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25日,农历中秋节,是阖家团聚的日子,这天傍晚,新疆石油管理局地质队117队的队员们也准备好了月饼、水果和美酒,打算好好欢度佳节。
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他们22岁的美女队长不见了!
起初,大家以为她有事耽误了回去,就在那里一直焦急等待。可是,到了半夜时分,仍然不见她的踪影。驻地周围找遍了,也不见她回来。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队长,人到底去了哪里?
女队长名叫杨拯陆,她有个特殊的身份,是杨虎城将军的女儿。
杨虎城是陕军将领,早年是干刀客的,说白了就是当过土匪。
杨虎城当刀客,是被逼无奈,并非自己情愿。他的父亲就是一条硬汉,曾经亲手杀过一名恶霸,被清政府处以死刑。
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杨虎城威武不屈、嫉恶如仇。父亲被杀的时候,杨虎城才12岁,但是父亲深深影响了他,让他立下报国之志。所以他跟普通的土匪不同,虽然被“逼上梁山”,却一身正气,忧国忧民,不危害老百姓,只杀贪官污吏。
正因为如此,在蒋介石命令他“剿共”的时候,他才会“阳奉阴违”,因为他面对的红军,是一支穷人的队伍。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杨虎城这个爱国将领更是认为,国难当头的情况下,蒋介石应该停止内战,将枪口对外。
面对蒋介石的冥顽不化,他和张学良将军在西安向蒋介石摊牌,将其扣押,逼他抗日,把天捅了个窟窿。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蒋介石不得不停止内战,促成了国共第二次合作,挽救了红军,也挽救了国家和民族,改写了历史。
当时中央红军缺少粮食和弹药,在陕北已经很难待下去了,正计划进行二次长征(战略转移);如果不是西安事变,红军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停止内战,也让日军在中国一步步陷入困境,几个月灭亡中国的美梦破灭。
所以说,张杨二位将军是民族英雄,这话没有毛病。
但是,西安事变的爆发,让蒋介石怀恨在心。
张、杨二位将军“以下犯上”,让蒋的威望下降,也让他的“攘外必先安内”战略功亏一篑,间接导致国民党走了下坡路。
蒋介石对张杨恨之入骨,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张杨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张学良不顾周恩来的劝说,执意要跟蒋介石回南京,“负荆请罪”,结果被扣押,审判,囚禁几十年。
杨虎城将军命运更惨,在重庆解放前夕,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在戴公祠。
同时被害的,还有杨虎城的幼子杨拯中、幼女杨拯贵。
杨虎城被害,蒋介石不可能不知情,可见此人心狠手辣,毗眦必报,想要斩草除根。
一种说法是,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在国外考察的杨虎城想回国参战,遭到蒋介石的拒绝。无奈之下,在欧洲的杨虎城试图通过苏联到达西北,在那里另起炉灶,拉起一支队伍抗日。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不知道怎么被蒋介石知道了。
有一种说法是,斯大林将这一消息故意透露给了蒋介石(在杨虎城的孙子杨瀚《杨虎城大传》中有过这样的描述)。
苏联是中共的朋友,杨虎城竟然跟他们接触,这就犯了蒋介石的大忌,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原来蒋介石无论如何不答应杨虎城回国,得到这个情报之后,改变了态度,引诱将军回国,然后将其逮捕。
杨虎城因为爱国才回国的,并不是因为党派之争,但是蒋介石心胸狭窄,动了杀机。不管怎么说,杨虎城将军付出了生命代价。蒋介石为了报西安被捉的一箭之仇,决意将杨虎城一家斩尽杀绝。
杨虎城将军一生曾有过三次婚姻,诞下十个子女。
除儿子杨拯亚早亡,儿子杨拯中、女儿杨拯贵与杨虎城一道遇难之外,其余儿女都参加革命,事业有成。
失踪的杨拯陆,也是杨虎城将军的女儿,出生于1936年3月。西安事变发生的时候,她不满周岁,还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如此,她的一生也受到了影响。
首先,因为西安事变的发生,杨虎城被剥夺了兵权,在1937年5月被迫出国考察,夫人谢葆真与他同行。
