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的早晨，我奶帮母亲收拾行李，母亲在厨房里包饺子，在一盒盒饺子上贴上标签，标注好是什么口味，方便奶奶煮饺子时，想吃什么口味煮什么口味。
奶奶多次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母亲，提醒我要为母亲准备降压药，还有晕车药、头疼贴等。
母亲的忙碌，奶奶的唠叨，我在这个家像极了个外人，他们压根就没人关心我。
我只是随口抱怨几句，结果奶奶上纲上线，她说：信不信我“去孙留儿媳”，让你两个光棍凑合着过日子算了。
我连忙咧嘴一笑，求饶：奶，我错了，我哪敢啊。
这就是我奶。
我奶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要是女人团结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我爸曾经是我们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白面书生，读书厉害，写的一手好字。
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需要靠信件联络，我父亲经常帮人写信。
正是因为如此，村里的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干着农活，而我父亲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工人。
我母亲和父亲结婚没多久，父亲就在城里分了一套房，为了工作方便，父亲大多数时候都居住在城里，而母亲和我奶居住在农村，干农活，种菜到城里卖，收购点米卖到城里赚差价，反正只要能挣钱的，母亲都做。
1992年的那个夏天，父亲带一个女人回到家里，当着大家的面口口声声地说，这才是他的真爱。
真爱？对村里的人而言，压根就不理解什么叫真爱，大伙儿只知道种了庄稼有收成；养的母猪下了猪仔；果树结的果，这个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父亲面对村里人的不解和嘲笑，他把压力给了母亲。
父亲告诉母亲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雪梅怀孕了，她才是我真正想娶的女人……”
母亲没啥文化，但也能理解父亲说这话的含义，她不哭也不闹，只知道低着头闷着脑袋收拾行李。
村里的风吹草动很快吹到了在山上干活我奶的耳朵里。
我奶扛起锄头就往家里赶，她看见母亲正在收拾行李，锄头往院子里一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母亲面前，夺走她手里的编织袋，瘦小的身子将我母亲扶在身后。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这些年读书把脑子读糊涂了，还想把阿珍赶走，我告诉你这个家最该走的人是你。”
我奶双手叉腰，把我父亲臭骂了一顿，骂完了又骂我父亲身后的女人。
我奶一敌二，父亲说一句，我奶骂他十句，那个女人刚张口，我奶就噼里啪啦地把她话堵回去。
最终的结果是，我奶大义灭亲，“去子留儿媳”，她放下狠话：“你要是选择和那女人在一起，那么你一辈子也别想踏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结果是父亲带着那个女人离开，我奶温柔细语地哄我母亲，还信誓旦旦地向村里人宣布：以后阿珍就是我女儿，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我就跟他没完。
这些年我奶说到做到，真的待我母亲如亲生女儿。
别人很是不理解我奶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奶却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要是女人团结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我奶受过的苦，不希望她的儿媳妇再受一遍。
说起来我奶也是个苦命人，十四五岁就嫁给了我爷爷，爷爷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的人。
听我奶说，她当初嫁给我爷爷那会儿，爷爷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而她只能躲在厨房吃点剩菜剩饭，在他们看来，女人就不能上桌吃饭。
第1个告诉我奶这个规矩的人，正是我奶的婆婆，也就是我祖祖。
我奶回想起那个时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一次她怀孕很想吃肉，就偷偷上桌夹了一块，结果被我祖祖发现了，我爷爷都没有说什么，但是祖祖却要求我爷爷打我奶，说是要给我奶立规矩，爷爷不愿意动手，祖祖薅起一根竹竿就朝奶奶打去。
祖祖见爷爷还是不愿意动手，就打得更凶，没法，爷爷只能动手打奶奶，结果就是奶奶流产了。
奶奶说，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坐小月子一说，她第2天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上山干活，要是不干活还会被打。
后来奶奶生下我爸，祖祖从来没有照顾过奶奶坐月子，爷爷也是，根本就不把奶奶当做人对待，月子期间，用冰冷的水洗衣服，伤口撕裂了，还要上山干活，好吃的好喝的留给家中男人，自己只能吃一些清汤寡水的剩饭。
