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萧凛被送往北齐为质的五年里,我在楚国尽心帮他筹谋。
五年后,我迎他还朝,助他重回东宫。
可他却爱上了北齐九公主,还命令我让出正妻之位。
一夕之间,我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我自然不会哭哭啼啼,就此消沉。
萧凛似乎忘了,我既然能扶他上位,那换个人也未尝不可以!
1.
我是侯府嫡长女,姑母是当今皇后,萧凛是太子,自幼养在姑母膝下。
我自幼便与萧凛定了亲。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可后来,姑母去世,得宠的贵妃上位。
萧凛从此成了贵妃的眼中钉,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掌权,贵妃哄着圣上将萧凛送到北齐为质子。
北齐与楚国向来水火不容,显然,贵妃这么做压根就没打算再让萧凛回来。
萧凛在北齐的五年里受尽了欺辱和虐待。
我举整个家族之力搬倒了贵妃和三皇子,替他守住了太子之位。
萧凛还朝那日,我早早便出城迎他。
五年未见,他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带着满心的欢喜朝他走去,可他却未曾看我一眼。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后跟了个妙龄女子。
萧凛拉起她的手对我说道:“卿卿,这是北齐九公主,你叫她宁儿便好。”
我沉声问他,“你把北齐的公主带来楚国做什么,以两国如今的形势来看,这样只会害了她。”
叶宁儿缩在萧凛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萧凛见状,立即伸手护住了她,“卿卿,宁儿胆子小,你别吓到她,先回宫吧,此事说来话长,我日后再同你解释。”
我没再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我淡定从容,给足了萧凛面子。
三日后,他传我去东宫。
我才跨进殿门就看到了叶宁儿,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萧凛在正殿与人议事,掌事太监李公公引着我来到偏厅,嘱我在此等候。
我坐了一刻钟,那边还没议完。
我索性朝书房走去。
自萧凛去北齐之后,这东宫我已许久不曾踏足。
书房里,墙上的秋蒲蓉宾图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记得这里曾挂的是一幅徐槐征西图。
那时,萧凛很喜欢这幅画,求了圣上许久。
他说,日后定要像徐槐一样,英勇奋战,驰骋沙场,夺回我朝雁鸣关一带。
圣上最是稀罕这幅画,说什么都不肯给萧凛。
后来,兄长在西凉打了胜仗,圣上大喜,问兄长要什么赏赐。
我求了兄长,让他向陛下讨那幅徐槐征西图。
适逢萧凛生辰,我欢喜着将图拿给萧凛,他欣喜万分地挂在书房,说这世间唯有我最懂他。
我很好奇,这幅秋蒲蓉宾图此前圣上赏给了沈淑妃,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萧凛这儿。
走近一看,果不其然,是临摹的。
就在这时,叶宁儿走了进来。
她嗫嚅着双唇,“卿姐姐也喜欢这幅画吗?”
我不言,她又继续道:“此图我独爱那两只大雁,,相传,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更象征至死不渝的爱情。
“只可惜,那幅真迹我只见过一次,临不出精髓。不过,太子哥哥说,他喜欢我的画。
“那日,他说,我和他就如这画中的大雁一般,朝夕相对。他还说,把这图挂在书房,他一看到就会想起我。”
我淡然一笑,“你画的不错,可惜,假的永远是假的。另外,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多的至死不渝,更多的是利益使然罢了。”
叶宁儿眉眼弯起,“卿姐姐还不明白吗?太子哥哥心里早就没有你了,这五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我们早已私定终身,此次我跟他来楚国,并不是一时兴起。”
我不以为然,“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以及你来楚国的目的,我并不关心。你只需知道,萧凛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皇后只能是我。”
叶宁儿似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原本只是想激怒我,没成想一出手就打在了石头上。
萧凛进来时,她眼含热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着我的面,他抬手替叶宁儿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抚,“你先出去,等会儿我过去陪你用膳。”
叶宁儿走后,萧凛看向我,眼里有愧疚,还带着几分歉意。
“卿卿,我对不住你,可宁儿她救过我的命,当年若不是有她,我今天也不可能站在你面前,我和她……”
萧凛要把他和叶宁儿的故事讲给我听,我没兴致,也不想听。
但他执意要说。
“我初到北齐,处处受限,如履薄冰,所有人都觉得我被父皇舍弃,对我冷眼相待。只有宁儿,在那漫长又无尽的黑夜,她就像一道光。”
那是萧凛这一生最落魄的时候,北齐的一众皇子经常欺负他,将他按在地上当马骑。
身在异国他乡,无人可依,他只能默默承受,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无从申诉。
再后来,他连顿饱饭也吃不上,那些皇子们为了捉弄他,把吃食倒在地上,让他像狗一样去舔,还让他与狗抢食。
那时,才九岁的叶宁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大狼狗,赶跑了那几个欺负萧凛的皇子。
叶宁儿的母妃并不受宠,生下她没多久就被打入了冷宫,北齐皇帝对这个女儿也不怎么待见,由着她自生自灭。
救下萧凛后,叶宁儿告诉他哪儿可以藏身,被欺负了要往哪条路跑才能迅速脱身。
在萧凛挨饿受冻的时候,她偷偷送去衣物和吃食,还带着萧凛到御膳房偷吃那些上好的菜肴。
一次,萧凛高热不退,没有御医来给他诊治。
叶宁儿顾不上男女之别,一次次用冷水浇湿自己,将萧凛抱在怀中,只为让他迅速退热。
萧凛好了,叶宁儿却落下了病症,只要天气稍微冷一些,她就咳嗽不停。
