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前去见了母亲，她连忙打电话：别进村，在那个十字路口见就行

距离过年还有20多天的时候，母亲就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问我今年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回家了能不能见个面之类的。这样的话，她几乎每年都会问，其实我们也就是中间有那么几年情况比较特殊，没有见面，所以母亲总是说，好几年没有见过我了，很想我，问能不能见个面。

我在年前的时候，就把这个问题写成了一篇文章，问了大家的意见，很多网友在下面评论，不过也是两家分化，有的建议去看看，那毕竟是母亲；有的不建议去看看，因为她改嫁的时候，搬走了所有的东西，过去几十年，也很少看我或是帮助我。每晚，看着评论，我内心也变得复杂起来。年底，我确实没有时间，所以我没打电话，她也没有发消息，就很默契的过了年。只是到了大年初五的下午，我还是去了，因为初六就返程了，再不见可能就是一年。

我知道，当我写下这一篇的时候，也注定是撕开伤疤，或许也没人喜欢看，但我思考了很久很久，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来好一点。我知道这一篇可能没人看，那就留在这吧。

1.

算起来，母亲已经改嫁有20多年了吧，我也具体的记不清了，只是知道，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甚至在母亲和舅舅来拉我们家东西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只是在变卖东西，然后替父亲还债。

但其实，后来想想也不可能。

父亲确实得了大 病，可父亲在那个冬天自从公交车上下来，就再也没有坐上出村的公交车，他是一直在家里等着，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期间，我的家人，我姥姥那边的人，也曾来看望过，只是父亲却从来没有去治疗了，哪怕后来疼的翻来覆去，也只是吃 药 打 针而已，也仅此而已。

所以，他之前赚的钱去哪了？他之前可是很能够赚钱的？

但这些都没有了下文，包括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和舅舅拉走了父亲生前置办的很多东西，三轮车，摩托车，包括铁大门，都被搬走了，除了一张大床，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不怎么听话的我。

后来奶奶就过来了，看着这空空无也的房间，也是哭了起来。

就这样，母亲也改嫁了。

我一时间，就没了家，父母都“没了”，我跟着奶奶生活。

小学的生活，我之前提过，母亲确实过来看望过我几次，每次不是拿点水果就是拿点方便面什么的，还有一次，就是刚刚煮好的饺子，赶紧盛出来给我送到了学校。

那是我刚刚吃过饭，从家里出发来到学校，走在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母亲，我就简单的吃了一点，意思一下就行，毕竟她刚煮好饺子，马不停蹄的跑过来给我吃，她自己都没有吃饭呢，我总不能寒了她的心。

到了后来，母亲也确实没有再怎么来小学看望过我，直到我小学毕业，到了初中，到了高中，到了大学，她看望我的次数不再多了起来，甚至说，已经不再看望了。

我知道，她有了孩子，要照顾她的新家，她没有工作，所以兜里没钱，我去找她又干什么呢？只会让两个人悲伤。

考上大学那年，我出去打工了，毕竟没钱，学费什么的要靠自己赚，可即便如此，还是差很多，我也是想到了母亲，想着哪怕借点也行，到时候还给她。

那是盛夏，真的很热，如今一旦到了盛夏，我就能够想到当年那个场景，我骑着车子，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边的庄稼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耷拉着叶子，好像等着被太阳烤焦一般。

我们在村口的树下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到最后我也没有张开这个口，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也知道，这个钱，就算是张口，也借不出来。

只是到了最后，母亲还是拿出来一点钱给我，那只是几百块钱，但我看她攥的那么紧，手里还都是汗，我就知道，这应该是她全部的生活费了，我要走，似乎也是可以，只是我要走这笔钱之后，她的生活，可能就真的变成水深火热了。

这钱，我没有要。我把带来的礼 品给放下，然后走了。

2.

往后的好多年，我们偶尔打一次电 话，但说不了什么东西，当然，也几乎都是在年底的时候才会打电 话，因为她从外回来了，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够见面。

我们的确在年底的时候见过面，但一般都是在村口，我把自行车停在村口，说说话，也仅此而已。

大学毕业后，我有了工资，母亲的那两个孩子也逐渐的长大，其中大女儿今年要参加高考，我和她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我看来，关系很不错。

前几年我每次去看母亲的时候，都会带着礼过去，算是给她的，也算是给妹妹的。母亲每次都不让我带礼品过去，但是我每次都不少拿。

这可能就是弥补我内心的那种空缺吧。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一旦到了冬天，我和奶奶就吃豇豆就馒头，再喝点白开水，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别说是鸡蛋牛奶，哪怕是白菜，都是很少的。

当我看到妹妹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小时候，有个人会经常来看我，给我带点东西，那该多幸福。

因为心里渴望这个东西吧，所以等我长大了，我也想着给妹妹一点东西，算是弥补我内心的那个空洞吧。

今年大年初五，我打了电 话，说大概十多分钟就能够到，还是老地方见面。

老地方，就是他们村口那可树下见面。

他们村和我们村离得不远，骑自行车也是很快，村口往外，都是庄稼地，从我们村出来，走大路，再走一条小路直接到他们村口，方便的很。

以往我们在村口，很多人都会看我们，指指点点，也有一些她那边的亲戚，比如婶子大娘什么的，会过来让我到家里坐会，但我没有去，只是说说话而已。

这一次，我发了消息之后，就直接过去，一路上没有看手机，直到从大路上下来，看听到手机响，打开一看是很多语音。

母亲说，别来村口，就在那个十字路口见见就行。

十字路口。

就是我从大路上下来，再走一条很笔直的路到他们村口的那个十字路口。

也就是说，在他们村二里地以外的地方见面，这里是大路。

可是我已经过了这个十字路口，眼看还有几百米就到村口。

这个时候，就看到母亲骑着电瓶车，飞快的跑向我，连忙向我摆手，让我停下。

她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片麦地里，示意我也过去。还说怎么不接 电 话，不是不让来村口吗？怎么还是来了。

我也不想来啊，只是没有看到手机罢了。

现在来都来了，还要倒回去吗？

母亲摆摆手，说算了，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3.

