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塔山阻击战在一定意义上,堪称辽沈战役胜负手,否则那句“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也不会那么有名。那么此战对于蒋介石来言,他输在哪了?
想真正搞明白这个问题,就必须要从国军第17兵团司令官这个职位上说起——何为第17兵团?
就是指东进兵团,自葫芦岛登陆突破塔山,救援锦州范汉杰,跟西进兵团也就是廖耀湘的第9兵团互相配合,完成蒋介石布置的东西并进,以锦州为中心,聚歼东野的目的。
皆知廖耀湘是西进兵团司令,可当时廖耀湘真正的军衔,才是骑兵上校(栓叙军衔)。那么东进兵团司令是谁?蒋介石指定了侯镜如,他的军衔是少将。
这两位,还有孙立人,都是在1948年9月22日分别晋升一级。
也就是说,你别管廖耀湘军衔咋样,西进兵团司令官已经是非他莫属了,毕竟当时孙立人已经出局东北,而东北战场上的国军,又是远征军体系,所以除廖耀湘外,已无其他人可用了。
那么东进兵团的司令人选呢?最初时并不是侯镜如。因为当时侯镜如属于华北傅作义系统。换句话说就是,对于东进兵团司令的人选,蒋介石可以抛开东北,在其他地方任意选择。
不过,蒋介石还是要顾及卫立煌面子的。据陈铁所著的《我与卫立煌》记载,蒋介石曾问过卫立煌:“要在锦西设剿共总指挥所,谁去当主任?”
卫立煌斩钉截铁的表示:“陈铁!”
蒋介石当即同意,随后就表示:“你明天同我飞北平,再经天津到锦西!”
从这段史料中可以看出,最初时陈铁才是东进兵团司令指挥官的人选。问题就出在了蒋介石的北平之行上。即,蒋介石到了北平后就否决了陈铁,为何?这只能说,都怪卫立煌太刺头了。
卫立煌一直不同意,蒋介石以锦州为中心,搞这个“一把梭哈”。他一直要求,继续拖延下去,所谓“以拖待变”。自然就惹得蒋介石非常不高兴了,岂能还任用卫立煌推荐的人?
所以到了北平之后,蒋介石就在傅作义的华北系统内,寻找东进兵团司令人选了。因为东进兵团的组成,是以华北为主力派兵东进的。奈何此刻的华北,已经是鸡飞狗跳的局面,为何?只因傅作义跟陈继承的矛盾彻底爆发。
比如大家都知道的,出现在塔山阻击战中的,罗奇统领的赵子龙师吧?此人去了之后,就夺了阙汉骞的指挥权,然后非要休战一天。但可知在开战前,赵子龙师的师长却却并非罗奇,而是张伯权。
那么为啥换人了?也是因傅作义跟陈继承的矛盾导致。张伯权本是蒋介石的嫡系,结果却被傅作义“招安”了,并后来跟着傅作义起义。
即,因他站队傅作义,跟陈继承开练——陈继承吃八百名空额(九十五师占一百五十名)之事,也甚表不满,曾两次表示应该取消。这样一来,就触怒了陈继承。
陈继承便向蒋介石告状:张伯权思想“左倾”。就这样塔山之战开战前,张伯权被撸了,罗奇则重新回到赵子龙师来当师长。
那么这位陈继承又是谁?咋敢惹傅作义?看过《北平无战事》的人恐怕都知道。他是蒋介石的心腹,就是特意被派至北平,先监视李宗仁,后制衡傅作义,等于是代表蒋介石到北平“监军”来了。
因而搞得傅作义是各种难受,以至于实在忍无可忍了,便在辽沈战役开战前,即1948年9月23日,托王叔铭发电报给蒋介石表示:我辞职,不干了,除非换掉陈继承(如下图电报)。
这事也出现在徐永昌的日记里:前日为北平警备司令事,蒋先生曾谓:“陈继承必更换,但以平中讹言繁兴,代之者必须与中央接近者为宜,今提出三人王东原、黄述、李文令宜生自择之。”余以告之。宜生曰:我于前二者皆不熟稔。遂定为李云(1948年10月2日)。
即,蒋介石最终妥协,决定换掉陈继承,并为了显示诚意,还提出了三位人选:王东原、黄述、李文,供傅作义定夺。傅作义表示:我只跟李文熟。于是蒋介石拍板:李文接任陈继承,出任北平警备司令!
