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手机弹出陆文柏的微博通知,他刚刚更新了一条视频。
我喊停了滔滔不绝的李清茉。
点开视频,拉高音量。
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在陆文柏指尖倾泻而出,画面背景是家里的琴房。
一曲毕,我挑眉勾唇,
「我老公弹的真好。」
李清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打趣我「老公奴」,敛着眉,沉思半天,
「这首曲子叫《风居住的街道》,说的是爱而不得,最后和不喜欢的人,平淡度过一生。」
我盯着手机,不说话,她试图缓和,「可能是我想多了,估计就是随手一弹。」
手指往下滑,评论区高赞的第一条就是苏恬雨的,【弹的很好。】。
陆文柏点赞了。
「苏恬雨回国了?!」李清茉惊声开口,看了我一眼。
打开热搜,上面明晃晃挂着#钢琴公主苏恬雨回国。
我眉心不可抑制地跳了跳。
苏恬雨是陆文柏的白月光初恋,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之后一同考入音乐学院,曾经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只是,毕业后,二人分手,苏恬雨选择出国深造,陆文柏则留在国内,在酒吧,我对陆文柏一见钟情,没多久,我们便结婚了。
和陆文柏结婚五年,每年他生日,总有一条来自大洋彼岸的生日祝福。
我知道陆文柏和苏恬雨的过去,这五年,我没有强迫过陆文柏,给足了他爱和尊重,一点点扣响他心房,眼见他有了打开的趋势。
可如今苏恬雨回国,陆文柏是否动摇未可知。
「芊颜,你可要打起精神,看紧你老公,苏恬雨这小百花,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李清茉用力拍我肩,肃声叮嘱我。
我起身单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低声回应,「嗯。」
02
到家时,陆文柏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无神地盯着某一块,连我靠近都没察觉。
低头看见他腿上的平板,显示的正是苏恬雨回国的资讯。
我的呼吸加重了几分,陆文柏抬头,直直对上我的眼睛。
「今天回来这么早?」他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熄灭了平板。
「你在看什么?」我语气莫名有些冷。
「随便看看。」
陆文柏关注着苏恬雨的每一场比赛,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往往都是深夜。
某天起夜,发现陆文柏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微弱的光打在他脸上,满是紧张地盯着屏幕。
我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只是他一次也没回头。
隔天,他很是欣喜,随手送了我一对耳钉。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苏恬雨拿下全球钢琴大赛冠军。
许是陆文柏也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起身。
我拉住他手腕,无言看着他。
「我去给你倒杯水。」他叹了口气。
我松了手,他没有片刻停留地抬步就走。
烦躁地解开衣服扣子,呼出一口浊气,暗骂自己太敏感了。
「啊——」
我快步冲到陆文柏身边,焦急地询问他怎么了。
他指着台上满的溢出的玻璃杯,
「不小心倒太满,溢出来,差点烫着。」
陆文柏衣角沾上水渍,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我攥紧手心,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
「知道她回来,你就那么魂不守舍吗?」
他眸光骤然收缩了下,语气淡淡:
「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你今天弹的曲子是什么意思?」我一字一顿地吐出,
「《风居住的街道》」
他顿了一会儿,眸子里划过一丝意外,
「随手弹的,没什么意思。」
我不自觉上前,眯着眼,问:
「你不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意思吗?」
结婚这么久,我很少用这种类似逼问的语气和陆文柏说过话。
果然,他眼尾染上一丝不耐烦,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03
当晚,我在书房待到半夜。
回房时,陆文柏已经陷入熟睡。
他皱着眉,似乎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轻手轻脚地躺在他身边,侧身,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
明明我伸手就能触碰,却莫名生出咫尺天涯的错觉。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陆文柏朝我靠近,折腾了一会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睡了过去。
郁结了一晚上,因为他习惯而亲昵的动作,我的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被抱在怀里的实感,让我忍不住开始责怪自己。
何必呢?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胡乱怀疑陆文柏。
第二天,陆文柏下楼时。
余光瞥了我一眼,准备直接出门。
我主动喊他:
「老公,今天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你不喝点吗?」
他停住步伐,偏头看我。
我拉着他就座,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
他没动,家里的阿姨忍不住开口,
「太太起了个大早熬的,先生还是吃两口吧。」
陆文柏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
我眉眼含笑地盯着他,看得他面色染上薄红。
他吃完,放下碗,逃似的离开餐桌,又止住脚步,扭头看我,嗫嚅着唇。
「我记得,我会来的。」
今晚,他有一场重要的演出,一周前,他邀请了我。
陆文柏点点头,没说什么,眼尾微扬,心情颇好。
04
本想早点结束今天的工作,赶去演出现场。
偏偏,合作方对合作方案不满意,想要在利润上多要1个点,我只能耐着性子谈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越发烦躁。