这一来,不满两岁的杨拯陆不但失去父爱,也失去母爱。到了2岁时,小拯陆就和姐姐们跟着外婆一起背井离乡,逃到四川。那段日子,她们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始终不敢说自己是杨虎城的女儿,唯恐遭遇不测。
抗战胜利后,她又回到西安,在西安女子中学读书。在那里,她仍旧不敢公开身份,因为无孔不入的特务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1949年5月,西安回到了人民手中,杨拯陆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结束。13岁的杨拯陆开始期盼,希望重庆早日解放,那样父母获得自由,跟他们团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人民解放军开入重庆,国民党反动派土崩瓦解。
可是,却传来一个噩耗,母亲在两年前就离开了人世,父亲则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从此与他的女儿们阴阳相隔。
这时候的她,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国民党腐朽没落,灭亡是必然的。共产党代表正义的力量,是国家的希望。而且,是中国共产党给自己带来了光明,她要把自己的青春献给党的事业。
因此,杨拯陆在西安解放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组织递交申请,加入共青团。
杨拯陆的父亲杨虎城是爱国将军,自是人中龙凤,母亲谢葆真也是大家闺秀,知识女性。1927年夏,14岁的谢葆真报名参军,到了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部政治部直辖的前线工作团。不久之后,她就当了宣传队任队长,还担任了太和县妇女联合会主任委员。
作为他们的女儿,杨拯陆也是好样的。她不但长得好看,还冰雪聪明,学习成绩优异。入团之后,她更是充满热情,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去,成为班级各种活动的骨干。在学校期间,她还先后担任过团支部书记、团总支书记。
1953年,杨拯陆高中毕业,面临人生的选择。有老师好心的老师对她说:“你父亲那么有影响,你还是从政吧,那样一定有远大前途。”
事实上的确如此,就凭杨虎城对国家民族做出的贡献,他的女儿如果从政,一定会有一个美好前景。
但是,杨拯陆一向低调,很多同学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觉得人生的路应该自己走,不能吃先辈的老本,更不能搞特殊。在学校的时候,杨拯陆就从未打算借着父亲的名义达到什么目的。
老师动员她入党的时候,她说:“很多同学表现比我好,都没有入党;看来是学校知道我是杨虎城的女儿,才会这样照顾我,那我就先不入党。”
杨拯陆说到做到,上大学之后,她才写申请书入党。
杨拯陆之所以不愿意从政,并非不爱国、不爱党,她认为,报国的路不止一条,不一定要“当官”。
根据当时我国“贫油”,又严重缺乏这方面人才的现状,她决定向石油勘探领域进军,报考西北大学石油地质系。
得知她的选择,不少亲友不赞成,外婆第一个表示反对。“拯陆啊,做地质的整天四海为家,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要吃很多苦,那是男孩子做的事,你去不合适!”
杨拯陆不以为然反驳:“外婆啊,我吃的苦还少吗?跟我们在四川的时候比,现在好多了,我早就想好了,什么都不怕。”
杨拯陆性格文静,但同事又很执着,认准的事谁也别想阻拦。她在外婆身边长大,老人家当然知道她的倔脾气,也不再劝阻。最终,杨拯陆如愿以偿,考上了西北大学,成为石油地质系的一名学生。
1954年,杨拯陆完成学业,分配到了新疆石油管理局。考虑到她是杨虎城将军的女儿,又是一个女孩子,局领导就将她安排到了机关。可是杨拯陆却执意要求到基层去,说是可以“免费旅游”。她还“威胁”说,如果你们不把我派到勘探队,那我就到别的地方去。
局领导见她决心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满足了她的要求,将她分配到了地质勘探队117队。这时候,杨拯陆已经是共产党员,业务水平也不错,理所当然担任了队长。
在地质队,杨拯陆吃苦在前,领奖在后,做出了很大成绩,年年被评为模范。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四年过去,时间来到1958年,杨拯陆也已经22岁,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杨拯陆温柔端庄,美丽大方,理所应当会受到很多男子的追求。