奶奶也正是这个时候，和祖祖大吵了一架，闹着要分家。
好在大爷、小爷也想分家，分家后，奶奶总算过了一段时间舒适的生活。
可日子刚轻松没多久，祖祖就病了，照顾祖祖的重任就落在奶奶身上。
奶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祖祖一身病，还喜欢作妖。
每次奶奶照顾祖祖，祖祖那张嘴就像机关枪一样，从来没有消停过。
祖祖明明生病了，见祖祖回家，还要强行起床给祖父做发糕，最终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起来。
祖祖走了，奶奶也解脱了。
可厄运专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爷爷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自从祖母走后，爷爷就酗酒，一喝多酒后，就打奶奶。
奶奶身材瘦小，哪里是爷爷的对手啊。
爷爷不仅打奶奶，还跟着人家去赌，本来家里就穷，如今还欠了不少债。
一次，爷爷喝多酒，在回来的路上，一头栽进河里，就再也没有起来。
那时，我爸才8岁，我奶怀孕八个月，所有重担全都压在我奶身上。
那些年奶奶过得有多苦，现在每每想到那个时候，奶奶都会忍不住抹眼泪。
她一个女人，牵着牛耕田，背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上山挖地，山上的活，家里的活全是她一个人干。
奶奶是女人，自然明白当一个女人有多难。
所以当父亲要将母亲赶走，奶奶第1个站出来反对，她受过的苦，不希望儿媳妇再受一遍，她宁愿不要这个儿子，也要护好儿媳妇。
03.从1992年起，我奶就和我母亲和我相依为命。
不管我母亲做什么，我奶都支持她，那段时间，我母亲依旧是从乡里买鸡蛋、大米和蔬菜等，然后拉到城里卖，从而赚差价。
我奶一方面是照顾我，一方面就是帮着母亲买货，同时还干着地里的活。
两个女人配合十分好，期间连一次红脸都没有，两个女人一条心，日子也慢慢好起来。
这期间，我父亲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我奶赶走。父亲可能觉得良心过意不去，每次回来，会悄悄给我奶钱，我奶照收不误。
有时我会问我奶：你这么讨厌我父亲，他给你的钱你为什么还要？
我奶说：你傻啊，我是他娘，花他点钱怎么了，你是他儿子，他的钱就该给你花。
我奶每次收到父亲给的钱，都会塞给我母亲。
母亲是块做生意料，几年时间她就在城里开了一家店，专门做农产品批发和销售，生意很好。
我和我奶也从村里搬到城里，一是母亲店里需要人手帮忙，二是母亲想要我上个好学校。
我们日子越来越好了，我奶就劝母亲再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可母亲却打趣我奶说：你不是也没有找嘛，我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才不要又往火坑里跳。
我奶笑着说：也是哈，我们女人的人生我们自己做主。
就这样，母亲没有再找，和我奶处成母女、姐妹、合作伙伴。
反观我父亲，把生活过成一地鸡毛。
父亲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和那个女人经常因为各种小事争吵。
那女人喜欢打牌，不带孩子，不做饭，整日泡在棋牌室里，父亲又要工作又要带娃加做家务，两人经常因为这事大吵大闹。
后来听说那女人和别人好上了，就和我父亲离婚了。
父亲离婚后，想回家来，我奶偏向母亲，劝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在我奶看来，父亲对我母亲没有任何感情，父亲之所以想回来，是因为父亲想找个免费的保姆帮自己带孩子而已。
我奶叮嘱母亲：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要找也要找个好的，过日子不能将就。
亲戚朋友们，有的人说我奶的心是铁做的，有的人说是母亲给我奶灌了迷魂药，还有的人羡慕我母亲“嫁了个”好婆婆。
我奶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耳朵长在自己身上，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听不听是我的事。
04.远离烂人烂事，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这些年，母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城里开了几家分店，过上了不再为钱发愁的日子。
我奶整日乐呵呵的，逢人就夸我母亲的好，夸我母亲孝顺，夸自己命好，庆幸当初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她赌赢了。
真是应了我奶说的那句话：女人团结起来，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这不，我开着车刚上高速，母亲的手机就响了，是我奶打来的。
我奶告诉母亲盒子里放有切好的水果，包里有小零食，让我母亲玩久点玩开心点。
母亲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告诉我奶：妈，桌子上的蛋白粉一天一次，你要记得吃啊……
他们俩聊得不亦乐乎，而我就只是个司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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