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一次见到慕姜黎是在监狱里的电视上。

我在替贺阮坐牢。

她在与贺阮举办婚礼，被问起与我的曾经，只说了四个字：“玩玩而已。”

我曾伤她至深，是希望她放下我的。

可这一刻，还是心如刀割。

死后，我才明白慕姜黎多爱我。

为了我她赌上了一切，包括命。

再睁眼，我重生了。

贺阮看着我：

“哥，我亲手给你倒的果汁，喝了就别生气了。”

1

十八岁的时候，‘被我弄丢’的弟弟找了回来。

他拿着DNA的鉴定表，叫我哥。

爸爸妈妈喜极而泣，为了弥补多年来的亏欠，无论他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上百万的手表，数不尽的豪车，他一句喜欢星星，就寻遍全世界找陨石。

直到有一天，他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说：“哥，可不可以把姜黎让给我？”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拒绝。

父母大怒，指着我的鼻子骂：“贺忱，要不是小时候没看好你弟弟，他怎么会丢？”

“这么多年来，你在贺家享受荣华富贵，你弟弟在外却吃尽苦头。如今他回来了，你不想着好好弥补，倒和他抢东西了？”

无论贺阮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可是慕姜黎不行，她是我的爱人，我决不能让步。

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家里闹的很僵。

后来在他生日那一天，贺阮罕见的示弱：“哥你别生气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回家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亲兄弟，哪有隔夜的仇。

我回了家。

贺阮光彩夺目，爸爸妈妈围在他的身边，目光宠溺的追随着。

连我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哥，这是我亲手给你倒的果汁，你喝了就不许生我的气。”

我笑笑，毫无防备之心的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他是我的弟弟，我从没想过他会害我。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2

一夜宿醉，一夜荒唐。

第二天我醒后，发觉身旁赤裸的女人时，崩溃而又绝望。

可更让我窒息的是，慕姜黎的推门而入。

我们四目相对。

“哥，你怎么能背叛姜黎？”

我想说没有，可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贺阮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瞧着我。

可慕姜黎不发一言的走到我的旁边，众目睽睽之下抱紧我：“没关系的贺忱，我相信你。”

紧绷的神弦断裂，我眼圈微红。

慕姜黎将我带走。

在她的贴心照顾下，我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我本以为往后余生皆会是坦途。

但却在结婚前夕，收到了匿名的信息。

对方赤裸裸的威胁和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彻底击溃了我。

“贺忱，离开慕姜黎，否则我就把这些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到，慕大小姐情愿放弃家产也要在一起的男人，在其他女人身边的样子。”

“你别忘了，慕家有多少人盯着她，又有多少人想置她于死地。”

“你觉得，你的事情曝光出去，她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于是我逃了婚，让慕姜黎成为了整个滨城的笑话。

她找到我，红着眼睛：“贺忱，是不是有人逼迫你的？”

我冷漠着，一点一点的踩碎她的尊严：

“慕姜黎，你真以为我爱你啊，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个玩物而已，要不然我怎么会和别人上床。”

“你的爱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慕姜黎你知道吗，每当你抱着我说爱我，离不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我养的一条狗……”

“贺忱，我不相信你对我的爱是假的。”

慕姜黎环上我的腰，吻上我。

湿热的吻让我清醒，我狠狠将她推开，在她含泪的目光中，走向她身后的女人。

我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何小姐，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何枝躲进我的怀里，挑衅的注视不远处的人：“那晚的滋味，我可忘不了。”

……

慕姜黎离开了，她的身影湮没在漆黑的夜里。

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3

一个星期后，我和何枝领了结婚证。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何枝一言不合就发脾气。

而当初强硬着要我娶她的爸妈，只会冷言：“贺忱啊，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贺阮就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哥，你选女人的眼光太差了哦，放弃姜黎这么好的人。”

是啊，不是慕姜黎，谁都无所谓了。

我认了命。

……

可后来，贺阮为了最求刺激，大晚上的喝酒飙车，结果撞了人。

路段偏僻，没有调控。

可做错了事，总要有人承担代价。

而我，就是那个可怜虫。

爸妈找上我，求我替贺阮坐牢。

他们指责我：“贺忱，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怎么生出你这个白眼狼？”

“你忘了小时候把阮阮弄丢的事情了？你欠阮阮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人又没撞死，就做几年牢而已，阮阮身体不好，他受不了的。”

……

我安静的听着，如行尸走肉一样，脑海里想起前几天医院的检查结果，胃癌晚期。

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我可以坐牢，但是我要离婚。”

活着不能摆脱他们，死了我要干干净净的走。

他们同意了。

签完离婚协议书后，我代替贺阮入了狱。

在狱里，受尽折磨。

夜深人静时，胃疼的钻心刻骨，咬着胳膊浸出血，眼泪淹没枕头。

突然之间好想慕姜黎啊

死之前，好想再见她一眼。

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可我再也做不到了。

4

再次听到慕姜黎的消息，是在监狱的电视上。

她要和贺阮订婚了。

镜头下，她亲昵的被贺阮搂着，笑的柔情宠溺，提起我，嫌弃的冷哼：“贺忱，玩玩而已喽。”

胃里的疼痛，突然如潮水般侵袭过来，顷刻间把我淹没，我疼得从凳子上摔下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那晚，我被送进抢救室。

那晚，心脏停止，我这悲哀的一生，宣告结束。

……

也许是我执念太大，死后魂魄竟然没有散去。

我看见了贺阮和何枝的苟且，听见他们的密谋。

“你放心，等我和慕姜黎结了婚，让她生个儿子，在找个机会除掉她，到时候慕家都是我们的。”

