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呀？”
“当然，老师还夸我作文写得好呢！”
“那和老师同学说再见……”
“再见……再见……”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被父母接走，秦牧的心泛起阵阵酸楚，如果爸妈没离婚的话，他们应该也会一起来接我吧？
“牧儿，你爸来信了。说明天司机过来接你回去。”傍晚时分，晚霞西沉。祖母迈着蹒跚的步伐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学校。
“我不走，当初他一声不吭把我抛下就走了。现在接我回去干什么？”秦牧正值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
“你也别怪你爸，他一个人打拼也怪不容易的，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也该回城享福了。”祖母边走边说。
“对了，听说你王姨生了一个男孩，你回去以后不能任性妄为，要和他们好好相处才是。”
祖母在耳畔絮絮说着，秦牧的心思却已飘远。王姨——王姜是父亲在生意场上认识的，长相出挑不说，还有一张巧嘴很会哄人开心。如今又得了儿子，只怕自己回家越发不招父亲待见了。
“奶奶，我不想回去！”秦牧咬着下唇说。
“傻孩子，这乡下地方哪有城里资源好。读书也比这方便……”祖母说了一堆城里的好处，秦牧一句也听不进去，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家她是必定要回去的了。
刚回秦家，秦牧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满身尖刺的刺猬。陌生的家，陌生的人，很容易激起大脑中的自我保护意识。
“牧儿，这是你弟弟，秦朗。你来抱抱他吧。”王姜一见到秦牧就将刚出生的宝宝递到了她的手里。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刚落到秦牧手里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圆圆的脸蛋就像是初绽的鲜花，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光。
“秦朗，秦朗，你真可爱！”秦牧忍不住伸手逗弄他，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初见的尴尬被王姜巧妙的化解了。秦忠不由得更看重了她几分。
秦牧在家的日子过得格外顺遂，可能是王姜觉得她不可能继承家业，所以并没有对付她的打算。对于王姜，秦牧还是一直保持着不亲近也不疏离的态度。毕竟一个比父亲小了十多岁的女人肯委身于他，肯定不只感情这么简单。
秦牧十八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籁俱寂的深夜，一声蛙鸣都足以惊走一树的栖鸦。更何况是男人的暴喝声。
秦牧从睡梦中被惊醒，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
“老秦，你听我解释！”王姜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全无往日的精致高贵。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绿帽子都扣我脑袋上了。亲子鉴定书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说什么？”秦忠的手微微颤抖，额上的青筋突突跳着。
“我们结婚之前，我前男友来找过我一次，就那一次。我一时心软……我一直以为孩子是你的！如果知道秦朗不是你的孩子，我怎么敢把他生下来啊！老秦，你听我说，吕洋不知道这件事，他也已经结婚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么秦朗就是你的孩子！”王姜跪爬几步拉着秦忠的手继续说:“人家都说谁养的孩子像谁，你看秦朗的眉眼多像你呀！”
不得不说，王姜的话说得很到位，至少她拿捏住了秦忠。自己养大的孩子，每一天他都参与其间。亲情早就在两个人之间滋长，他割舍不下呀！
秦牧冷眼看着，父亲还是和很多人一样，怀揣重男轻女的思想。或者换句不好听，从生意人的角度考虑，他不舍得前期的投资亏损。他已经快五十了，能不能再生一个儿子不说，就算生了，真的能培养成材，接他的班吗？秦牧将父亲的心思推算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自己在他眼睛里看不到所谓的亲情。
那夜过后，日子照常过着。只是秦牧高考填报志愿选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大学。她怕面对秦朗那个自己疼了很久的弟弟。
“假面戴得再好，终究是假的。别人的儿子再疼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大四那年，秦牧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牧知道，父亲还是没能过去这个槛选择了离婚。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听着父亲一遍又一遍的絮絮叨叨说着家常话。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毕业之后，父女俩的感情得到了一定的修复，秦牧进了父亲的公司。
