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第一批援军——史密斯特遣队从日本飞抵朝鲜。
该队的406人均来自美军第24步兵师21团1营,他们每人携有120发0.30英寸口径的步枪子弹和两天的C-口粮,还带来了一些75毫米口径的无后坐力炮、两门4.2英寸口径的迫击炮和一些2.36英寸口径的火箭筒 。
不过,后来证明它们对付不了苏制坦克。
许多人手挥旗子向特遣队欢呼致意,就像是过节,当特遣队在火车站登上列车向大田进发时,韩国的几支乐队热烈欢送了他们。

抵达韩国的史密斯先遣队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12小时后,列车抵达大田,西点军校毕业的查尔斯·布雷德利·史密斯中校被簇拥到丘奇将军的指挥部。
史密斯参加过太平洋战争,但他手下的军官只有1/3有作战经验,军士虽有一半是二战期间入伍的老兵,可他们当中并非所有的人都参加过战斗。
所以士兵们大都是20岁或20岁以下的年轻人,史密斯本人34岁,中等身材,身体强壮结实,性格开朗友善。
丘奇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
“在这里有小规模的战斗,我们需要一些见到坦克不逃跑的人到这里去,打算派你们去支援韩国军队。”
随后,史密斯建议在部队宿营时去观察地形,他和手下的主要军官迎着成群结队的韩国败兵和难民沿崎岖不平的公路往北走。
在乌山附近,他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步兵阵地,这里可以控制通往水原的将近8英里公路和铁路,他把这个地方确定为史密斯特遣队的防守阵地,然后返回了大田简易机场。
当天夜里,丘奇将军命令他率部乘火车向北进发。
与此同时,驻韩副领事诺布尔越过西海岸泥泞的山区,终于在釜山赶上了李总统夫妇。
在前往他们住处的路上,他遇到了同事格雷戈里·亨德森副领事,亨德森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儒雅之士,他对诺布尔海盗式的外表深感惊讶。
诺布尔穿着领口敞开的咔叽布衬衫和一套军装,一支手枪耀武扬威地插在腰带上,亨德森同意陪他去李总统夫妇下榻的省长官邸。
亨德森事后回忆道:
“我当时的印象是,哈罗德·诺布尔好像一只正在挥动翅膀向猎物最后扑击的鹰隼,而总统夫妇正是他的目标。”
他们两人在接待室等了一会儿,总统夫妇就进来了,态度和蔼但显得紧张和忧虑。他说:
当知悉美国大使馆还在大田时,他很生诺布尔的气,但经过思考,他意识到诺布尔是出于善意行事的,现在,他得回大田去和穆乔及其他人会合,他自己舒舒服服地住在釜山而政府其他人员却在前线附近,他的人民会怎样想呢?
诺布尔转告了穆乔的口信,让政客们离开大田是极为重要的,穆乔的话很有道理,李同意等待几天。
诺布尔力劝李在与穆乔联系上之前不要做任何事情,接着,他打电话给穆乔,穆乔说24师师长迪安将军已到大田,迪安不希望李在战况不稳定的情况下回大田,一俟安全有了保障,总统即可返回。

迪安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威廉·迪安少将身高6英尺,留着硬硬的板刷头,他向丘奇将军了解发生的情况。
丘奇告诉他,史密斯特遣队将守卫汉城至釜山公路在安城和平泽交叉处的阵地。从理论上讲,这些阵地可封锁敌军极可能循之前来进攻的两条通道,但是,每条通道只有一连部队防守,别无良策。
第二天 (7月4日)下午,迪安将军得知史密斯中校要到乌山以北去侦察,便命师属炮兵部队的代理指挥官乔治·巴思准将乘吉普车到平泽,告诉史密斯:
“固守你给丘奇将军说过的乌山附近的那些阵地。”
这个决定,比一些参谋人员提出的防守更靠南边的阵地的建议更有道理。
巴思找到了史密斯,那天下午,史密斯前去察看了作为最后防线的一个阵地。午夜刚过,特遣队的步兵和炮兵就乘坐征用的韩国卡车开出了平泽。
这些卡车都由美军驾驶,因为当地的司机都拒绝向北去,平泽到乌山只有12英里,但由于有大批难民,美军在黑暗中走了两个半小时方才抵达。
那天白天,在韩国的美国记者们也都到达平泽,要采访美军的第一次战斗,迄今最大的战斗发生在希金斯和霍默·比加特之间,他们都是 《纽约先驱论坛报》的记者。
比加特为人沉静,因在二战中的出色报道而备受敬重,年轻记者把他当作偶像,极力模仿他。
他是个极为称职的记者,自认为是 《纽约先驱论坛报》的资深记者,觉得希金斯没有任何理由留在朝鲜,他叫她去东京负责那里的分社。
可是,她反应冷淡,拒绝回东京。紧接着,他又打电话给纽约总社,要求把她马上调去。
虽然许多随军记者都不喜欢希金斯的粗鲁,但那些在平泽的记者看到她积极肯干,对她表示同情。比奇就对她说:
“他们不可能辞退你,你干得不错。”
那天夜间,在平泽记者们聚集的小屋里,希金斯走到 《时代》周刊和 《生活》周刊的著名摄影记者卡尔·迈登斯身边,含着眼泪说比加特曾对她大喊大叫,声称他不能和像她这样的人共事。
而且,比加特在东京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说不喜欢她,她抗议说自己只是想分担任务,哭着说:
“我该怎么办呢?”
卡尔·迈登斯说:
“玛吉,对你来说,报道朝鲜战争或失去工作这两件事,哪一样更重要呢?”
她答道:
“我感到,不管我的同事出于什么理由对我抱有敌意,都没有比我是个女人更让我难受了。由于我是这里唯一的女记者,肯定会有许多人议论我,这样男女杂处会成为新话题。”
后来,她心事重重地去睡觉。黎明前以醒来,就决心到前线去,并和迈登斯以及路透社的一位澳大利亚年轻记者乘上了一辆吉普车。
天不久就下起雨来,当他们驶进平泽城区时,不得不绕过一些还在燃烧的韩国弹药车,这些车是被澳大利亚空军误炸的,许多尸体还躺在草席上。
三人冒着蒙蒙细雨继续北行,来到第34团1营的指挥部,在一个四周积满泥水的草顶小木屋里,他们见到了营长哈罗德·印第安人·艾尔斯少校,他是在几小时前刚刚抵达。
史密斯特遣队于黎明前就到达了乌山以北6英里处的预定位置,但尚未把战壕完全挖好。
史密斯把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架到公路东侧,把另一门架到更东边的铁路附近。还有4.2英寸口径的迫击炮被架到了山坡背后,离1英里宽的步兵防线大约400码。
在迫击炮背后2000码的地方,吉普车把4门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拉进了阵地,另一门榴弹炮被拉到了前边,以便摧毁沿公路而来的坦克。
尽管下着雨,史密斯仍能隐隐约约看到水原。清晨刚过7点,他就发现敌军已出动。
半小时后,他看清来的是一个坦克纵队,排长们来回给散兵坑里的士兵们打气,当敌军坦克纵队行进到距前沿阵地2000码处时,美军的一个榴弹炮开火了,这时正好是8点16分。
接着,美军的其他武器也随之响起来,但前沿的士兵发现那些坦克未受损坏,仍在继续逼近。无后坐力炮直接向坦克轰击,而坦克则以85毫米口径火炮和机枪予以反击。

