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再婚的消息，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告诉我的。她打电话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儿我听不出的情绪：“闺女，我跟老李领证了。”我愣了半秒，手里拎着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儿子的书包，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结婚了？”“嗯，上午去民政局领的，想着还是得告诉你一声。”我脑子嗡了一下，说不出是震惊还是不知所措，嘴巴比脑子先动：“妈，你这也太突然了吧？”电话那头的她笑了一下：“哪儿突然了？我和老李处了两年了。”是，两年了。她和那个叫老李的男人认识后，周末的饭局变成了她约会的时间，电话里的话题里多了一个“老李说”……但我一直没当回事。她年轻守寡，把我一个人拉扯大，如今她六十了，有个人作伴也是好事，我怎么会不祝福她呢？可当她真正把这事儿摆在我面前，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那以后……你是要搬去跟他一起住了？”“是啊。”她答得理所当然。我有点心慌了：“那小宝怎么办？”“什么小宝？”“你不是说等我复工了，帮我带孩子吗？”她沉默了一下，语气轻了点：“闺女，我这把年纪了，也该为自己过日子了。”“妈！”我声音一下就拔高了，连儿子都吓了一跳，“你以前不是答应好的吗？”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能理解。”理解？怎么理解？这两年我一个人撑着，带孩子，工作，熬夜加班，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心里都安慰自己——没关系，等妈退休了，她能帮我，我就能轻松点了。结果呢？她再婚了，她要过自己的日子了，她没空帮我了。“妈，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咬牙，“我当年要不是为了你，早就跟我前夫复婚了！”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她却笑了，笑得特别淡：“闺女，我离开你爸，是因为他出轨，跟你没关系。你离婚，是因为你前夫不顾家，也跟我没关系。”我攥着手机，心里翻涌着委屈和愤怒：“可你是我妈啊！”她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的人生，不是为你预留的。”那一刻，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电话里传来她轻轻的叹息声：“我年轻的时候，所有时间都给了你，现在你大了，日子也该自己扛了。”我挂了电话，手抖得厉害。晚上，我跟朋友吐槽，朋友听完只说了一句：“你妈说得没错。”我差点气笑了：“她以前怎么不这么想？”朋友叹了口气：“她以前那是没得选，现在她老了，终于能为自己活一回，你就不乐意了？”我怔住了。是啊，我妈以前没得选。她三十岁丧偶，独自拉扯我长大，从来没说过累，从来没抱怨过辛苦。可这不代表她不累、不辛苦。我想起小时候，她加班到深夜，回家时眼里布满血丝；想起她为了给我交学费，省吃俭用好几年不舍得买一件新衣服；想起我婚姻出了问题，她第一时间接我回家，说：“妈在呢。”那时候，她的时间，她的人生，全是我的。可如今，她六十岁了。她终于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闭上眼，胸口的委屈一点点化开。第二天，我鼓起勇气给她打了电话。“妈。”“嗯？”“那个……我昨天不该冲你发火。”电话那头静了一秒，然后她笑了：“行啦，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带孩子不容易，我能理解。”我鼻子一酸：“那你以后……有空能多回来看看小宝吗？”“当然。”她笑着说，“等老李忙完这阵子，我们去看看你和孩子。”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出神。我还是要带孩子，还是要工作，还是会有崩溃和疲惫的时候。但这一次，我决定自己扛。因为我知道，我妈也有她的人生，她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的一生，不该只是“妈妈”，她也应该是“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