“牧儿。你小叔投资失败了，欠了一屁股债。爸的可用资金都在房地产里压着。我想……”
秦牧没等父亲说完就道:“这些年我也陆续存了点，如果需要，就拿去吧。”
秦忠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拍了拍秦牧的肩膀说:“牧儿果然是个识大体的，爸这些年没白疼你。”
秦牧赔着笑，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如果说经济上的支持也叫疼爱的话，那父亲大概算是挺疼她的吧。
老天没给秦牧太多计较的时间。秦忠突发脑梗去世了，死得还很不体面。他是被从一户居民楼里抬出来的，身上未着寸缕。身边还跟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和当年的王姜差不多岁数。
尽管公司对外辟谣说秦忠死于煤气中毒，死时人在浴室。可是还是经不住其他人对这件事展开丰富的联想。
秦牧在焦头烂额地应付公司工作外，又迎来了一个劲敌。
“女士，您没有预约，不能进我们总经理办公室！”
“滚开，什么总经理，董事长的。你们这家公司都要完蛋了，我才是老秦的遗产最后继承人。”女人说着就闯进了办公室。
秘书为难地看了秦牧一眼。秦牧摆了摆手说:“今天执勤的保安是谁？让他明天不要来了。”
秘书低首敛眉讷讷地说:“现在正处于换班时间，这位女士硬闯进来的。”
“行了，下去吧。”秦牧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在女人面前立威，毕竟她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很难像久经商场的老狐狸般有气势。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老秦的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早就资不抵债了。加上他弟弟各种瞎投资早就把你们家的家业亏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你们公司名下一栋楼了。老秦生前写了一份遗嘱，他的遗产都留给我。这是遗嘱复印件，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我明天就让律师来处理了。”女人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拈着一张纸递到了秦牧面前。
“金淑娴？”秦牧望着遗嘱上的名字讷讷出声。
“没错，就是我！”金淑娴一屁股坐在了会客椅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放心就好好看看。”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秦牧故作镇定。
“别光知道呀，秦小姐也是个做大事的人。赶紧敲定时间才是呀。”金淑娴对于秦牧敷衍的态度很不满。
“最近公司太忙了，我一时半会腾不出功夫。”秦牧玩起了拖延术，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难题了。字迹的确是父亲的字迹，但是她实在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将大额的遗产留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那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金淑娴一拍桌子，杯子里的水洒出了一半。
送走了金淑娴后，如果那算送的话。秦牧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一片孤舟之上，孤独且无助。
金淑娴果然是个说得出做的到的女人。法院传票送到秦牧手里时她一阵恍惚。她实在是找不到证明遗嘱作假的证据，但是在她的心里这份遗嘱就是假的。
很快，一审判决下来了，秦牧败诉。金淑娴得意洋洋地举着判决书跑到了秦牧的办公室耀武扬威。
“这份遗嘱是你父亲心甘情愿写的，那天他知道了你家老二秦朗不是他亲生的，在我家喝了不少酒还说什么儿女是债，夫妻是仇，只有我才是他最知心的人。所以他的财产以后都给我，为了让我相信，他才写下这遗嘱的。”金淑娴越说越得意，眼角眉梢的都透着喜色。
“你说什么？我爸当时喝了多少酒？”秦牧突然站了起来。
“红的白的，加起来差不多半斤吧。”金淑娴回忆道。
“据我所知，醉酒状态下的遗嘱是无效的。”秦牧面上淡淡地说，心中的喜悦透过绯红的小脸显露无疑。
“他是先立的遗嘱后喝的酒！”金淑娴知道自己说错话，忙圆道。
“那就看法庭如何判断你刚刚说得那段话吧，别忘了我这可有监控呢！”秦牧趁胜追击。
“还要上法庭？”金淑娴愣住了。光起诉，准备材料她就花了大半年的功夫。如果再打一轮官司恐怕又得好久。那套房子虽然价值几百万，但是如果她的那些小手段被公之于众，她以后还怎么钓凯子啊！想到这里，她忙道:“算了，算了。看你可怜，这套破房子就留给你吧！”
金淑娴走了，秦牧却陷入了沉思。当初她无意中撞破王姜与男人幽会，设计出了亲子鉴定的事赶走了王姜母子，没想到竟为自己后来的生活留下了隐患。这算不算是报应呢？她一下子有些想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