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蛋羹怎么这么咸啊？年纪大了得吃清淡点，对心血管好。”于娜刚吃一口菜就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
周同和他爸老周对视一眼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刘梅见丈夫和儿子不帮自己说话，心里的火顿时蹿了上来。
“爱吃不吃，不吃都给我吃。我辛苦了大半辈了，给你们做饭还嫌这嫌那的。要有本事就自己做，要么就出钱请保姆。也省得我在你们跟前碍眼。”刘梅说着将菜全扒拉到自己跟前，大口大口地嚼着。贡菜在牙齿间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于娜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就是婆婆嘴里的那道菜，她恨不得吃了自己。
“人啊，老了老了还要被人嫌弃。老头子啊，我这辈子嫁给你算是倒了血霉了。我那时候做媳妇，鸡没叫就得起来干活，等一大家子人都睡了，我还得忙活好一阵子。以为娶了媳妇能享福了，结果还是当老妈子的命哦！就这还遭人厌弃，儿媳妇嫌我家务干得差，你又嫌我呼噜大。谁辛苦了不打呼噜啊？我自从搬到客厅来睡觉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多少个夜晚都是睁眼到天亮哦……”刘梅自顾自地念叨，将自己的前半生狠狠回顾了一遍。
等她回过神来，桌边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堆残梗冷饭等她收拾。
“不怪没人听你妈说话，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我以后可不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太讨厌了。”于娜两口子进了房间后，她还是忍不住和丈夫吐槽。
“我妈也不容易。”周同刚开口。
“你妈不容易，那谁容易？你妈不容易是我造成的吗？”于娜的嘴皮最是厉害。一开口就堵得周同没话说。
半夜时分，家里静悄悄的。于娜起夜上厕所，刚把门打开就听见呼噜声震天响。“这老太太真行，还说自己睡不好，我看全家就她睡眠质量最好了。”于娜边吐槽边往厕所走。突然边上的凳子绊了她一跤害她险些摔倒。
“老太太够可以的呀！还挺会使绊子记仇。”于娜很自然的将罪名安在了刘梅头上。“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说完她将手机贴到刘梅边上录了一段她打呼噜的录音。
第二天一早，于娜刚出屋就见到刘梅在打哈欠，故意道:“妈，又没睡好吗？”
“别提了，沙发又窄又软。整个人感觉都要嵌进去了。我又是一夜睁眼到天亮，你看看这黑眼圈。要不你和小同商量下，让你妈来照顾一段时间孩子吧，我是真吃不消了。”
“妈，瞧您说的。您都睡客厅了。我妈来睡哪里呀？”于娜嘴上笑嘻嘻地说，心底却在呐喊:“真实想法暴露出来了吧，就是不想帮我们看孩子，使出这么多手段。”
“我们这房子确实小了点。要不你们再租一套？”刘梅既然提出了，就没打算收回。
“租房不要钱吗？你看我们俩一个月才挣多少啊，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啊？”于娜笑着说，心中却是恨毒了这个婆婆，谁家婆婆不出钱，不出力？
“唉，都怪妈不好，妈没本事帮不上你们啊！”刘梅突然哭了，手背抹了好几下脸，就是没有一滴眼泪。
“妈，您也别这么说，我昨儿起夜到了客厅，您猜怎么着？我听见呼噜震天响，我还以为是打雷了呢，还想去阳台收衣服来着，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您……”于娜说得绘声绘色，听得人险些笑出来，只有刘梅脸气得铁青。
在婆婆面前赢了一把，于娜觉得身心格外舒畅，睡觉都香了许多。
早晨六点左右，一股浓郁的燃气味直冲脑门，熏得她连咳好几声。于娜赶紧翻身下床:“老公？雯雯？爸？妈？”
屋里静悄悄的，无一人应答。于娜吓得连拖鞋都顾不上穿，飞奔向厨房。放煤气罐的橱柜门开着，一节大红色的管道漏在外面。不用说，燃气味就是这里散发出来的。
她一把关闭了煤气罐阀门，又冲到阳台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接着又将所有房间的门窗一一打开。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始后怕起来。如果不是自己警觉，恐怕就要死在这座房子里了吧。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于娜掏出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我不管你现在干什么，就是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立刻赶回来。”
