍死你的,咱俩虽然关系好,但你我都要面对现实,你和我的儿女都已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