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棱心·解道德经·第二五章:道法自然之春秋笔法

三棱心爱文学 2024-08-04 00:32:38
【前言】

孔子写《春秋》,寓褒贬于微言;老子著道德,寄天道于自然。老子洋洋洒洒五千言,几千年来,我们读懂了他文字背后想表达的真义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暗含什么隐秘?本文有全新的见解与你分享。

【原文】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通译】

有物浑然一体,先于天地而生。它寂静无声,虚空无形,独立存在而不迁改,遍行天下而永不败坏,可以称之为天下万物共同依归的母本。我不知道它确切的名号,根据其宇宙万物共同本原的属性和作用,勉强标记为"道",根据其无所不包的整体存在这个特征,勉强称之为“大”。“大”可以称作为“寰”,“寰”可以称作为“德”,“德”可以称作为“反”。共同有“大”这个特征的,道可以是大,天可以是大,地可以是大,人(王)也可以是大。宇宙中有四个可以称得上“大”的存在,而人(王)是其中之一。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

【简析】

这一章可以说是《道德经》最难理解的一章,不是其中之一,而是唯一。没有人对这一章的理解是相同的,没有人的解读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所以本人的解读也是一家之言,抛砖引玉,不喜勿喷,因为你的见解不一定比我高明。

Ⅰ.解读这一章,必须对“道”有一个明确的指向,而且这个指向必须是“甚易知”的。这是个前提。所以想喷我的读者一定要先明确你所指的“道”是什么?这一章是对“道”理解得靠不靠谱最好的试金石。比如说你定义的道是“宇宙的本源”,这就是个“甚不易知”的概念:宇宙的本源是个啥幺蛾子?牠在哪里?我们怎样认知牠?和我们的生活有哪些关联?这些问题必须首先解决。否则免谈,不要强辩!

只有对“道”有了明确的指向,那么就可以对照本章的描述以及“大逝远反”、“四大”以及“四法”一一进行检验。如果逻辑不通、牵强,说明你对“道”的理解在指向上就是不对的。

那么我理解的“道”指向什么事物呢?关注并追踪我的朋友应该知道:前文20多章的篇幅我一直在谈论这个问题。我理解的“道”有三层含义,分别对应“道可道,非常道”的三个“道”:

“道可道,非常道”之道①:作为认知对象而存在的宇宙自然、客观世界呈现给我们的“完全信息”,我的定义是:宇宙自然、天地万物的存在方式或运动状态,并以这种方式或状态直接或间接的表达。此“道”有三个特点:

①物质性,即其存在的客观性,不以认知主体的主观意志为转移;②运动性,即其发展的变化性,变化和不确定性是物质世界的主基调;③规律性,即其存在和运动的可知性,物质世界的变化、发展规律可感知、可掌握、可运用。

“道可道,非常道”之道②:动词,认知实践,发现、探索、提炼“完全信息”中的“象物精真信”,为自然之物赋予认知逻辑,即“名”的过程。

“道可道,非常道”之道③:“名”的结果、成果和境界。如果运用到治国理政方面,其最高境界表现为“与物和”,即在掌握和遵循了“象物精真信”后,认知逻辑与自然逻辑和合融一,老子将这种治理境界定义为“大道”或“圣人之道”。

我的这个定义和指向性非常明确,而且是“甚易知”的,一个人的一生就是利用“完全信息”的一生,一个人早上一睁开眼面对的就是“完全信息”,人类的发展史就是对“完全信息”的利用史。

《道德经》第十四章描述的就是“道”作为完全信息时的物质性、客观性、变化性和不确定性;第二十一章描述的就是其规律性、可知性和可用性;在第四、第六、第十一、第十六等章节中,直接或间接描述了“道”作为完全信息时的本原性、绝对性,以及作为认知对象时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性。在其他章节,“道”基本上是用作道②道③两个意向,有时甚至一“道”两用、三用,兼有道①道②道③中两个或三个义项,比如“道生之、道生一”中的“道”,就不是单纯的哪个“道”。

