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那么努力,20年了还是科员?》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日光灯光在头顶滋滋作响。我望着电脑屏幕上反复修改的第八稿汇报材料,突然想起白天在走廊遇见的小张——
那个去年刚考进来的选调生,此刻大概正在省会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他经过我时西装革履,胸前别着"优秀学员"的徽章,皮鞋敲打瓷砖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清晨,我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记得入职那天,父亲特意从乡下背来半麻袋红薯,局长的轿车在泥泞中打滑熄火…
我卷起裤腿帮司机推车,泥水溅在崭新的白衬衫上。老局长拍着我肩膀说:"小陈啊,我们单位就需要你这样的实在人。"
可二十年过去,当年同批考进来的王处早已搬进朝南的独立办公室。他总能在领导讲话时恰到好处地递上茶杯,在民主测评前夜"顺路"去各位科长家送土特产。
而我始终学不会在酒桌上讲荤段子,记不住局长夫人偏好的丝巾品牌,更做不到把处室小金库的账目做得天衣无缝。
上个月全局竞聘,我第11次提交了副科级申报材料。
人事科长翻着泛黄的获奖证书,目光在"连续十五年全勤"的评语上停留片刻,叹气道:"老陈,不是我说你,现在干部年轻化是趋势......"

走廊尽头的公示栏里,新晋副科是小刘,局长侄女的大学室友。
周末回老家,父亲蹲在门槛上卷烟叶。听我抱怨晋升无门,他忽然说起村头那棵老槐树:"当年公社砍了当柴烧,它硬是从树桩里抽出新芽。四十年了,看着多少楼房盖了又拆,它还是杵在那儿。"
烟丝在皱纹里簌簌掉落,"树有年轮,人有年轮,急不得。"
我忽然想起《沧浪之水》里那句台词:"在机关,努力是最不值钱的筹码。"当年嗤之以鼻,如今字字见血。上周帮综合科赶材料,瞥见小刘的述职报告:"创新性建立微信工作群""率先推行无纸化办公"。
而我抽屉里还躺着三支用秃的钢笔。二十年间,我替十七任领导写过讲话稿,但他们的升迁履历表上,从未出现过我的名字。
二十年过去:
我的办公桌从靠窗位置挪到档案柜旁,电脑从CRT换成液晶屏,茶杯里的枸杞越放越多
王处家的公子在英国读硕士,我儿子还在为学区房首付发愁
新入职的95后开始叫我"陈叔",他们讨论的"元宇宙""区块链"让我恍如隔世
当年手抄的《公文写作手册》早已泛黄,但首页"天道酬勤"的钢笔字依然清晰
深夜下班时,保安老张递来热乎的烤红薯:"陈科,您又最晚走啊。"我怔了怔,终究没纠正他的称呼。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晋升阶梯。远处办公楼零星亮着的窗格,像极了老家夏夜的萤火虫,明明灭灭间,照亮过多少人的青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