一小时后，家里的人齐了。于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沉似水:“说说吧，今天咱家谁最晚出门的？”
“我工地上有事，五点出去的。”公公老周率先发言。
“我和咱爸前后脚，菜市场送货差点迟到了。”周同紧接着说。
“奶奶带我去吃了肯德基，还说要带我去游乐园呢。”雯雯似乎没有察觉到家里紧张的气氛，蹦蹦跳跳地凑过来说。
“一切都不言自明了吧。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于娜直勾勾盯着婆婆，生怕错过她一个表情。
“有啥说的？我带我孙女出去玩还玩出错了是吗？”刘梅依旧梗着脖子嘴硬道。
“你和雯雯是最后出去的，家里的煤气管道是不是你弄断的？你这是想谋杀啊！”于娜胸腔里的火以燎原之势从嘴里喷射而出。
“你胡说八道！怎么就一定是我，难道不能是老鼠吗？”刘梅反问。
“你过来看看，哪个老鼠能咬这么齐整？”于娜将一截煤气软管扔在了她的面前。
“那我就不知道了。”刘梅也一屁股坐在餐桌边上。
“那就报警！”于娜寸步不让。
“报警就报警！我倒要看看，警察能拿我一个抑郁症患者怎么办？”刘梅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扔在了于娜面前，可惜纸团太小了，扔在地上的声响不够大，气势也削减了不少。
“你说你有抑郁症，就有抑郁症了？”于娜压根就不信，“现在打印店连这种东西都能做了？你要是真有抑郁症，就和我一块儿上趟医院瞧瞧！”
“我还吃着药呢，上啥医院，我不去！哎呀，这窗户开着还真挺冷的，别冻着了雯雯。”说着，刘梅就借着关窗户的机会试图转移话题。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于娜一听到关窗户整个人就炸了:“谁敢动下试试？窗户是我开的！怕冷，就加衣服。屋里的味道没散干净之前，谁都别想动下！”
呵斥住了刘梅。于娜又接着转头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公公:“妈今天能开煤气罐，明天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呢？既然她得了抑郁症，咱还是去医院瞧瞧吧，万一哪天再犯病，我们的小命可就没了。”
周同本就是个老婆奴，老周也是个没主意的。三说两说，就同意了。
刘梅自然不肯:“你们这是想合起伙来害我呀！我和你们拼了！”说着，她弯下身子就要拿头撞人，这可是农村老太太的拿手好戏。她这一撞，儿子和老伴儿必然过来拦着，她这一闹腾事情也就过去了。
结果谁知道，她只顾往前冲没看脚下，一个不知从哪滚过来的玩具车正在她脚边，就这么一滑，一摔，半条命摔没了。
刘梅中风了，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或许是年纪大了不经摔。反正她往后余生都只能躺床上等着人伺候了。
于娜被迫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孩子和婆婆。每当她想抱怨几句时，周同都会说:“如果不是你当初不依不饶的，我妈哪里会变成这样？”
于娜这个后悔呀，如果当初她不和婆婆一般见识，挑她的理，后面也许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事情来。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床的另一侧，周同默默拉黑了一个女人头像的微信。那天的煤气管道其实是他剪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出轨了。如果提离婚于娜非扒她一层皮不可。
没想到，阴差阳错让母亲背了黑锅。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家就那么几口人，不是他干的，就是他爸。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刘梅都会扛下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他们俩都不知道的。那就是刘梅早就知道周同出轨了，她睡客厅，找茬吵架，目的都是为了逼走儿子儿媳。只有他们自己顶门立户了才会知道生活的艰辛，忙碌才是熄灭儿子外遇最好的手段。
虽然最后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只是牺牲了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