Ⅱ.那么“道”作为完全信息,是怎样被利用的呢?是人类发挥其天然的认知、思维能力,使“完全信息”的“无逻辑”成为“有逻辑”,从而使人类个体有了共同认知和遵行的规则。那么人类又是怎样使“完全信息”的“无逻辑”成为“有逻辑”?因为“完全信息”虽然是“惚恍”的,但是其中有“象物精真信”,认知主体正是根据这些规律性的呈现,使“无逻辑”成为“有逻辑”。我们可以回溯一下人类的认知历史和过程:

“无逻辑”阶段:人类尚未将认知运用于人与自然的交往和人与人的交往。在这个阶段,人类的生存和其它物种并无二致,还没有学会使用逻辑工具作为人与自然、人与人交流和交往的手段,不知日月星晨、春夏秋冬,不知东南西北、高下长短……人们见了面只能用手舞足蹈交流,我们将这个阶段称之为“混沌世界”。

“有逻辑”阶段:人类已经学会利用“逻辑”与自然交往,与同类交流。采用的办法就是“名”,给各种事物以“名”,“名”就是赋予事物以概念、逻辑。于是人类进入到漫长而永无止境的“道可道、名可名”的认知实践历史长河中。我们现在可能是刚刚离开了长河的源头,刚刚驶入长河比较宽阔的航道,我们前边“道可道、名可名”的路还很长、很长……

Ⅲ.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从以上大量篇幅的分析铺垫中,我们知道:在人类认知的“无逻辑”阶段,人类其实连“认知主体”都算不上,所以“道”是完全“无逻辑”的存在,甚至连“道”这个名都不存在,这种存在状态老子定义为“无”;后来人类发挥认知主体的巨大作用,对“无逻辑”的完全信息进行认知(道可道),对认知结果进行概念、定义和逻辑加工(名可名),“无逻辑”成为“有逻辑”,这种状态老子定义为“有”。这个过程在第一章中表述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慢慢的,“有”越来越多。而且,人类认知实践产生的“有”也成为客观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时候,“完全信息”就不再是单纯的“无逻辑”了,而是成为“无逻辑”和“有逻辑”的混合体。我把这个混合体叫做“无限逻辑”。而老子称之为“有物混成”。

上段文字是从人类认知历史这个角度,来分析“无逻辑”和“有逻辑”的两个阶段。但是,“无逻辑”的这段历史,我们人类恐怕再也回不去了。那么我们可以采用“思维剥离”的方法,来想象一下“无逻辑”和“有逻辑 ”的两种状态。怎样进行“思维剥离”呢?也就是我们在思维世界里,把我们现在使用的一切逻辑都屏蔽掉,比如猪马牛羊、东西南北、春夏秋冬、长短高下、软硬冷暖……你遇到的所有东西,你都不知道它们叫什么?有什么用?从哪来到哪去?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状态下,你的感觉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一切归于“无物”,世界不可名状,思维全是“恍惚”……

这种状态就是第十六章描述的“致虚极,守静笃”,纷芸杂乱的万物之名、之概念、之逻辑统统让它们不复存在,那么你就达到“归根复命”的思维空明之中,你就“观”到了万物的根、万物的常,你就知道了容、明白了公、理解了天、见到了道。

《道德经》第十四章,描述的就是完全“无逻辑”的状态,此时的世界叫做“混沌”,混沌的世界无物、无名。而到了第二十一章,人类的认知已经参与了进来,从惚兮恍兮中发现了“象物精真信”,于是开始了“其名不去”的认知实践,“无物”被“道之为物”取代,说明这时的“道”已经不是完全的“无逻辑”了,而加入了“有逻辑”的成份。然后,再到本章,“有逻辑”已经很多、很广了,“道之为物”表现为“有物混成”。所以,我们现在的认知对象“道”,就是“有物混成”的“道”,通俗的表达就是“信息大杂烩”。

