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无锡西乡有一个村,名叫新庙上,村民陆鸣皋、陆鸣山兄弟常年行走江湖,以贩卖苏州浒墅关草席和宜兴窑业为业,两人夏初挑担卖草席,冬季挑担卖窑货,周历各省之间,几乎走遍全国,只在每年春天和初秋回乡小住,两人有一条小船,装满货物,兄弟俩轮流,一人在船上看货,一人挑担外出卖货,卖完再回船,有时会十天八天不回船,挑担走过深山穷谷,旷野深林,习以为常。据说在四川曾遇异人传授,学得内功秘诀,二人勤加练习,进步惊人。某年秋,陆氏兄弟贩席结束回乡休息,准备冬天装窑货再出门。
新庙上村有一个大王庙,农历八月五日是大王诞辰,每年的八月五日这天,村里都要预先定好戏班来演戏。这一天的新庙上村村民,无不兴高采烈,提前预备好菜肴,领亲戚,招朋友,前来看戏。这一年也蛮巧,定下的戏班正好八月三日和四日在邻村南苏秦村演出,两村相距不足十里,因此戏班在八月四日落台后,正好赶上八月五日到新庙上村演出。
不料,南苏秦村方面临时起了变化,八月五日要加演一天,戏班班主以五日这天已约定新庙上村为由推却,不料南苏秦村蛮不讲理,把戏班的戏箱扣了下来,还劝班主自己去对新苗上说,横竖只延缓一天,没啥大关系的。班主无奈,只得硬了头皮,走到新苗上说:“不是我们违约,只是戏箱被扣,无法按约前来演戏,我们硬不过他们,你们要是硬得过他们,帮我们把戏箱拿了,我们何乐不为?”
新庙上村民听说后大为不满,认为南苏秦村人不把新苗上村放在眼里,准备前往理论,也有人说,和南苏秦人说理估计没有用,他们还有一帮练拳头的青年,功夫了得,打起来的话,新庙上有可能会吃亏,村里主事的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延缓一天。这时陆鸣皋、陆鸣山两兄弟突然大声嚷道:“我们新庙上的台都坍光了,就我们两兄弟去,有胆量的随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往南苏秦村而去。
早有探听消息的人跑回南苏秦村报告,当听说是陆鸣皋、陆鸣山领头时,村里年长者说,这两人常年在江湖上行走,既然敢赤手空拳而来,说不定来者不善,先不要轻取妄动,看他们来了怎么说。
南苏秦村人拥到村口,见陆鸣皋、陆鸣山两人悠闲地走在前头,后面黑压压地跟着一群新庙上村人,走到村口,见两人手持旱烟管,面带微笑毫无惧色,南苏秦村人不由地左右分立,让开一条路,让两人进村,再跟在后面,村里几个头面人物先在演戏的大殿里等着。
陆鸣皋、陆鸣山兄弟俩径直走到大殿里的戏台前,陆鸣皋说:“我要到戏台上去问问戏班的班主,为何失信?”言罢。只见他身体略蹲,右手里的旱烟管在地上一点,就像撑杆跳一般,人已经在戏台上,见者无不惊奇。这时,陆鸣山说,这么高的台,我跳不上,要找个垫脚,说吧,见大殿里有一只大天炉,他走到近前,两手拿住炉的两个脚高高举起,然后放在戏台前,这只大天炉,平时要八个人才抬得动,众人恍惚间,陆鸣山已爬上天炉,将身一耸,也已经跃上了戏台。
南苏秦村人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面陆续跟来的新庙村人见了,无不眉飞色舞,又见陆鸣皋从戏台里一侧出来,一只大戏箱被他用旱烟管头伸在戏箱的一个铁环中高高挑起,口里说道:“戏箱再不般到新庙村去,我可要摔下去了”,南苏秦村的人看了,都吓得矮了半截,村里几个头面人物都是识相的人,连说误会,准戏班立即开船将戏箱送往新庙上村。
新庙上村的戏在八月五日准时开锣,村里人都凑了份子在戏台正对面摆下酒席,请陆氏兄弟居中坐了,作为庆功之宴,陆氏兄弟,对酒当歌,在席的无不尊而敬之,连番前来把盏。酒落欢肠,谈峰便健,陆鸣皋在席上叙述了很多行走各省之间的鲜为人知的涉险之事。
