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花六百块钱从人贩子手上买了个女人,给我哥当媳妇儿。
女人被关在牛棚里,终日受我哥磋磨,可就是怀不上孩子。
我妈不知哪里听来的怀孕偏方,半夜带着我哥去山里抓了一条大蛇。
剥皮抽骨炖汤后,捏着嫂子的下巴灌下去七八海碗。
没多久,嫂子的肚子竟然神奇地鼓了起来。
可我发现,嫂子变了。
她脖子后头偶尔会出现红黑色的蛇鳞。
和在山里抓到那条蛇的鳞片花纹一模一样。
1.
放牛到家时,我听见家里破旧的平房里传来怪异的声响。
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有人在里边打架呼救。
我妈咧着口烂牙在门口笑得欢畅。
见我摔坑里后一身烂泥、邋里邋遢,按照往常早就打上来了,今天居然都没骂我。
没过几分钟,我哥提着裤腰带一瘸一拐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满面红光。
「妈,这六百块钱花得值,你都不知道这城里小娘们多水灵!」
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啐道:
「村里那群狗娘养的都叫我陈瘸子,但我这瘸子睡到的娘们比他们都强!」
他吹着口哨往茅厕的方向走,路过我身边时,还在我肩上重重一拍,猥琐地笑。「小北,再过几年,让妈也给你买个城里媳妇。」
「那滋味……啧啧啧,简直销魂。」
说完,他拉着已经脱落一半的裤衩,着急忙慌地往茅厕里钻。
我妈笑骂着,开始添柴火蒸玉米馍馍。
「兔崽子,你别招惹小北,他毛都没长齐呢!」
「你多加把劲在那娘们身上使使力气,你老娘我还等着抱孙子!」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妈花钱给我哥买了个媳妇儿。
村子里有个叫王麻子的,专门装偏远山区导游骗城里女人,然后再转手卖出去。
这穷乡僻壤,几乎家家户户都生男娃,根本讨不着媳妇。
都靠着王麻子拐回来女人生儿子,再继承这些破屋子。
周而复始,世世代代逃不开这座大山,只能生存在这暗无天日的沟壑里。
我妈蒸了五个玉米馍馍,我哥和我都是男娃,她自然不亏待,一人两个。
她自己吃一个,没给嫂子留。
只因我哥说,嫂子是个不服管教的,刚在屋子里办事,差点被嫂子咬下一块肉来。
我妈如是说,「饿她几顿就老实了!」
我拿了两个玉米馍馍,吃了一个、藏了一个。
晚上,等月亮跑到天空的正中央,只有金蝉在树上乱叫的时候,我悄悄溜出房门。
月光明亮,嫂子缩在牛棚的角落里,肩膀微微颤动。
她在哭。
我把玉米馍馍递过去,嫂子抬起头,眼角珍珠闪烁。
趁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样貌。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至少我们村里的翠花和二丫没她好看。
就我哥那种人,在她面前简直就是牛粪。
嫂子求我放她离开,我指着她脚上的锁链摇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钥匙,钥匙在我妈裤兜里。」
我没有告诉她,在她来之前,我还有个嫂子,是被我偷偷放跑的。
那时候,我被我妈和我哥打个半死,屁股上的肉都掉了一块。
我不敢了,我害怕,我是怂蛋。
面对这个嫂子,我能做的,只有省下些许口粮给她,否则她真的会饿死。
......
小半年很快过去,我眼睁睁看着嫂子迅速消瘦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也不肯再说话。
我妈急得上火,别人家买的媳妇都接二连三地怀上身孕,只有嫂子的肚皮没动静。
也不知上哪儿听说喝蛇汤能生娃的传言,而且一定得是半夜抓的蛇。
于是一到夜里,我妈和我哥抄起烧火钳就急匆匆往山林里赶。
忙活半夜,竟真被他俩抓回一条大蛇。
我瞧瞧在厨房门口瞟了一眼,那大蛇长近两米,黑红色的花纹闪着诡异的寒光。
我觉得有些骇人,担心家里出事,正想劝我妈把蛇放了。
谁知我妈挥起明晃晃的菜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蛇头砸下!血浆四溅!
她一边将蛇抽筋扒皮,一边喃喃自语:
「等喝了这蛇汤,一定能给我生金孙……我们老陈家,不能断在我手上……」
为了那个还不存在的后代,我妈已经走火入魔。
她像个巫婆,念着咒语,煮着奇怪的汤水。
蛇太大,整整煮了两大锅,蛇汤香气扑鼻,是我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嫂子不愿意喝,我妈和我哥捏着嫂子的嘴,灌下去七八个海碗的蛇汤。
直到嫂子喝的两眼翻白,厥过去才罢休。
我妈和我哥分了最后一碗蛇汤,一丁点儿都没给我留。
「小北,你年纪还小,吃这大补的东西不消化!」
「你哥我要喝这玩意儿壮阳,你才几岁,难不成也需要?」
我哥这人向来嘴贱。
我心想,活该你被打成瘸子。
2.
当天夜里,我听到牛棚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了半晌,我确定那是嫂子痛苦的叫喊声。
奇怪,嫂子明明已经服软,和我哥睡一屋,怎么又被扔进牛棚了?
我趿拉着破洞布鞋往门外走,到牛棚处站住脚。
嫂子在牛棚草堆里翻滚着,草屑牛屎沾了一身也毫不在意。
她看见我,沙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痛苦的字眼。
「小北……救我,我好痛,我好痛……」
我有些着急,凑上前去看嫂子的情况。
「嫂子,你咋了,你哪里疼?俺这就去给你找赤脚医生!」
这一靠近,嫂子忽然一把搂过我的脖子,用力往她身上按去!