所以,前文所讲的“道”作为认知对象“完全信息”即道①时,也有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完全“无逻辑”,无物、无名、惚恍,是第十四章描写的“道”的状态;

第二个层次:认知主体发现“象物精真信”开始“名”的过程,“道之为物”,有了初步的逻辑,是第二十一章描写的“道”的状态;

第三个层次:认知主体已经形成了大量的“有限逻辑”,“物”已区分为“万物”,“道”成为“有物混成”,既包含未被认知的“无”即“无逻辑”,又包含已经“有”的“有限逻辑”,两者混在一起成为一个“无限逻辑系统”。这就是本章描写的“道”的状态

“信息大杂烩”的这个“道”,怎么又是“先天地生”呢?这里的“天地”千万不要理解成上天入地的天地。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知道:“道”就是包含“有和无(即有逻辑和无逻辑)”在内的“信息大杂烩”,是一个“无限逻辑系统”。而“天和地”也是逻辑系统,相对于“万物”层面的“有限逻辑”来说,“天和地”是“逻辑系统”;相对于“道”这个“有和无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天和地”是“有限逻辑”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它们其中只包含“有”,不包含“无”。所以,这里的“先”指的是优先级,即包含关系,不是时间上的先后。大部分解读者将“道”理解为“天地”这个实物的生母、祖宗,就是错解了“先”这个字。一字之差,你就要绞尽脑汁去为“天地”寻亲,试问你寻到了吗?天地的母亲在哪里?

Ⅳ.“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这一句是对“无限逻辑”之“道”的形象化描述。文字之中蕴含几层要义:一是清虚寂静,广阔无垠;二是超越万有,不生不灭;三是包容涵盖,本源归属。容易误解的是“天地母”这个比喻,大多数错解为生育天地的母体,如此解释这个意象的话,很难找到实体对证。所以,这里的“天地母”指包括天地在内以下万物万有(包括实体物和概念名)的母本:母者,本源也。我们把整个宇宙自然万事万物的混成之体理解为“完全信息的本源”,再去思考和品味这些文字,则可了然于心、历历在目。

Ⅴ.“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这句话不难翻译、不难理解。但是如果再追问一句:老子为什么要将认知对象“完全信息”字之曰道、名之曰大呢?我学习《道德经》后就时常这样追问自己,慢慢地有了自己的“答案”。今天不揣浅陋分享出来,大家品味一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完全信息”为什么叫“道”呢?因为它和我们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路即“道”,颇有几分相像。

鲁迅先生曾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不但走的人多了有了路,而且我们现在的路越走越多,越走越宽广,越走越多样。不但有羊肠小路,也有通衢大道;不但有柏油马路,也有电气高铁;不但有公路铁路,还有海航空航;现代科技的视角已经伸向浩瀚宇宙,到其它星球上的路也在开辟中……真可谓是条条大道通罗马、通北京、通伦敦、通纽约、通宇宙……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这么多的“道”从哪儿来的呢?对,就是鲁迅先生所说,从没有道的地方来,也就是从“无”中来!这个“无”就是无限的可能性的“无”,本元性的“无”,“无,名天地之始”的“无”,“无逻辑”的“无”——但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無”。所以,从可能性和本元性上来讲,宇宙空间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有可能成为“道”,后来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开辟出了能走的“道”,这个过程就是“道可道”;而且“道”出了很多“道”,多种多样的“道”,这就是“非恒道”。还要给这些“道”起个名,好指引人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这就叫“名可名”;当然道路也是可以改道的,名称可以改变的,公交可以绕道的,这就叫“非常名”。

所以,宇宙空间是“道”,是认知对象、认知本源、万物之宗之“道”道①;开辟航道、修桥铺路是“道”,是认知实践、遵循规律之“道”道②;开辟、修建出来的航路、道路也是“道”,是认知成果、思想结晶、治理境界之“道”道③。