这个地方也算是挺尴尬，不是村口，不是主路，就是一个乡间小路的中间，两边都是麦田，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谁如果眼力好，从村口就能够看到我们在麦地里站着。

我也忘记是几年没有见到母亲了，她变化倒是挺大。

脸圆了很多，应该是胖的，如果是胖的话，那至少说明吃的还算可以，没有受委屈，这样挺好。

母亲也说我胖了，不像上学的时候那么瘦，走了感觉都走不稳，风一吹就倒了。

母亲说胖点好，胖点说明日子过的可以，不像以前，没东西吃，人瘦，不好看。

她头发一直很短，这一次明显是经过修剪的，虽然看上去短，但倒也还算是好看，当然，我也记不得我小时候印象里的她是不是这个样子了，但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不过令我关注的还是两个点，一个是眼角，一个是首饰。

我之前不想跟她见面，是因为她哭，随时随地的哭，没说两句话就能够哭，而且是止不住的哭，不管怎么劝都是一直在哭，这一点我是受不了的，我不想把一件见面的事情搞得如此难受，所以很多时候，我在见面之前就会强调，不要哭，哭的话，我们就不见了。

这一次，她明显没有哭，甚至还一直笑，看上去心情应该还行吧。

她带了耳环，很大，是金的，很闪亮。不过我还注意到，她一直在摸耳环，耳朵红红的，那应该是过敏？还是说好久不戴不适应？难道是为了见我才戴的？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去问。

不过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我倒了见了很多次，每年年底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几乎都是这几件衣服，来回的换着穿。

我们在说话聊天，说了很多，也问了很多，来来回回，这么多年，问的都是差不多的话题，说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情，也或许，这就是见面的意义吧，没什么大的意义，但是不见面，就感觉到少了很多东西。

尽管，我们是在半路上见的面，但这条路就是通向他们村的，而且还是唯一的通向，所以在路上，还是会见到很多人。

有的是和妹妹年龄差不多的，他们好像的看着我，跟妹妹打招呼。妹妹的这些朋友，应该是认识我了，毕竟每一年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们多少都会过来看一眼，或是好奇，或是凑热闹吧。

还有大人，那就是母亲那边的人了。

有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吧，骑着摩托车走在路上，母亲看到后连忙打招呼，看上去，关系应该是很好，两个人一直在说着走亲戚的事情，还说着各种其他紧密的事情，这一看就是两家关系不一般，母亲还说“昨天你哥喝酒喝多了，我不让喝不行，你一会要去劝劝他。”

“嫂子，你都劝不住，我能劝住吗？”

两个人有说有笑，最后才离开。

这个时候，我恍惚了，也愣住了。尤其是听到“你哥”和“嫂子”这样的称呼时，我是愣住的，也似乎是懂了，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经彻底是这个村的人，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和人脉关系和亲戚关系，而我，真的就只是一个外来人。

这一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如果说高兴，那就是高兴母亲的生活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日子过的应该是好的。不高兴的是，她是她的全新开始，我是我的全新开始。

我们本来是母子关系，却有着两个不同的生活圈子，相互不干涉，却因为亲情，两个圈子的中心人，又实时常在一起着。

4.

每年见面，妹妹都会跟在身边。

我很喜欢她，她很小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母亲喊我过去吃饭的时候，我见过妹妹，也抱过她，或许那个时候年龄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对她很亲热，而这种亲热，一种持续到了现在，不曾衰减。

她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一直跟她说，要好好读书，只有考出去了，才能够真正的改变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眼界，才能够真正的打开。

我一直劝她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努力考出去，如果学费不够，我可以出手帮忙。因为我知道学费不够，是多么的痛苦，想要借钱，都没人借给你。

但我想妹妹应该不会经历我的经历，她成绩很好，如果考上大学，应该会有不少人帮她吧。她有爸爸妈妈，会一直赚钱给她花，她还有大姨二姨三姨小姨舅舅姥姥，这些都是她的亲戚，到时候也应该会给一点钱，算是一种鼓励吧。

她考上大学，应该是幸福的，而不是像我，是发愁的。

其实我也已经准备好了5000块钱，她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就给她买一台电脑。

这个是我前两年说好的，到了现在也是没有改变过。

恍如隔世。

看着现在准备高考的妹妹，我一时间恍惚，一时间不知所措，也在感慨时间的变化，仿佛昨日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只是现在，有的人已经成家立业，有的人，已经准备好高考了。

夕阳，逐渐的下去了，远处，也能够看到一缕青烟。

这一次，母亲变化很大，她没有哭，一直在笑；没有问我有没有去给我父亲上坟以及我奶奶的身体如何，而是一直在说妹妹成绩多好多好。

我想这就是改变吧，也是新的开始。

挺好的，至少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妹妹就要高考了，那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母亲的生活也已经是另一个样子了。

大家过得好，那就好，其他的，也就不必再去说什么。

我走了，相互挥手，我把礼品又一次给妹妹留下，又一次告诉她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走出去，不要回来。

小路很长，没什么人，两边庄稼长得也好，挺好，都挺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