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开讲#
一、中国小说输入越南的情况中越图书文化交流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至三国时期,士燮担任交趾太守,管治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就有教育管理;北方学者也经常光临交趾,也许从那时开始,中国书籍开始传播到越南北部。
丁朝遣使请封于宋,宋朝作为宗主国接受其为藩属。从此,中越两国的宗藩关系正式拉开帷幕,经常互赠书籍、经典,中国小说就这样传入越南。一般来说中国小说输入越南可以追溯到15世纪到16世纪,当时传入越南的小说主要类型是传奇小说或志怪小说。
才子佳人小说在明末清初已经产生,但到现在大多研究论文都认为中国的才子佳人小说传入越南的时间大约是在18世纪到19世纪,因为现存改编版本大多都在这段时间创作的,甚至更晚。
刘志强《<花笺记>的越南改写本—<花笺传>述论》认定由于战争等原因,所以之后传到越南的明清小说版本已不多见,同时可以确认“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曾经大批传入越南,虽然我们目前还找不到原始文本,但是越南人改编才子佳人小说则始于18世纪初,直到19世纪达到高潮。”
除此之外,越南的中国移民也为中国小说输入越南提供了重要条件,并且催生出将这种书籍进行印刷贩售这一现象。在19世纪下半叶,一些住在越南南部唐人街的中国人把越南喃传作品带到广东佛山等地印刷,现有的珍本封面上印有“佛山印刷厂”字样,因此可以认定广东与越南南部地区都是喃传出版、印刷的地区。
18世纪至19世纪,佛山和广州是中国的两个图书印刷中心具有技术先进、成本低廉。这里出版的书籍不仅在港澳地区广为流传,还跟随中国商人的脚步,传播到东亚和东南亚。据此可以推测,文学作品的传播也随着移民的迁徙而来。在越南,中国小说被改编成喃传的时期与中国小说被翻译成现代越南语的时期不同,改编方式的区别也很大。
早期改编作品的作者多为儒士,精通汉字和中国文学,他们的名字到后期才得知,其中有阮辉嗣、阮攸、李文馥等。越南语取代喃字之后,越来越多的中国文学作品被翻译成越南语,但翻译方式也有所改变。最早的翻译作品由熟悉中国古典文化的学者进行翻译,到后来教师、殖民政府官员甚至是商人也参加翻译。
二、《翘传》《花笺传》对原著的改编在创作喃字文学的过程中,越南诗人引入中国小说作品,虽然保持着原作人物的基本形象框架,但会根据本民族的审美观念特点、并按照作品情节的需要对人物进行修正和塑造。
由于翻译和改编体裁的原因,在内容方面多数作品存在残缺不全,或者情节有所添加删减,或者对原作进行重新修改以更适应本地文化及文学风格,因此,译文作品和改编体裁的作品与原作在内容上是存在差异的。
翻译和改编体裁是否成功的关键点,在于作者的文章创造力,能够使原作更容易被读者所接受,而不再是简单的外文翻译。其中改编而成的《翘传》与《花笺传》被列为越南文学杰作,这两部作品不仅是喃传类型的巅峰之作,还是越南古典文学才子佳人题材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一)《翘传》的改编《翘传》的内容基本保持原作原貌,作品讲述主人公王翠翘的风雨人生。王翠翘是一位美丽而有才华的女子,她原本与金重相约为婚,但因家庭变故,她不得不选择牺牲自己来救出父亲。
王翠翘被马监生欺骗卖进青楼,被秀婆逼迫接待客人,但她宁死不屈,秀婆无可奈何只能安排她去凝碧楼。而后王翠翘被楚卿欺骗让她一起逃出青楼,不料最后出逃失败还是被秀婆带回青楼。在青楼里王翠翘遇见束生,被束生赎回家并娶她为妾,但是束生的原配妻子宦姐逼迫她当家里的奴仆,天天让她去观音阁抄写佛经。
翠翘常被宦姐残忍殴打,她苦不堪言选择从观音阁中逃了出来。后来翠翘遇到了觉缘尼姑,觉缘尼姑说服薄婆让翠翘留下,薄婆为翠翘和薄幸做媒,但没想到王翠翘被薄幸又一次卖进了青楼。而后在青楼里翠翘遇见一位名叫徐海的英雄好汉,翠翘被徐海赎出青楼,并娶她为妻,给她夫人的名分。这时翠翘决定报答恩情和开始她的复仇计划。
胡宗宪当时奉命安抚东南沿海倭寇,密谋贿赂翠翘让她劝服徐海投降,然后胡宗宪乘机围攻。徐海去世后,翠翘在钱塘江跳河自杀,但被觉缘尼姑救下。在翠翘流落风尘的期间,金重与王翠云结缘,但金重还在不停地寻找翠翘,十年以后他们重逢,最终翠翘一家团圆。
青心才人的《金云翘传》是章回小说,阮攸的《翘传》是叙事诗。诗歌要求凝练、精悍;因此阮攸对故事情节进行改编,删减了一些情节,浓缩了一些细节,使其适应诗歌形式。
1.《翘传》人物形象的改编曾经有很多研究学者将阮攸的《翘传》与原著进行对比,其中阮玉琼簪的《从中国<金云翘传>到越南<翘传>》具体比较两部作品的时代背景,体裁,故事框架,人物形象,主导思想,认定《翘传》与原著基本上有相同的情节和人物形象,在“人物形象之比较”部分,作者认为《翘传》的人物形象比《金云翘传》更理想化。