所以,老子将“混成之物”字之曰道,即取其可能性、本元性、归属性。这个“道”字不可替代,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不足以用来比拟。

所以“道”也是“大”,“大”就是大嘛:包容一切,涵盖一切,天地万物一切之归属。

Ⅵ.“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对这一句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至看到【某乎】上一位叫【龙潭今语】老师的一篇文章才得以释惑,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索借鉴一下,标题是《如何理解道德经中“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这篇文章告诉我们,现在流行版本的“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是历代反复修改后的文字,楚简版本的文字较“古”一些,可信度比较高,有些文字现已不再使用,其中就包括“逝”的原字。这一句楚简的表述是大曰①,①曰②,②曰反。

【①】的原字

【②】的原字

其中①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字,据【龙潭今语】分析,这个字由四部分组成,上方是左右结构,左边是个“音”字,右边是个“旡”字。下方是上下结构,上边是个“水”字,下边是个“臼”字。这四部分合起来其实是在表达宇宙万象,代表宇宙。所以后来有的版本干脆就改为“寰”字,通行本则改为“逝”,已经失去原义。

②这个字据【龙潭今语】分析是“德”字,因与“远”很像,后来有的版本就干脆定为“远”字。

我是对版本不太敏感的学习者。本来咱就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搞研究做学问的,所以对有些改动能包容的就包容了。而且我倒觉得有些改动还是可以的,更通俗易懂了,不太认可那些认为改动某个字就彻底背叛了、就是为腐儒张目了什么的,上纲上线要不得。但是此处的改动确实太大了。改动大的原因主要是文字本身的问题,因为原来的文字都不存在了嘛。如果本句是“大曰①(寰也可以,指宇宙自然),①曰德,德曰反”,那简直就太明白、太通俗、太易知、太易行了。我觉得如果原来真是这两个字的话,我都不用再解释了,意思相当直白:我之所以名之为“大”,就是说它包含了宇宙万有;而要认知宇宙万有意味着要从中有“德”;而“德”相当于“道”的镜像,两者是相反又相成的关系。

而且,我找到【龙潭今语】的文章,是我在按照现在的思路理解之后。这篇文章,印证了我的思路一直是正确的(有兴趣的可以看我以前的文章)。“大”表达的就是“道”的包罗万象;而“道”的包罗万象要靠“德”去发现、去可道可名、去表达,而“德”正是“道”在人们认知体系中的镜像,所以叫“反”,意即一体两面,一实一虚。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理解“大逝远反”的时候,也是循着认知实践这个路径的,所以古版的“大寰德反”给我们明确指向到一个字,这个字还是“道”,不过已经不是作为认知对象的完全信息、无限逻辑之“道”,而是“道可道,非常道”的第二个“道”,即认知实践。“大逝远反”的原义就是描述认知实践的过程。分析到这里想必你已经豁然开朗:原来“大寰德反”描述的正是“道的实践”,即“名可名”的实践。是的,而且“大寰德反”这个认知实践的高度概括,为后文的“反者道之动”埋下了伏笔。

通过以上的分析,大家发现没有?《道德经》文字简直是草蛇灰线,前后呼应,分毫不爽。

Ⅶ.“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这里的道、天、地、人(有的版本为王,也可,下文不再提示),指的是认知系统最“大”、最根本、最本始的四个逻辑系统。不是指实物,不是指实物,不是指实物!!!