萧凛极为心疼,承诺此生绝不辜负她。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着,有了叶宁儿,萧凛为质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好在楚国日渐强大,贵妃和三皇子倒台之后,我父亲提议接回萧凛。
圣上这才想起还有个在北齐为质的儿子。
萧凛要回来时,叶宁儿执意跟着他回来。
北齐皇帝本来就没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如今楚国强大了,萧凛又是太子,盘算着或许对北齐有益,便没干涉,痛快地让叶宁儿跟了过来。
落魄公子被苦命女搭救的故事,话本子里常出现的桥段,一点儿也不精彩。
萧凛说完后,我并未接话。
他艰涩开口,“卿卿,宁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曾答应过她,若有朝一日得势,定许她正妻之位”
我强忍着怒意,直视他的眼睛,冷淡问道:“所以你今日叫我过来,是想与我解除婚约?”
他忙解释,“不是解除婚约,卿卿,我知晓你这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亦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我不想辜负宁儿,更不想辜负你。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你让出正妻之位,居侧室。你放心,就算宁儿成了正室,你也是仅次于她的侧妃。况且,宁儿是一国公主,你居于她之下,也不算委屈。她最是单纯,定会与你好好相处。”
我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萧凛这是既要又要。
不想辜负他的白月光,更不想放弃我林家的权势。
可惜,我林卿卿向来不愿屈居人下,我能拼尽全力将你从北齐捞回来,助你重回东宫,那是因为我可以在你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愿,我想要的,看来萧凛是给不了了。
既如此,那我便换个人扶持,楚国跟我同龄的皇子多的是,不缺他一个。
就当我这些年的付出喂了狗。
萧凛以为说出这番话我会生气,已经做好了哄我的架势。
然而,我只是嗤笑了一声,“是啊,她毕竟是一国公主,身份贵重,我不过一介臣子之女,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
他听出了我话中的冷意,定定地看着我,“卿卿……”
我盯着那幅秋蒲蓉宾图,打断他,“方才九公主告诉我,这大雁是忠贞之鸟,太子殿下又将此图挂在这儿,想来内心是希冀同九公主如这鸟儿一般,朝夕相对,至死不渝。
“既如此,我怎好插足其中,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殿下放心,明日我便让父亲奏请圣上,解除婚约,你和九公主大婚时,我必定备上厚礼前来祝贺。”
萧凛顿时愣住了,“卿卿,我方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要与你退婚,你非要同我置气吗?”
我轻笑,“我林卿卿做事向来不爱委屈自己,既是得不到的东西,我宁可不要。”
说完,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准备离开。
萧凛急了,“林卿卿,孤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别不识好歹,乖乖做孤的侧妃,今日你所说的一切,孤可以不计较。”
我没搭理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萧凛冷厉的声音朝自身后传来,“林卿卿,你若是真的退了婚,这大楚还有谁敢娶你,你最好考虑清楚,孤会等着你的。”
回去后,我同父亲说了退婚的事。
父亲大怒,“他是当我林家没人了吗?才回来几日,脚跟都还没站稳就急着过河拆桥了。”
兄长提着剑,要去找萧凛要个说法。
我拦下了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父亲叹了口气,“卿儿,你可想好了,婚姻不是儿戏,倘若真的退了这门亲事,我们从前所做的一切可全都付之东流了。
“你放心,爹爹举全族之力也要让你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他想娶那北齐妖女,绝不可能。”
我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递给父亲,“爹爹无须动怒,一头喂不熟的狼,弃了又何妨。我们林家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沉溺于小情小爱的女婿。与其扶持他,等他日后羽翼丰满反咬一口,还不如趁此机会抽身,断其后路。
“从前帮萧凛,因为他是姑母的养子,更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可他如今似乎忘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们林氏一族如今已达到鼎盛,若想长久下去,必须押对人,想攀附我们林家的人多的是,这里边更不乏比萧凛有能力的皇子,爹爹比我清楚。”
闻及此言,父亲轻皱眉头,思虑半晌后道:“你是说二皇子萧煜。
“卿儿,你要想好,他母亲出身低微,一个浣衣局的婢女,又不受宠。自古以来,子凭母贵,这一棋可不好下。”
我眯了眯眼,“正因为如此,我们林家日后不用受他母族的裹挟,萧煜因为出身,一直不受待见,门第高的世家大族不愿同他联姻,我想,他不会拒绝林家的权势。”
兄长若有所思,“卿儿,那萧煜瞧着温润如玉,实则狠厉嗜杀,睚眦必报,你当真要如此。”
我脸上的笑意不变,“兄长所说的我想过,可我也不是吃素走到今日的,我自有分寸。”
隔日一早,父亲去奏明圣上退婚一事,兄长到皇城司视察。
我自然也没闲着。
我去了一趟萧煜府上。
表明来意后,他捏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一顿,看向我时,眼神中意味深长。
“林姑娘秀外慧中,果真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千金。”
我恬淡一笑,“二殿下这些年在贵妃和三殿下的锋芒之下,能忍辱负重,独善其身,亦非常人。”
他挑了挑眉,半带轻笑道:“林姑娘希望我怎么做?”