青心才人的王翠翘是真实中有血有肉的人物。《翘传》中的王翠翘不仅才貌双全,书中还突出强调她美好的品德,她的单纯和她的情感,但然后得出结论:“《翘传》的成功在于震撼人心的强大力量。”《翘传》具有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反对封建制度,批判社会黑暗。
黄玲在《民族叙事与女性话语——越南阮攸的创作及<金云翘传>的经典》中发表了自己观点,他认为王翠翘的人物形象被注入了崇高精神。越南民族的“母道信仰”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借王翠翘的悲苦命运展现世道不公,并惩罚罪恶,这是以越南柳杏女神为文化原型的。传说柳杏女神下凡人间,高尚纯洁,品性德行,具有鲜明的神判色彩。
因此,王翠翘在人间受苦是一种以自我牺牲来进行精神挽救。女性形象在越南历史上也有重要的地位,在战争中担当了重要角色,王翠翘的形象是越南民族的女性典型,代表民族的理想典范。之后关于《翘传》与原著对比的论文越来越多,得出大致的结论为阮攸的《翘传》与原著大体一致,所以《翘传》的特色在于文字,比如原著没有过多描述场景和剖析细腻感情,阮攸填补了这个部分的空白。人物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2.《翘传》的情节改编《翘传》的改编事件顺序如下(第529句到第776句):金重去辽阳为叔父奔丧——王家被冤枉——翘决定卖身赎父——咸媒婆带马监生来见翠翘——王员外想撞头自杀(《金云翘传》中描写王员外得知翠翘卖身之后“王员外呜咽不能答一语,惟低头坠泪而已”。)——马监生交钱——翘拜托妹妹代嫁金重。
《金云翘传》中,翠翘决定卖身之后就马上拜托妹妹代嫁金重;但《翘传》中的翠翘先是卖身赎父,在她的父亲王员外被释放后才考虑自己的爱情,情与孝之间,她更选择了孝。
最古老的《翘传》喃字版本是嗣德十九年(1866)版本。这段时期越南“国语”字逐步完善,越来越被越南人民社会所接受。不久之后,出现《翘传》的第一国语版由张永记(Truong Vinh Ky)编辑,在1875年印刷于西贡。在以前由于文字的复杂性,汉字与喃字文学作品只在士大夫之中流行,并未在民间广泛流传。
越南语“国语”文字易读易学,同时可以记载所有的越南语音节,这是汉字不能代替的。所以,越南语“国语”文字的出现已创设有利的条件让这些作品更易被群众所接受。不可否认《翘传》是一部文学杰作,但还是得益于历史时代让《翘传》更广泛地流传。
(二)《花笺传》的改编第二个作品是《花笺传》,是根据中国原本《第八才子书花笺记》而写成。《花笺传》的原文是明末清初广东的弹词木鱼歌作品。《花笺传》叙述了儒生梁亦沧与女子杨瑶仙的爱情故事。儒生梁亦沧在一次为亲戚家人祝寿时,遇到正在下棋的杨瑶仙并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就在杨府旁购下一座书房。
梁亦沧到杨府拜访时,读到杨瑶仙写在一张花笺上的咏柳诗,遂和诗一首表达他对杨瑶仙的倾慕,杨瑶仙看到梁亦沧的诗得知梁亦沧对她的爱意。在中秋节时,两人互发誓愿并将誓言写在花笺上,每人各留一张。但之后梁亦沧的父亲跟刘家结亲,答应了梁家与刘家的婚事,想要梁亦沧娶刘家的女子刘玉卿。梁亦沧得知后很是痛苦,但他不能违背父亲的话。
另一方面,杨父奉旨征胡,杨瑶仙也要随同父亲离开家乡到京都,他们的爱情因此戛然而止。梁亦沧中举及第后担任翰林院官员,与杨瑶仙在京城重逢。这时,杨父被胡人围困,梁亦沧决定出征为杨父解围。梁亦沧和杨父得胜归来之后,皇帝得知梁亦沧与杨瑶仙的事,就给梁亦沧和杨瑶仙赐婚。从此,梁亦沧与杨瑶仙过上了幸福团圆的生活。
因《翘传》的流行,文学界出现了两种极端声音,一方面是极致崇拜,另一方面则反对辱骂。从一些读者的角度来看,《翘传》是一本淫秽书籍,违背伦理道德家教和扰乱社会秩序。在文学方面,大家都认为《翘传》是一部杰作,但是对于当时的封建制度,《翘传》违背了女性的美德。但事实上,《翘传》反映了当时社会时代特点——当封建制度没落的时候,它的腐朽和不人道的本性充分暴露出来。
《翘传》谴责所有残暴势力践踏人类的行为,尤其表现在王翠翘身上,象征反抗封建礼教对于女性的约束。《花笺传》则是年轻人追求自由与爱情的表现,他们对爱情的憧憬超出了封建礼教的范围,但也很重视父子道、君臣义。《花笺传》虽不像《翘传》那么普遍流行,但是研究学者们认为《翘传》与《花笺传》有很多相同点,尤其是阮善的《花笺润正》。
是《花笺润正》一书表现最为明显。阮善(1763-1818)比阮攸早两年去世,因此可以说,阮攸《翘传》的创作时间接近于《花笺润正》,但是《花笺传》与《翘传》是何时创作,何时开始流行到现在仍是一个疑问,只能判断“鸿山文派”文学创作具有相似之处。两部作品的作者都是儒生,或多或少受到儒教影响,但是他们的作品又违背了儒教思想,在儒教逐渐失去影响力的特殊时期,《翘传》与《花笺传》代表了进步思想,它的改编易于被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