就着月光,我一眼就看见了嫂子脖颈后奇怪的黑红色纹路。
她的嘴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咯咯」声,瞳孔渐渐泛起绿光……
她一眨眼,原本黑白分明的圆形瞳孔居然渐渐变成竖形。
我背后冷汗涔涔。
嫂子看着我的目光,血腥残忍,就好像我是她锁定的猎物。
我忽然想起来,那条被我妈砍头的大蛇,它的瞳孔也是竖型,就连蛇头落地,也不曾阖上双眼。
就如同此刻嫂子那双奇怪的竖瞳死死盯着我一般。
我背上生凉,冷汗涔涔,感觉她随时都会撕咬我。
我庆幸我今晚吃了三个玉米馍馍,让我有足够的力气挣脱桎梏。
弹出牛棚倒地的一刹那,我发了疯一样往院子外冲去。
妈的,怪物,有怪物!
我想大喊,我嫂子变成蛇妖了!
可是我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咬着牙跑,这辈子从来没跑过那么快,总觉得身后有东西在不停追赶我。
眼泪在风里狂飙,很快糊了眼,渐渐地,我迷失了方向。
体力消失殆尽后,我一头扎进了稻草堆里。
身体哆嗦着保持清醒,直到远处的天空露出鱼肚白,我才放下心来昏睡过去。
我睡了好久好久,直到我妈两巴掌拍在我脸上,我才醒过来。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邻居,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想来是找了我许久。
我正要开口说话,我妈当即扯着我的耳朵往外拖。
「陈北你个死娃子,老娘是遭了什么孽遇上你们老陈家,你真是跟你那死人老爹一样,就知道往外瞎跑!你可知道老娘找了你多久!」
说罢,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当着邻居们的面嗷嗷大哭起来。
我有些拉不下脸,也不敢在邻居面前说嫂子中邪的事情,只能拖着我妈往家里走。
晚上吃饭时,嫂子就像没事人似的,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吃玉米馍馍。
仿佛昨天晚上变成奇怪模样的人,根本不是她。
只是那脖颈后面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红黑色鳞片。
等我揉揉眼睛,再一抬眼,却什么都没了。
我哥一个爆栗抡在我头上。
「看什么看,想要媳妇儿让妈给你买去,这是老子媳妇儿。」
我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心想,你这么嘴臭,活该被蛇妖吃下肚去!
3.
嫂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圆滚,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刁钻,就爱吃野味。
我妈自然紧着她肚子里的乖孙,天天带着我哥上山抓野味。
与此同时,久不进人的村子忽然来了个奇怪的老道士。
老道士进村后没有在别处停留,跟着罗盘指引,直直地往我家来。
还没进门,老道士就将法器全部收起,手中只留一根麻绳,口中不断念着什么。
我妈和我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询问道士有何指教。
他们对这些道士和尚向来尊敬。
谁知老道士一把抓过我的手,对着我妈和我哥解释道:
「本道今早在山上用罗盘捻算,发觉这村里有个小兄弟与我机缘颇深。」
「于是,本道便不请自来,果真,这小兄弟是个极具修道天赋之人。」
「本道想收他为亲传徒弟,总比在这山林间埋没了强些,您意下如何?」
他眼风轻扫过屋子,嫂子在门口露出的衣角迅速缩了回去。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老道士包上挂着的金钵,眼里分明闪着贪念,嘴上却说道。「道长,不瞒您说,我这小儿子特别能干,他哥又是个瘸腿的,我们家还指望着他长大以后养家糊口哩……」
「您上来就说要带我小儿子走,这不太合适吧?」
我妈这盯着人家金钵的贪婪样子,就差直说:「给我钱我就把儿子卖给你」。
最终,老道士拿出两千块钱,并且允诺等我学会本事后,捉拿妖魔鬼怪赚到的钱寄一半回家里,我妈这才松了口。
前些年,我们村上有户人家闹鬼,村长翻山越岭找了个野鸡道士回来捉妖。
也不知捉没捉成,总之闹了半宿,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第二天大伙儿去看热闹,只见房子里四处都被贴满黄色的符纸,画着奇怪的图案。
按照道士的说法,这是保家宅平安的,用了他两年的功力。
道士走之前要了一千块钱,还顺走几只鸡鸭鹅。
从此,我妈就认定,做这些行当特别赚钱,只不过搭不上机会。
两千块一到手,我妈喜笑颜开,也不问我是否愿意,直接将我推进老道士怀里。「小北呀,妈真舍不得你,但为了你能长点本事,妈只能把你托付给道长。」
「对了,你可记得要按时寄钱回来呀!千万别忘了!」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我妈以两千块的价格卖给老道士做徒弟。
跟老道士离开家时,我想回头看这破败的家最后一眼。
但映入眼帘的画面却是,我妈和我哥凑在一起数钱,嫂子躲在屋子里没有露面。
我有点沮丧,虽然村里人说我被老道士带走简直是祖坟冒烟。
我们沿着泥泞的小路一路向东走,直到村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老道士拍拍我的肩膀,我一抬眼,发现他脑门上满是汗珠。
他看着远处的村庄叹了口气,「小子,算你命大。」
「你家里那老娘和瘸子已经被修为高深的蛇妖缠上,肯定命不久矣。」
「还好你小子没对它下手,否则咱们也走不出村子。」
我脑海里忽然就闪过那天夜里,嫂子冒着绿光的竖瞳。
汗毛瞬间倒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