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长江
一弯清澈见底的河水围绕着村庄，从西南方锣圈式流去东北方向，村里的村民出村向东，正巧被此河拦住去路，出行十分不便。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在此建起了一座漂亮的石拱桥。
此桥十分坚固，尤其是桥下的绿水，在一侧青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一眼望去，水中桥拱孔洞倒影相连，婉如碧空中的那轮滿盈盈的圆月。
后来，河水越来越少直到干涸，原来的美景消失了。人们所看到的，充其量也不过一个月牙。所以，月牙桥便由此而得名。
有略懂些风水的好事者背地里议论：“此桥横跨干河，使桥头方向居住的人家不吉，主出人忤逆，人丁不旺。”
桥头方向有一熊姓人家，独子熊彪年过而立，尚未婚娶。父母为此终日愁闷。
这日，熊彪与父母商量，说是根据当前形势，瓦匠将会更吃香，不单能养家糊口，一旦机遇来临，也可暴富。所以，正式拜师学艺，名正言顺，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于是，一家人便异口同声地务色到本村老瓦匠王笑林师傅。
王师傅瓦匠手艺十里八乡说得过去。近些年，拉一杆子人马在城市承包工程搞建筑。钱，没少挣。
“人家都那么大岁数了，就不知还愿意收徒不？”熊彪母亲道。
熊彪一听就不乐意了： “哎，这您就玩狗不戴箍嘴——利把头了不是，我好歹也是半拉瓦匠，虽说没经过师，是个雨生的二把刀，可拜他为师，现成的徒弟，还不是让他背地里偷着乐的事儿，岂有不收之理。”
熊彪父亲道：“就你？”
“完了完了，连自己的老爸都打我的退堂鼓，看来，这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熊彪道。
“没罪谁找枷扛？”父亲道。
“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他送上两万块，不信他不爱财！”熊彪道。
一条高速路经测要从熊家祖坟通过，每个坟头儿五千元，熊家坟茔地拢共有坟两座，一座是熊彪的爷爷和奶奶的合葬墓，算一个坟头儿。另一座是他从未娶过媳妇的光棍大伯。
时至清明，熊彪将祖坟扒了，埋到自家的山场北坡之上。不过，这回已不再是两座，而是将爷爷奶奶的坟一分为二，成了三个坟头儿。
不服不行，还真有他熊彪的，果不其然，高速路要修建路基，二次征地又占用了这埋了三座坟头儿的山场。除了山场钱之外，三座坟头儿又净得一万五。
自从王笑林老师傅收下熊彪这个徒儿之后，熊彪对王师傅处处投其所好，百依百顺，吃饭时斟酒布莱，低眉顺眼。老师傅看在眼里，乐在心头。把熊彪早就惦记着的，自己远方妻侄女的外生女介绍给熊彪为妻。
女方看在王老师傅的老脸上，楼和车就免谈了，可彩礼钱三十万一分不能少，把熊彪父母大半辈子的，从牙缝里积蓄下来的养猪，打工，种地的血汗钱，基本上刮扯个爪干毛净。
随着城市楼房的饱和，建筑工地逐渐消失，瓦工手艺人的活计在减少。
熊彪家的这个村出了个能人，也不知是怎么个细情，反正说是利用当地资源，要建个大型的红果加工厂。
二百万厂房等工程竞标，几个建筑队相争，王笑林以一百八十万夺标。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熊彪竞以一百七十五万一锤定音。
熊彪仿佛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但给王师傅的交代好像还满说得过去：“少那几万是给师傅夺标加了个保险儿。师傅年事已高，徒儿打来食儿，自然少不了师傅的那一口。”这项工程熊彪缺少骨干人手，竞然不顾世人唾弃，腆着脸皮从师傅的队伍中挖了师傅的墙脚。
俗人之间的一些锁事，自然无人给予申饬，一切的一切，又自然而然地交给了时间。
这日，熊彪媳妇借怀孕养肚为由回了娘家。一见到娘家妈，便诉起苦来：“妈，过去只是听别人说，可如今的现实证明，还真的就是好女不嫁建筑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抱回一堆脏衣裳。”
妈说： “这么说，你后悔了？说来说去，只要他对你好，有吃有喝不就是好日子吗？”
女儿说： “妈，看来，您还真是只听信了媒人之言，而不了解他家的底细。老俩口苦扒苦业地一年下来，连红果带棒子，加上养猪，滿打满算都弄不了几万块。他在外头挣多挣少不说，主要拿不回现钱来。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驴粪球子外面光。”
妈说：“按说呢，一个高级瓦匠的关门弟子，说什么也不会忒完蛋哪去，还是那句话，只要他对你好，比什么都强。”
“说啥呢，都怪我当初瞎了眼。我们可向来都没有过你侬我侬，有的只是他那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人品也太…也太那个了。只可惜有了身孕，妈，我，我仔细琢磨过了，坚决离婚！”此时，女儿己经泣不成声。
“只要你能拿定主意，孩子的事儿不是问题，可以流了去嘛，没有了孩子，这年头儿，一样当黄花大姑娘嫁出去。”看来，这个当妈的，早就成竹在胸了……
这天一大早，熊彪带着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孩回到家来，一进屋，把正做早饭的老母亲吓了一跳：“这位是…？”
“您儿媳妇哇，还不快叫妈。”熊彪道。
“妈。”女孩拉着长音儿，甜甜地挂着奶气儿喊道。
“赶紧掏腰哇，还有啥可问的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没耽误您抱孙子吧。”熊彪那个劲儿，甭提有多那个了。
“咋着，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里屋内老爷子犯了老寒腿，正在坚持每天清晨泡脚，外面的对话，他一听就急了。
“呵，还是您懂得养生，祝您如泰山顶上那棵松，活上二百还挂零。”熊彪笑着挑开门帘走进屋来。
他又高喊着女孩的名字：“晚秋，晚秋快来见过老爸。”
只听“咚”的一声，老爷子四脚朝天从凳子上仰面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老伴见状大哭：“快，快打120，打120救人啊！”
120的车来了，街坊也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老爷子抬上车去，只见那辆车开过了月牙桥，消失在曚昽的晨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