临近演出开场的时间,我的表情难看的要吃人,一时间,满室安静。
合作方终于松口了,助理安排好餐厅,送走他们后,我管不了其他,开着车紧赶慢赶。
还是迟了。
我喘着粗气,鼻尖都冒出了汗。
陆文柏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起身鞠躬谢幕,目光往左边看去。
他给我的位置正在那个方向。
我低头给陆文柏发消息,提前订好的餐厅,本来是庆祝他演出顺利,现在多了一层歉意。
听见苏恬雨的名字,我疑惑地抬起头。
苏恬雨从左边观众席走出,人群开始骚动。
一道白光适时打在她身上,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陆文柏愣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苏恬雨。
直到——
苏恬雨站在他面前,抱住了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陆文柏眼里有泪光,一动不动,任由苏恬雨抱着。
现场炸了。
「我哭了,他们好配啊。」
「都是弹钢琴的,不会真是一对吧。」
周围的议论声充斥在我耳边。
我隐匿在阴暗里,无数喧闹声中,我的目光死死停留在苏恬雨环着陆文柏的手上。
原来,陆文柏的那一眼,看的是苏恬雨。
胸口越来越闷,像一柄重锤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地击打,透不过气来。
05
等了很久,人群都陆续离开。
陆文柏和苏恬雨终于出来了。
陆文柏环胸,偏头,眉眼带笑,耐心地听着苏恬雨说话。
深秋的风掺杂着丝丝寒意,密密麻麻往衣服里钻。
陆文柏脱下大衣,熟练地给苏恬雨披上。
我撞进陆文柏的笑眼,里面看不到我,顷刻间,他的眸子恢复冷淡。
苏恬雨沿着陆文柏的视线,同样看到我。
她和陆文柏站在一块,无端让人觉得郎才女貌。
思及此,我拧眉「啧」了一声,两三步走到他们面前。
陆文柏下意识往前站,呈保护姿势。
下一秒,苏恬雨把他拉到身后,问:
「你想做什么?」
我绕过她,攥着陆文柏的手,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
「我干什么?我接我老公回家。」
我的强势,让他皱起眉,抗拒道:
「谭芊颜,你松手!」
听见他的声音,我抬头看他。
我顾着陆文柏,没注意后面的脚步声。
「混蛋——」
苏恬雨重重一推,我往旁边趔趄了几步。
我顶顶腮,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眯着眼看她。
遇到陆文柏之前,我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飙车、喝酒、打架都是基操,我在地下拳馆打过三年的拳。
所以,当我冲上前,狠狠给苏恬雨两拳,她吐出一口血时,陆文柏厉声阻止,却拉不开我。
我把苏恬雨压在地上,几乎打红了眼。
接着,我后背勺挨了一下,转头,陆文柏举着包,神色慌张,
「你别打她了!」
06
就在我回头愣神的几秒里,苏恬雨趁机偷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谭芊颜,你卑鄙,趁虚而入的小人!」
陆文柏凑到苏恬雨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细细擦拭。
「陆文柏,你要不要和我回家?」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冰冷森寒,心里却升起隐秘的期待。
他专注在苏恬雨的手上,目光没分给我丝毫。
我尝到舌尖一丝腥甜,往下咽了咽。
驱车离开时,苏恬雨递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酒吧包厢,满桌都是空酒瓶。
苏恬雨的话像尖锐的针,触及我心底隐秘的地带。
她说的没错,嫁给陆文柏确实是我用了手段。
在酒吧,对陆文柏一见钟情后,我就展开猛烈的攻势。
他再三拒绝我,他说他有女朋友。
但我很快就调查出,陆文柏的母亲生病了,很严重,他来酒吧弹琴,就是为了筹集手术费,只是杯水车薪。
他和苏恬雨原本计划出国,但他母亲如今这样,他出不了国。
苏父苏母找过他,希望他不要耽误苏恬雨的大好前途。
他打算等毕业后,就和苏恬雨分手。
于是,我找上他,表示愿意出所有的治疗费,唯一的要求就是娶我。
他的纠结挣扎痛苦,都败给了母亲的病。
我又想到,这一年,我明显能感觉到陆文柏,再慢慢对我打开心房。
他开始关心我吃没吃饭、几点下班,像一个普通的丈夫那样,甚至邀请我观看他的演出。
我以为我快够到自己的幸福,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患失感密密匝匝地袭来,啃食神经。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睁眼,李清茉松了口气,劈头盖脸地骂我:
「谭芊颜,你踏马能别那么疯吗?胃差点给你喝穿了,你当你还是毛头小子?你这样,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
我合上眼,不说话。
李清茉气的呼吸一滞,「陆文柏,我是管不了她了!」
我倏忽睁眼,仰头,陆文柏坐在床边,眼底有青黑,像是熬了一夜。
李清茉自觉退出病房。
我忍了忍,还是出口关心:
「你昨天」
他抬手打断,语带嘲讽,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把我当傻子骗?」
07
陆文柏眼眸里隐隐冷色。
刚结婚那会儿,陆文柏全然把我当陌生人,爱搭不理的。
我的关心、讨好他通通拒之门外,头一次对男生上心,就被这样对待,我有些挫败。
李清茉给我出了个主意,假装受伤,扮柔弱,她说,先让男生担心心疼,打破他的心理防线,再徐徐图之。
那次我泡了很久的冷水澡,开窗吹风,隔天如计划那样发起高烧,阿姨被我提前支走。
整个家就只剩我和陆文柏,他起先并不想管我,可看我虚弱至此,连喝杯水都有气无力的。
他别扭地给我准备药和水,见我高烧不退,给我进行物理降温。
他照顾了我两天,我能感受到他对我,不像以往那般抗拒。
我病愈后,他虽然还是冷,却不再一味拒绝我。
某次,李清茉来我家喝醉了,胡乱把这话说给陆文柏听,陆文柏气归气,还是让我不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他误会了,张了张嘴,想要否认。
陆文柏双眉拧出一抹不悦,语气夹杂着怒意和责怪,
「谭芊颜,你知道恬雨的手,差点骨折了吗?她是钢琴家,你知道她的手有多珍贵吗?」
他一向冷淡,原来对在乎的人,他是这样的。
握着床沿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谭芊颜,恬雨,亲疏显而易见。
刚刚还没感觉疼的胃,猛地泛起剧痛,我几乎快要蜷缩起来。
「你只看到她受伤,那我呢?」声音又哑又沉。
看见我受伤的眼神,他怔忡了一会儿,眼底一片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