陆鸣皋说,某年四月下旬,肩上挑了一担席,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但放眼望去除了山就是树林,看不见一个村庄,再走十几里地,天已发黑,就想在树林里将就一宵,天亮再走,这样又走了几里路,突然发觉地上亮了许多,抬头陡然看见前面有一宅院,大喜,连忙上去叩门,只听门内有一个童子的声音说:“师傅回来了”,接着,两扇门呀的一声打开,见是陌生人,不觉呆了一呆,陆鸣皋说要借宿一夜,童子点头同意,陆进门后才发现,宅院原来是一所寺院,童子是一个小沙弥。小沙弥把陆鸣皋引入到东首厢房内歇下,一会,又和一个寺内的香火一起搬饭来吃了。
正要睡下、老和尚回来了,到房中敷衍几句就出去了,陆鸣皋见这个僧人言语举止不很自然,看上去面相凶恶,心想今夜莫非要深陷魔窟,因此卧在床上,小心翼翼不敢大睡,到半夜朦胧间,忽听门外有脚步声、陆一惊而醒,霍地起身,立于墙角内,但手无寸铁,深以为虑,此时,房门悄然打开,月色中,但见一个身影手持利刃,一窜而进,动作十分矫健,竟是那僧人。
僧人一揭帐见床上无人,略一迟疑,陆已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将一把利刃踢落在地。对方没了凶器,陆胆子大了一些,两人拳来脚去,斗了一会儿,陆感觉僧人的武功,实在自己之上,久战必败,想到此,陆决计使出“蜈蚣弹”的绝技,身子略弯,向上一耸,已至房梁,那僧人见了,立刻贴身于壁,但见他两肩上下牵动,眨眼已到半墙。
陆鸣皋大惊,知道这是“壁虎游”,如果游到墙顶,可以撘手之时,“蜈蚣弹”必死无疑,唯有拼死一搏,或许还有生路,当此生死关头,他不等僧人上来,倏地自梁间一跃而下,再一跃跳起、拉住僧人的双脚,向下一曳,僧人说声不好,已被陆鸣皋曳下。说时迟,那时快,陆鸣皋双脚先于那僧人着地之时,急施内功,侧身用两指猛击他头部太阳穴,僧人一击之下倒地不起,连叫声都没有,陆鸣皋跑出房门大声叫唤小和尚和香客过来,命他们施救,但最终没有救活。
经询问,陆鸣皋得知,僧人是绿林大盗,小和尚也是他抢来的,死在僧人手里的来往客商,不可计数。
酒至微醺,众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陆鸣皋兄弟俩又讲了一件趣事,某年开船出去,到杭州贩席,准备停靠杭州拱宸桥,但该处河面几乎全部被巢湖帮的米船占领了,当时陆氏兄弟见米船中稍有空隙,就撑船挤进去停泊,一挤之下,巢湖帮米船的缆绳接连轧轧作响,并泊的米船慢慢分开,撑船的都迷信,认为缆绳断了是不吉利的。巢湖帮自恃人多,先破口大骂,接着就用竹篙纷纷打向陆鸣皋兄弟,两人跳到岸上躲避,巢湖帮人追到岸上,陆鸣皋兄弟只得背靠背蹲马步迎敌。
如今的杭州拱宸桥
巢湖帮一会儿就聚拢了数十人,对着陆鸣皋兄弟俩棍棒齐下,陆氏兄弟用手一掠,抓住对方棍棒,乘势只一拖,对方便拿着棍棒跌入到怀中,再顺势一拨,人便跌倒在地哼哼做声,两眼翻白,起身不得。一连十几人都是如此,巢湖帮情知不敌,跑到县里,说有两个强人,无辜伤人,且被抢去若干钱粮,县官听了,立即派差,将陆鸣皋兄弟和十几个伤人全部带到县衙。
县官碰巧是无锡人,看看躺在地上的伤人,个个脸色发白,气若游丝,伤势确实严重,想想两个无锡同乡怎么闯下这么大的祸,正踌躇间,陆鸣皋大声说,他们的伤是假的,说着,兄弟俩就走到伤人旁,这一提,那一拨,略一抚摸,个个随手起立,恢复正常,巢湖帮看得呆了,做声不得,县官也有心帮陆鸣皋兄弟,斥责巢湖帮胡闹,巢湖帮心知遇到了高手,更兼县官从中帮忙,只得认输散去。
巢湖帮散去后,县官对陆鸣皋兄弟俩说:“倷尼(我们)无锡人总要帮无锡人格,不知两位是啥格功夫?”陆鸣皋兄弟据实告知,是点穴之术,被点之人只是不能动罢了,不伤内脏和筋骨。县官叹服!
备注:本文中新庙上村大王庙所祭的“大王”是春申君黄歇,无锡河埒口以前就有一座很大的大王庙,后被毁,只剩庙基,那个地方就被叫做“大王基”,现在无锡地铁二号线设有“大王基站”#文章首发挑战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