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某天,一个衣着朴素、悔恨交加的女子跪在了裴树唐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道:“裴老师,是我错了,我不该诬陷你……”
这段掷地有声的忏悔,揭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那么这位哭泣的女子是谁?裴树唐又是何方神圣?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老师道歉呢?
案件回顾裴树唐,1944年生于甘肃,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
童年时期,裴树唐过的非常心酸。因家里贫穷,裴树唐不得不早早辍学。
父亲为了他日后着想,便让裴树唐和街头艺人学习各种艺术。
也幸亏裴树唐天赋不错,又肯用功,很快就得到了师傅的全部真传。
无论是二胡、还是马头琴,都能演奏几首经典曲目,就算是快板、相声,歌剧,也都能演绎的惟妙惟肖。
混乱时期,裴树唐就是甘肃武威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当地大大小小的演出活动,都能看到裴树唐的身影。
八十年代,国家恢复了稳定,社会也有了秩序,裴树唐因过硬的艺术功底,便被武威市文化馆聘为文艺辅导员。
据武威市文化职工的回忆:“裴树唐的业务能力,在我们文化馆,应该是最棒的一个,而且表演功夫也不错,在整个甘肃都叫得上号。”
本来,裴树唐已经结婚,且有了女儿,过上了幸福、稳定的生活。然而,一起突发事件却改变了裴树唐后半生的命运。
1986年8月14日,甘肃武威市二轻局正在召开一场工作会议。
主席台上的七个人大都正襟危坐,聆听着领导的讲话。台下的观众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笔走龙蛇。会议刚开始半个小时,就出了岔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武威市当地警察在文化馆副馆长俞鸿康的引领下,走到了裴树唐的面前,问道:“你是裴树唐吗?”
裴树唐下意识说了句:“没错,裴树唐是我。”
确认了身份,警察又说道:“那好,我们是武威市公安局的警察,你涉嫌强奸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当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全都面面相觑,惊愕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裴树唐身上。
裴树唐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警察手中拿的文件,是个拘传证,上面写的涉嫌罪名是“奸侮罪”。
警察说完了,就严肃地对裴树唐说:“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六神无主的裴树唐没有办法,只得拿起了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警察就用手铐将裴树唐铐了起来,还拿着手枪对着裴树唐,将裴树唐带出了大门。
可以看到,1986年,还处于“严打”末期,警察办案充满了警戒心理,和现在的社会环境大不相同。
裴树唐后来回忆:“平常开会的时候,主席台都是冲着大门的。但不知为什么,那天的会场都是反过来布置的,大门就在主席台后面。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看到我被带走的整个过程,听清楚警察的每一句话。”
裴树唐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被策划好的,而裴树唐就是一个供人玩弄的演员。
在警方的逼问中,裴树唐才知道,疑似受害者名叫刘吉萍。
的确,裴树唐的确认识刘吉萍。刘吉萍平常热爱唱歌,总是在做家务的间隙,上下班的途中哼唱着流行乐曲,期待着有一天能名满天下。
不过,她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深知自己的不足,急需一位良师的指点。
经过多方打听,刘吉萍才听别人说起武威市文化馆有一位名叫裴树唐的中年男子,待人和善,曾多次指点求艺者。
于是,刘吉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裴树唐。了解了来意,裴树唐就说:“你先唱一段《在希望的田野上》吧,我听一听。”
随即,刘吉萍一展歌喉,唱了几句。
裴树唐听完,若有所思,说:“有感情,但技巧上稍显稚嫩,要注意发声部位。”
这之后,裴树唐隔三岔五就要教一教刘吉萍。裴树唐教学严谨而又幽默,准确地指出刘吉萍在气息、吐字等方面的缺点。同时,裴树唐还亲自示范,讲解歌唱的要领。
没想到的是,一天下午,天气非常炎热,刘吉萍的未婚夫曹武安来接她下班。看到了紧闭的大门,曹武安的心中燃起了怒火。曹武安本想破门而入,刘吉萍却打开了房门,面颊绯红,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难消心头之恨的曹武安立即就和裴树唐吵了起来,两人还扭打在一起。要不是刘吉萍奋力扯开了两人,非得出人命不可。