彼此都是聪明人,也省去了拐弯抹角。
我脸上笑意不变,“在我生下长子之前,不可迎娶侧室,也不许有通房。”
萧煜眉眼弯起,“林姑娘倾城之姿,只取一瓢饮又何妨。”
那日,我和萧煜达成共识,我们各取所需。
我不在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况且萧煜还是皇室中人,日后若真到了那个位置,不说三千佳丽,三五嫔妃总不会少。
但该有的体面他必须给足我,正妻之位是我的,长子也必须是我所出。
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要做什么,纳几个妃嫔,生多少孩子,我自然不会干涉。
只是,萧煜日后若对我存异心,去父留子之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今日,我走这步险棋也是被逼的。
过去的几年,我在萧凛身上付出了那么多,又岂会轻易割舍。
他若是能许我想要的一切,我也不会走这一步,他既和叶宁儿相爱,我也不是不能成全。
可惜,萧凛不懂我。
既如此,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回来时,我去了一趟玄月堂,嘱泠风吩咐下面人,从今日起,切断一切同东宫的联系。
五年前,萧凛去了北齐。
我知他以后会很艰难,思虑许久,我同哥哥创办了玄月堂。
对外经营药材生意,实则秘密训练暗影卫。
这些暗影卫里,群英荟萃,有行动如鸿影的杀手,杀人后无迹可寻。
有用毒于无形之中的毒圣,还有散布在各国,各世家大族的谍者。
也是靠着他们,我才将贵妃和三皇子搬倒,让萧凛重回东宫。
玄月堂这一年多更是涉及各个领域,攒下了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原本我想着等萧凛回来了,便将这些钱拿给他,也将整个玄月堂交给他。
他离京多年,若想站稳脚跟,银钱是必不可少的。
多打点,不至于处处受制。
银钱是个好东西,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别看表面风光,实则内里不知虚空多少。
银子给的多,自然有人替你办事,否则就是空嘴说空话。
现下好了,不用再往东宫送银子,能省下好大一笔钱呢。
我回到侯府时,父亲也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他眉头紧皱,“卿儿,退婚一事,圣上没答应,我们林家要想斩断与东宫的联系,只怕有些难。”
这个结果我一早便料到了,萧凛是储君,圣上怎么可能让一个敌国公主做萧凛的正妃。
萧凛很快就找上了门。
“林卿卿,孤从未说过要退婚,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
“父皇为着这事骂了我一顿,还让孤在五日之内把宁儿送走。
“孤告诉你,就算宁儿走了,你也做不了太子妃,我萧凛断不会娶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别以为拿父皇施压孤就会妥协,你若识相的话,现在就去找父皇,说你甘居侧室,愿同宁儿一同侍奉孤。”
我紧抿双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他是哪来的自信对我说出这些话。
见我一言不发,萧凛急了,“孤在同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我笑盈盈抬眸,“听着呢,太子殿下与其在这儿跟我掰扯,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留住你的心上人,五日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我倒还真想看看你与九公主分离的场景呢。”
萧凛压抑着怒气的面孔,那一刻,他双目猩红,估计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我敛了笑,“臣女有些乏了,就不送太子殿下了。”
他离开侯府时,背影透着不甘得慌乱。
听闻萧凛一直跪在议政殿门口,求圣上成全他和叶宁儿。
文武百官经由他身边时,总忍不住窃窃私语几句。
“太子定是被那妖女迷惑住了,如此行事,怎堪为储君。”
“哎,谁说不是呢,他跪在这儿,摆明了就是在逼圣上。”
……
我从前也没觉得萧凛愚蠢,他这么做,只会让圣上更加痛恨叶宁儿。
再跪下去,可能都不用等五日了,圣上直接就处理了叶宁儿。
那样的话,我和萧凛的婚事更退不了。
我向来乐善好施,那便再帮他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