这就是为啥傅作义起义前,对李文那么小心翼翼的原因——名义上是下属,实则却是“监军”。
随着李文顶替陈继承,罗奇重归赵子龙师,东进兵团司令的人选,就只能给侯镜如了。
一则,李文、罗奇、侯镜如都是黄埔一期,所谓资历够。犹如廖耀湘虽是黄埔六期,远征军体系的代表人物一样。
二则,傅作义同意,并积极配合!据侯镜如的《第十七兵团援锦失败经过》记载:10月5日,蒋介石从北平飞天津转乘军舰赴葫芦岛。
我知道蒋介石将离开北平,特赶到西苑机场。在蒋的专机已经发动,正待起飞的时候,傅作义看到我来了,非常高兴,说:“到处打电话找你。”
随后侯镜如就跟着蒋介石去了葫芦岛,在重庆号巡洋舰上蒋介石宣布:“这是第十七兵团司令官侯镜如,我这次带他来,要他在葫芦岛负责指挥,你们要绝对服从命令……”
搞明白了为何侯镜如出任东进兵团司令,其实蒋介石为何兵败塔山,也就大致水落石出了。
一则笔者之前的文章说过,塔山之战竟然有四位指挥官——阙汉骞、罗奇、侯镜如,还有被否决的陈铁。
他后来也被蒋介石给派去了,蒋说: “锦州情况很紧,已经要侯镜如同学去指挥锦西部队增援。”到后,兵团司令侯镜如正在指挥部队攻塔山。(出自《我与卫立煌》)
二则就是,侯镜如全程摸鱼,如罗奇要休战一天,侯镜如就批准。等于是一点没起到指挥官的作用,甚至还被称为“潜伏者”,他曾参加过南昌起义。
就这样直至10月12日,也就是三天后,塔山阻击战就要结束之时,蒋介石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一封电报就拍给了傅作义,表示:此次锦西出击停顿,完全为指挥无能所致。可否由兄再派李文前往指导侯镜如,或易奏效也。
换句话说就是,塔山之战都要打完了,蒋介石才恍然大悟:褶子了,我蒋某人被傅作义“拖后腿”了。李文才是东进兵团(第17兵团)最合适的指挥官,我却被傅作义给闹腾的,舍弃了“真命天子”李文,而选了一个“无能”的侯镜如来挂帅。
傅作义给李文了吗?没有!他回电表示:着李总司令前往指导锦西作战,自当遵办,惟查该方面部署已定。若另易指挥,不但时间不许可,且对全盘地形及“匪”情状况等感觉生疏,并在战斗进行中再增加指挥机构,似不相宜——这样蒋介石最终,兵败塔山……
如今,最后一个问题是,若李文当时真取代了侯镜如,统领着第17兵团千里,是否可以扭转局面,攻破塔山?笔者认为:这纯属蒋介石一厢情愿。傅作义给出的理由很客观,即,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而若李文一开始就统领东进兵团,则情况会好点——毕竟李文不会如侯镜如那样,同意罗奇休战一天,这点应是没跑的。也就是说,虽会给东野造成极大困难,却依然不可能改变塔山阻击战的结果。
因为除了东野(四野)的强悍和充足准备外,仅站在国军,即蒋介石的层面去分析,就不现实,
须知无论侯镜如,还是罗奇,甚至李文,哪怕再加上陈铁和阙汉骞,这五位都不具备足够的权威,彼此都差不多。也就是说,这几位是彼此谁也不服谁,根本就无法拧成一股绳。
若再算上这几位所属的派系,那就更热闹透顶了。阙汉骞属于陈诚的土木系,李文属于胡宗南系,罗奇妥妥何应钦派系——何应钦曾主持过他的婚礼,陈铁则是卫立煌的人,而侯镜如则“疑似潜伏者”,也就是咱这边的人。
其中李文、罗奇和侯镜如,还都是黄埔一期的,阙汉骞是黄埔四期的——这就是为啥罗奇能夺阙汉骞指挥权的原因。总之吧,诸位看看,你还敢指望他们,劲向一处使吗?
因此才说在这种情况下,李文若来最多能好点,即,的确比侯镜如指挥情况要好。可想翻盘获胜?想都别想了,哪怕派杜聿明前来都不好使。
当时,真正可解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唯有蒋介石跑到塔山,亲自坐镇才能压住——可问题是蒋介石能来吗?也不现实吧!
所以蒋介石在塔山之战快打完时,再恍然大悟也没用,事实已无法更改了。若要真怪罪,找罪人的话,就怪罪他自己吧。折腾了那么多年,不但失了民心,连国军内部都整不明白,搞得派系林立,死道友不死贫道,谁也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