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琐琐伯珪似公路

1.败因

公孙瓒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

前面提到的军事上的失利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政治上的失败。众所周知，东汉社会世家大族、地方豪强的势力日益强大，已经渗透到了当时社会的每个角落，并成为东汉政权的实际支配者。汉末诸侯的形成和发展，大部分都是依靠这两种力量来维系。荆州的刘表、中原的袁绍都是如此。而公孙瓒对待世家大族、地方豪强的做法却是完全不同的。

《三国志·公孙瓒传》注引《英雄记》记载：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或间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所宠遇骄态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增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已子，常称古者麴周、灌婴之属以譬也。"

公孙瓒对待幽州有才能的名门子弟，必将其打压在穷苦之地。有人问原因，公孙瓒说：“如今这些衣冠子弟、善士富贵了，他们都会认为是自己应得的，而不会记得别人的好处。”公孙瓒宠幸骄纵的大多都是庸才，如算卦的刘纬台、布贩子李移子、商人乐何当三人，公孙瓒和他们结为兄弟，自己做老大，称他们三个为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因公孙瓒的缘故，富皆巨亿，有时公孙瓒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他们的女儿，还常把他们比作曲周侯郦商、颍阴侯灌婴之类。

《后汉书·公孙瓒传》中亦云：瓒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常言"衣冠皆自以职分富贵，不谢人惠。"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兒。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刘虞在幽州能够立足，除了他在处理民族问题上的成绩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自身就是世家大族，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同时他与鲜于辅、鲜于银等地方豪强关系密切，也正因为如此，刘虞死后，鲜于辅、鲜于银等地方豪强会联合起来为其复仇。

而公孙瓒采用的是诛杀豪强的做法，依靠刘纬台、李移子、乐何当等“富皆巨亿”的商贩。商贩，也就是商贾，《史记·李将军列传》：“如淳云：‘（良家子）非医巫、商贾、百工也。’”在汉代社会环境下，连“良家子”都算不上，可见其社会地位低下，自然不具备社会影响力和号召力。因此，公孙瓒在幽州既无法得到占汉末统治地位的大族、豪强的支持，也不能获得幽州百姓的拥戴，在幽州的统治自然也就无法长久。

田畴受刘虞指派到长安向献帝汇报工作回到幽州后，在刘虞坟墓前拜谒祭扫，又发出章表，哭泣着离去了。公孙瓒知道了大怒，悬赏捕获田畴，对他说：“你为什么独自到刘虞的墓前去哭，却不来给我送报告章表？”田畴回答说：“汉朝王室衰败，人人怀有异心，只有刘公没有失掉忠信的节操。报告表章中所说的，对将军没有什么好话，恐怕不是您所乐意知道的，所以没有送上。况且将军正在兴办大事以满足自己的欲求，既已杀死了没有罪的主君，又与坚守忠义的臣子为仇，果真做了这件事，那么燕、赵地区的士人将都只会投东海而死，哪还有人忍心跟从将军您呢？”公孙瓒因为田畴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杀他，但他还是把他关在军下，禁止他与故人来往。有人对公孙瓒说：“田畴是个义士，您不能礼待他，还把他关了起来，恐怕会失去众心。”公孙瓒才放走了田畴。

除了政治失偏、军事挫折之外，也应该看到公孙瓒本身的性格也存在一些问题，过于刚强自负，心胸狭隘，受挫后龟缩自固，坐视内乱，等待的只有灭亡。若能与刘虞和谐共处，联手经略幽州，又岂能被袁绍消灭呢？

2.评价

魏攸：“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

袁绍：“超然自逸，矜其威诈。”

程昱：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

陈寿：“瓒遂骄矜，记过忘善，多所贼害”；“公孙瓒保京，坐待夷灭。”

范晔：“①瓒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自帝室王公之胃，皆生长脂腴，不知稼穑，其能厉行饬身，卓然不群者，或未闻焉。刘虞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美哉乎，季汉之名宗子也！若虞、瓒无间，同情共力，纠人完聚，稸保燕、蓟之饶，缮兵昭武，以临群雄之隙，舍诸天运，征乎人文，则古之休烈，何远之有！”“②伯珪疏犷，武才趫猛。虞好无终，绍势难并。”

乞伏昙达：“昔伯珪凭险，卒有灭宗之祸；韩约肆暴，终受覆族之诛。”

王勃：“区区公路，欲据列郡之尊；琐琐伯珪，谓保易京之业。瓒既窘毙，术亦忧终。”

洪迈：“公孙瓒筑京于易，以为足以待天下之变，不知卫梯舞于楼上，城岂可保耶？”

郝经：“瓒挟劲气，辄害宗子。百楼虽多，云胡不死。”

王夫之：“顽悍而乐杀者公孙瓒，而犹据土以自全。”

柳从辰：“卓虽受诛，豪杰并起，跨州连郡如刘虞、公孙瓒、陶谦、袁绍、刘表、刘焉、袁术、吕布者，皆尝雄视一时，其权力犹足匡正帝室。”

蔡东藩：“公孙瓒之致死，其失与袁术相同。术死于侈，瓒亦未尝不由侈而死。观其建筑层楼，重门固守，妇女传宣，将士解散，彼且诩诩然自夸得计。一则曰吾有积谷三百万斛，食尽此谷，再觇时变。再则曰当今四方虎争，无一能坐吾城下。谁知绍兵骤至，全城被围，鼓角鸣于地中，柱火焚于楼下，有欲免一死而不可得者，较诸袁术之结局，其惨尤甚！”

纵横边塞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前半生可谓异常辉煌，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成长，成为纵横边疆的民族英雄，是可敬的。但是，在与袁绍的交锋失利后，仿佛变了一个人，雄心霸气消失，坐困自毙，非天意，更多是自酿之祸，可惜。

但是，公孙瓒与高干子弟袁术非同日而语，袁术骄奢淫逸，一心想称帝，而公孙瓒虽刻意建功立业，却始终无僭越之想法。

边塞千古风犹吹，白马义从无遗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