不过杨拯陆是大家闺秀,性格相对保守,而地质队也只有她一个女孩,她并没有自由恋爱,而是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男孩。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二人相互都有好感,也比较适应,就确定了关系。
又过了几个月,男孩的父母催着结婚,二人就择定了婚期,决定在1958年的五一劳动节这天结婚。
可是,到了四月底,杨拯陆却通知婆家,要推迟婚期。听到消息,未来公婆心里忐忑,小伙子心里也七上八下,以为杨姑娘变了心,要悔婚。
经过了解,他们才知道,杨拯陆这样做是另有原因。原来1958年上半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中苏关系恶化。
斯大林去世后,赫鲁晓夫的猛批斯大林,内外政策改变。我国领导人对此表示异议,两国关系发生微妙变化。
1958年4月,中国提出让苏联兑现给我们核潜艇的承诺,赫鲁晓夫却提出一个条件,两国组成联合舰队,并共用长波电台。对此,毛主席坚决反对,因为这涉及国家独立和政权。赫鲁晓夫勃然大怒,两国关系就此恶化。
中苏交恶之后,苏联撤走专家,撕毁协议,能源上也开始卡我们的脖子,党中央下令,加紧西部石油勘探。得知消息,杨拯陆主动推迟婚期。
她对未来公婆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名党员,我要为党中央分忧。”
公婆也都是国家干部,同时又是共产党员,对此表示理解,而且坚决支持。就这样,他们更改了婚期,定在了当年的十月一日,国庆节这天。
时间很快到了9月,距离她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同事们都在嚷嚷,让杨拯陆买喜糖。这时候,却传来了杨拯陆失踪的消息,她是和一个叫张广智的队员出去之后失踪的。
她们是遇到了野外的饿狼吗?
之前她和同伴就遇到过。那是1958年元旦,杨拯陆和一个队员骑马到很远的地方去勘探,不巧路上迷失方向,折腾到天黑。无奈之下,杨拯陆和队友住在了一个山洞。
为了防止遇到野兽,她还专门搬来石头将两洞口堵住。
另外一名队员是个女孩,刚调来不久,从未在野外过夜,因此战战兢兢。杨拯陆看着她害怕的模样,就安慰道:“别怕,我睡在外面。”
夜半时分,洞外传来野兽的吼声,杨拯陆很快断定,那是一群狼。转眼间,狼群已经到了洞口,它们闻到了人的气息。杨拯陆急中生智,用火柴点燃了身边的草团扔出洞外。狼怕火,一看到火光,立刻丧失斗志,逃之夭夭。
由此可见,杨拯陆遇到狼的话,应该能从容应对。
那么,是不是遇到了坏人?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不见,也不可能。不管怎么说,人失踪了,大家不再猜测,赶快到处寻找。
第二天凌晨,队员们在离驻地不远处的小山坡下发现了他们的队长和队员张广智。
遗憾的是,他们倒在雪地里,已经停止了呼吸。
杨拯陆呈跪着的姿态,双手十指插在雪地里。他们很可能遇到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僵在这里。
队员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连忙给杨拯陆做人工呼吸,可是事实很残酷,她已经永远离开了。
这一年,她只有22岁。
正当大家哭红眼睛,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一个队员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发现杨拯陆怀中揣着一卷东西。大家小心翼翼拿出来,展开一看,再次泪目。
那是一张图,一张地质图。上面,还有杨拯陆画上去的批注,墨迹未干。
大家见状更加难过,现场哭声一片,他们知道,队长太用心了,临死前还在为地质勘探工作。
杨拯陆在日记中写过,也曾对队员们说过:“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把我埋在这片美丽的土地……”
根据杨拯陆生前的愿望,组织上把她安葬到一个小山坡上。为了表彰她的现身精神,党组织授予杨拯陆革命烈士称号。
多年以后,中国地质学会又把在三塘湖发现的一种地质构造命名以她的名字命名——“拯陆背斜”,以此来纪念这位为国家和人民做出杰出贡献的女地质工作者。
杨虎城在天有知的话,一定会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自豪。他们都是忠贞不渝的爱国人士,他们的革命精神值得后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