回到家中,曹武安越想越气,心中生出了一条毒计。第二天一早,曹武安就来到了文化馆,找到了馆长。
文化馆的馆长姓汤,早就看裴树唐不顺眼,抢走了自己的风头。汤馆长听了曹武安的讲述,就对他说:“你回家一定要劝刘吉萍,让她报警,咱们用强奸罪,把他送进去。”
曹武安拍手称快,回到家就动员刘吉萍,说:“你要是不报警,我就到处嚷嚷,让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我也不会要你了。”
刘吉萍只是一介女子,在曹武安的威逼利诱下,只得屈服,于是裴树唐就被带走。在曹武安、刘吉萍、汤馆长的密谋下,裴树唐被判处了7年有期徒刑。
上诉喊冤一夜之间,还文质彬彬的裴树唐转眼就成了强奸犯,连带着妻子也跟着被人指指点点。失去自由的日子里,裴树唐依旧保持着文人的傲骨,坚决不肯认罪。
监狱的生活单调又乏味,但却有很多时间。每天,裴树唐都要面对灰色的高墙和铁窗。他和其他犯人一起劳作,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折磨。
狱警对于“强奸犯”,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对裴树唐的态度不是呵斥,就是辱骂,仿佛裴树唐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不过,裴树唐坚信终有一天,会看见光明。他开始学习法律知识,撰写申述材料,试图通过法律途径证明自己的清白。
后来,监狱管理所有六次要给裴树唐减刑,但裴树唐都一一回绝了。裴树唐还对监狱领导说:“领导,我本来就没有罪,需要什么减刑?是他们冤枉我的。”
领导说:“我们给你减刑,又不影响你继续申述。减刑是因为你在这儿表现好,和其他的无关。”
但裴树唐是个钉是钉,铆是铆的人,就是不同意。因为裴树唐知道家人们为了我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受尽了人家的白眼,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唯一能让裴树唐感到温暖的是来自于女儿的探视,每个月,女儿都会准时来到监狱,隔着 玻璃窗和父亲对话。
1993年,裴树唐重获自由,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回到家中,裴树唐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开始了漫漫的上述路。为了翻案,必须要找到当事人刘吉萍。
不过,过去了七年,刘吉萍早已不在武威。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钱财,裴树唐才在2000年找到了刘吉萍。
十多年来,刘吉萍一直很后悔,也很害怕,一度想要自杀。每次听到警察鸣笛的声音,裴树唐都吓得浑身哆嗦。
得知裴树唐被判了7年,刘吉萍还大病了一场。她想说真话,却受到了威胁,说:“你要敢翻供,也会以诬告罪入狱。”
再一次见到裴树唐,刘吉萍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跪在裴树唐面前,忏悔地说道:“对不起,裴老师,当年是我冤枉你了。”
刘吉萍对公安局的那一幕记忆犹新,还说道:“一切都是汤馆长等人在报案,尽管我一直都在哭,一句话也没讲,可他们硬是逼着我按上了手印……至于那份控告材料也是文化馆事先让我抄好的。”
裴树唐叹了口气,刘吉萍又说:“汤馆长还说,我要是改口,久会坐牢。他们还让曹武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走到哪儿,曹武安就跟着到哪儿。”听完刘吉萍的讲述,裴树唐留下了泪水。
在裴树唐的陪同下,刘吉萍来到了北京最高法申诉。正因为刘吉萍的出现,案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2011年,最高法将案子送回甘肃高级人民法院。经过几个月的审理,法院做出了无罪判决,正式宣告裴树唐无罪。可惜的是汤馆长早就不在人世,也无法追究他的责任。
不过,对于这些,裴树唐完全不在乎,他还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心中的恨意仍在。但我听说他们去世了,也就想算了。我之所以想洗清我的罪名,只是想给子孙一个交代,告慰我逝去的亲人。”
结语:八十年代的中国社会,法制不健全,办案人员不注重调查,才会听信一面之词,误抓了好人。
20多年的时间,裴树唐仅仅获得了十几万元的赔偿。
本来是一个吹拉弹唱的文艺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老人。
回到家之后,裴树唐再也不摸二胡、快板这些东西了,基本告别了任何文艺活动。
参考资料
《裴树唐:我曾被“游街示众”》超星·期刊
《裴树唐的伸冤路》 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