“道”指包括“有和无”在内的总逻辑系统,是“无限逻辑系统”(注意:这里的“道”已经不是只有“无”的那个纯粹的“道”了,即上面总结的第一个道的第三个层次)。

“天”指建立在对宇宙体系认知基础上的“有限逻辑”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其中只包含“有”,不包含“无”。有的朋友会质疑:宇宙系统中也有人类还没有认知和赋名的逻辑。那么,没有认知和赋名的逻辑归于“无”,归于“道”这个逻辑系统。而“天”是我们认知的“有限逻辑”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

同理,“地”指建立在对生存环境认知基础上的“有限逻辑”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

再同理,“人”指建立在社会活动认知基础上的“有限逻辑”之和构成的“无限逻辑系统”。

这四者具有包含关系,即:第一层:道(天、地、人);第二层:天(地、人);第三层:地(人);第四层:人。

再再再强调:不要把这“四大”理解为实物,理解为实物的话一是没法理解,二是理解了也没有用处,导致理论和实践两张皮。为什么说理解为实物就没法理解?比如“天”,天的实物是什么?难道是指天空、天体?就算是,那后文的“地法天”法“天”的什么?是法它上空飘的云朵?还是法天上出没的月亮?所以这里的“四大”是指四大逻辑系统。这四大逻辑系统,共同构成了认知的本源、思想的基石、文明的支柱。所有的万事万物的“有限逻辑”都是出自这四大“逻辑系统”。

如果还不能接受我的观点的话,我们想一想伟大领袖的名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里的天、地、人指的是实有实存的天地人吗?不是的,老人家的意思是:与世世代代留下来的有关天地人的逻辑糟粕进行斗争,要推陈出新,与时俱进,而不是妥协迁就。如果还不明白,你可以再假设一下,哪位读者朋友想和我斗一斗,你不必来找我的,你来找我斗的话那叫打架、互殴,我们之间斗的是逻辑。

Ⅷ.“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以上分析中可以明确,人、地、天、道其实是四大逻辑系统。这四大逻辑系统,是认知实践的结果、结晶,并不是天然存在的实体实物。“四个法”指的是逻辑构建,其揭示的思想是:人类在构建社会文明逻辑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对生存环境的认知逻辑;在构建对生存环境的认知逻辑时,首先要考虑对宇宙体系的认知逻辑;在构建对宇宙体系的认知逻辑时,首先要考虑包含“无、有”在内的“无限逻辑”;而包含“无限逻辑”的“道”,来自于“无逻辑”的自然“无”。

用现代哲学的语言来替代,就是:人生观要建立在价值观的基础上,价值观要建立在世界观的基础上,世界观要建立在宇宙观的基础上,宇宙观要建立在自然观的基础上。

这样理解,与人类的认知规律和认知历史完全符合,与人类思想、文化和社会发展历史、经验和教训完全符合,一点破绽也没有。

人类的认知赋予“万物”各自的逻辑。注意,万物的“逻辑”是人的认知赋予的,并不是天生的。天然的物有高下吗?有长短吗?有前后吗?没有!就连“道、天、地、人”这四个最大的逻辑系统也是人的认知赋予的。认知赋予物以逻辑,“物”才成为“万物”。所以“万物”必然包含两方面的因素,一是作为“物”的客观性,二是作为“万”的主观性,这就是“万物负阴而抱阳”。而认知赋予“物”主观性的逻辑,必然是局部的、片面的、相对的。按照认知规律,先要取法于和我们关系最近的“地的逻辑”,然后是“天的逻辑”,然后是“道的逻辑”,最后归于本元即“自然”。所谓“自然”,就是“无逻辑”。人最本元的认知,是从“无逻辑”中发现逻辑。这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原理。

Ⅸ.此章的深刻含义,是隐含了老子对于政治伦理的理解以及对统治者的劝导。这一层意思,我基本可以断定没有人读出来过。而这一层意思,正是老子思想的价值所在。即使冒着将被指为狂妄之徒的风险,我也要这样说:我也许是第一个发现老子政治伦理思想的解读者(当然,不排除我读的书少,如果有人读过以下我解读的类似思想,请告诉我,将重谢,并悔改)。

我们知道,老子生活的时代是如假包换的封建制度(当今学界已基本达成共识,我国的封建制度实际结束于秦帝国统一后郡县制实行),封建社会的特点是宗法等级、领地分封、阶级世袭、君权神授,老子所服务的上级领导当时还叫“天子”。老子提出的“道德”思想,实质上是对封建制度统治集团合法性的重新构建和设想。为什么这样说呢?