“反正慕家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

我嘶吼着，扑过去想要掐死贺阮，可却忘了我已经死了。

我无力的大哭，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慕家。

昏暗的卧室内，慕姜黎失魂落魄的瘫在地上，封闭的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她拿着我的照片，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上面：“阿忱，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找到真相，就可以还你清白的。”

原来，她接近贺阮，是为了救我。

她继续喃喃自语，满目悲戚：“你个笨蛋，对我说狠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说过的，爱人之间要相互信任，我信你对我的感情不假，也信你的为人，可你怎么就不尝试着相信我呢？”

“慕家那些人，根本不值一提，你怎么不信我的能力，我能解决他们。”

我早已泣不成声，想抱抱她，却触碰不到。

明明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看不见也听不见。

自那天后，我就一直跟在慕姜黎的身边。

可能是感知到我的存在。

她常常自言自语：

“阿忱，你在，对吗？”

嗯，我一直在。

再到后来，一向不信神佛的慕姜黎天天往庙里跑，她跪在佛像面前，一跪就是大半天。

不言语，只是静静的闭着眼。

可我却听见她的心声。

她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而又虔诚的乞求：

“老天爷，给阿忱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愿用我的一切去换，财富，地位，生命……”

5

“不好意思，贺先生。”

胳膊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有人歉意的对我低了低头。

远去的思绪回归，我不可思议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的人物场景。

我盯着缓慢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的贺阮，眼神暗了下来。

我重生了，重生到了贺阮生日那天，一切的转折点。

“哥，这是我亲手给你倒的果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天的话都是我胡说的，我怎么会和哥抢东西呢？”

我沉默着注视他，心里万分嫌弃。

见我迟迟不肯动作，贺阮明显着急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贺阮一脸委屈，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

上一世他就是用这副模样骗了我，让我走入绝境，含恨而终。

握拳头的手骨节发白，我把果汁泼在他脸上。

“贺忱，你疯了！”

贺阮的尖叫声惹来一众人围观。

母亲冲了过来：“贺忱，你在干什么？你的教养呢，他可是你弟弟。”

“为了一个女的，你至于让他如此难堪，真是几日不见，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面无表情的开口：“是他想害我的，果汁里有药。”

“你是他哥，为什么要害你？”

父亲十分不悦的瞪着我：“贺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样子，毁你弟弟的名誉。”

“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阮阮能丢？”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让我放弃慕姜黎是这句，让我娶何枝也是这句，哪怕让我替贺阮顶罪坐牢，还是这句。

“你欠阮阮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对，我欠他的，还不完。

所以，上辈子，我死了。

6、

贺阮大概没想到我竟然知道他下了药。

此时正一脸慌张，支支吾吾的开口：“爸妈，我没有给哥下药。”

弱小无助，可怜无辜。

“哦，是吗？”

我把还剩下的半杯果汁递给他，抬了抬下巴：“那你把他喝了，自证清白。”

“我……”

贺阮的脸白了一分，他求救的看了眼身旁的母亲。

“你过分了贺忱！”

母亲气恼的抬手，把杯子打翻在地，玻璃杯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

宛如我此时此刻的心。

几乎是一瞬间我便明白了。

贺阮敢毫无顾忌的给我下药，是母亲的默许。

因为有人在身后撑腰，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所以上一世，母亲狠狠扇他巴掌，把他关进屋子里都是假的，是做戏给我看，为的就是让我放弃认命。

用亲情捆住我……

真可笑啊！

温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拼命眨眼睛，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伤心的神色。

总归，他们毫不在意我怎样，也不会心疼。

眼泪，要留给值得人。

“你们是我见过最自私，最偏心的父母。”

我一字一句的说：“小时贺阮丢了，我也很难过很自责，他的丢失就像压在我心口上的石头，让我喘不过气。”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们不待见我，甚至讨厌我，我都认。”

“可如今，贺阮回来了，你们想补偿他我也理解。”

“可是，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更何况，你们扪心自问，贺阮的走失真的是我的责任吗？我当时也只是几岁的孩子，你们在与人喝酒打麻将，把贺阮交给我。他丢了，就全是我的错误吗？”

我的话，引起周围人的议论。

开始质疑贺阮走失的真相，父母最爱面子，此时气的脸色发青。

父亲抬起手，正准备打我时，有人冲了进来。

7

慕姜黎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头发微微凌乱，浑身带着寒气，气息也不稳。

她一把抱住我，接着便开始撩起我的衣袖，仔细检查我的胳膊。

“没事就好。”

瞥见地上碎掉的玻璃渣，和一地的果汁，慕姜黎微微皱了皱眉：“阿忱，我来接你回家。”

她把我护在身后，目光直冷冷的盯着父亲：“贺总，若是再管教不好您的好儿子，我不介意替您管教，毕竟我是阿忱未来的妻子，也是贺家人。”

“姜黎……”

贺阮还没开始发挥，就被慕姜黎不客气的打断。

“闭嘴。”

她拉住我的手，带着孩子气的认真，说：“叫我嫂子。”

……

最后，慕姜黎把我带走。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听见她轻快的声音，触摸到她温暖的手掌。

脑海里，前世的记忆一一浮现。

她深情的注视，温柔的抚摸，问我要不要做她男朋友，还有……就是那晚她的伤心和不甘。

看见我眼圈微红，慕姜黎慌了，手足无措的想要替我擦去泪花，却被我攥住手：“能再见到你，真好。”

她笑了，微风吹着她的头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