老子五千言,开宗明义写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一句话揭示了人类认知世界、遵循世界、管理世界的规律、规则和过程。此后,大量的篇幅就是围绕这条“明线”来展开的。但既然是认知世界、遵循世界、管理世界,那么基础是认知,过程是遵循,而落脚点必然是管理,管理就是治理。谁来治理?怎样治理?这是宇宙自然给人类的命题。既然当时已经有一整套完备的统治集团上位制度,“谁来治理”的问题就不用再找答案。那么侯王君主“怎样治理”呢?在老子看来,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社会治理实践也是人与人、人与自然进行信息、能量和价值交换的实践,因此,社会治理必须有治理逻辑,这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规律是一致的。那么治理逻辑的构建要坚持什么原则?老子提出的原则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可以看到老子的思想非常明确:治理逻辑的本源是“自然”,是“无逻辑”——这样就要求侯王君主圣人,其思想基础是“无为”,即以“无逻辑”而为;要做到“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要做到“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要做到“不争”;要后其身、外其身;要受国之诟、受国不祥……

而老子提出的这一切,和当时的治理现状是格格不入的。当时最好的情况是“天子”还认为自己是“天子”,君王还认为有个“天子”,还能趁着节假日去看看他们的“天子”吃得怎么样,睡不睡得着。即便如此,其治理逻辑也只停留在“人法地、地法天”这个层次上就定格了。“道法自然”是什么?“自然”又是什么?在当时的治理逻辑中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他们能明白“道法自然”的治理逻辑,就是“与物和、与人和”的逻辑,估计当时就能构建“大周各国命运共同体”,也不致于后来战火连绵、分崩离析。

当我读到五千言深处的无奈和悲观时,我很能理解老子骑着青牛出关时的惆怅。在老子的文字中,一会儿设身处地,一会儿现身说法;一会儿语重心长,一会儿苦口婆心;一会儿旁敲侧击,一会儿暗通款曲;一会儿汪洋恣肆,一会儿又润物无声……我从洋洋洒洒的文字中,读了一位智者为人类命运殚精竭虑的情怀!

我们想一下,老子当时的职位是天子身边的档案管理人员,这个职位其实与伺候天子身边日常起居的“通讯员”差不多。可能连官阶都没有,但平常还能与天子说得上话,平常估计在一起唠唠家常也是有可能的。每天每天,天子都在他眼前出没,他的一言一行、喜怒哀乐,老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愁在眉间。所以老子肯定会站在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而思考最多的问题或者说困扰他的最大问题,估计就是天下诸侯为什么越来越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于是他日思夜想,有了他对于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君王与社会、君王与自然、君王与民众的一系统思考。他的思考成果在五千言里可以说比比皆是、前后联系、自成体系。

所以,我们看到《道德经》,“圣人”一词频繁出现。我认为,“圣人”就是老子虚拟出来的一个标准、规范、榜样,类似于给天子君主侯王这些统治者评定职称时的考核标准,一条一条非常清晰,先生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把这些考核标准进行汇集编纂。老子的言外之意就是:统治者作为社会管理者,你继承了先祖的爵位可以看做是合法的(老子还没有产生封建社会权力世袭制度不合理的思想,这在一些文字中有反映,留下悬念以后再说),但你的权力可不是天然的,而是你自己争取的,而争取的办法就是“不争”。这种思想与西方某哲学家“权力让渡”的思想比较一致。

由此可见,《道德经》绝非简单,它就是一部千层饼。如果你只读出辩证法,那就白瞎了五千言;如果你只读出天道、人道之类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其用处则大打了折扣;如果你只读出“无为”、“道法自然”这些哲学层面的认知论、方法论,显然低估了老子的情怀……也许正因为如此,老子最后才选择“离家出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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