美军发射火箭筒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2.36英寸口径的反坦克火箭击中了刚抵达美军阵地的前几辆坦克,而且击中的都是坦克最薄弱处的后部装甲钢板,但它们仍在步步向前逼近,直到一门榴弹炮用高爆反坦克炮弹击中了最前面的两辆坦克为止。
受损的坦克被推到一边,其余的31辆坦克无情地驶过了史密斯特遣队的阵地,它们没有停下来进攻美军步兵,而是向炮兵阵地开去。
当行驶至500码处时,它们隐蔽到一座小山后躲避炮火,然后一辆接一辆呼啸而出,安全地冲向乌山。
当玛吉和其他记者正与艾尔斯在临时营房里喝咖啡时,巴思准将闯了进来。他大声说:
“敌人的坦克正向南驶来!赶快把反坦克火箭小组交给我!我们可以依靠他们顶住敌军,但如果坦克冲过炮兵阵地,就会直向这里开来!””
这是北朝鲜的坦克第一次遇到美军——史密斯特遣队,
坦克攻击史密斯特遣队之后,阵地上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寂静。美军至少有30人死亡,但史密斯未发现敌步兵从水原沿公路开来。
在连绵不断的雨中,士兵们挖深散兵坑,等待必定要来的步兵进攻。
一小时后,史密斯在观察哨位发现水原附近有了敌情。又过了一小时,由3辆坦克当先开道,总长达6英里的卡车和步兵纵队的先头部队进入了离美军阵地1000码以内的区域。
史密斯决定痛击他们,迫击炮炮弹使敌卡车队陷入了严重混乱,0.50英寸口径的机枪也密集地扫向敌军纵列。不过,到了近中午时分,敌军步兵开始推进到公路东侧。
洛兰·钱伯斯上士是位参加过二战的老兵,曾荣获5枚紫心勋章。当他打电话请求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支援时,对方却回答:
“打不了那么远。”
他大吼道:
“81毫米口径的怎么样?”
得到的回答是:
“我们没有。”
洛兰·钱伯斯十分气愤:
“真见鬼。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放4.2英寸口径的迫击炮吧!”
对方答道:
“我们也没有。”
他又问:
“那么大炮呢?”
回答是:
“联系不上。”
他接着问:
“空军呢?”
对方回答: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说:
“真该死。呼叫海军!”
结果对方说:
“海军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钱伯斯骂了一句脏话,说道:
“给我送一架照相机来,我想拍一张这里的照片。”
几分钟后,迫击炮弹的一只碎片击中了他,这使他得到了第6枚紫心勋章。
下午两点半,史密斯的环形防线建起来了,但部队已有1/4的人受伤或战死,弹药也已所剩无几且无从补充,特遣队被敌人包围,只在左边还有一条逃生之路。
没有空中支援,甚至没有一架联络机引导他们冲向安全地带,浓厚的乌云布满了天空,史密斯也无法架设电线与炮兵联络,因为公路仍处在密集火力控制之下。
随后,史密斯命令C连带非战斗人员、军医、能行走的伤员和营指挥部向后撤退,B连掩护。
当理查德·达什默的C连接到撤退命令后,他们就像长耳大野兔似地跑下了山。“班排组织已荡然无存,人们只顾向后奔命。”沉重的武器装备成了负担,有些人甚至把钢盔都扔掉了。达什默想:
谁都不想送死,但我们能冲出去吗?
史密斯计划让部队互相掩护着撤下山岗,但卡尔·伯纳德少尉从未接到命令。后来他才得知,只有他的排还留在阵地上。
他收容了大约25名掉队人员 (大多是伤员),率领他们到了暂时还算安全的另一个高地。当撤退命令最终传来时,北朝鲜军队几乎已从四周将伯纳德他们包围。
他们奋力穿过几片稻田来到另一个阵地后,遭到了猛烈射击,B连指挥部扔下的一挺0.50英寸口径的机枪被敌人掉转枪口,向他们猛扫过来。
史密斯的军官们最恶劣的一点,是对求救的伤员不施援手。有位中尉遇到了6名躺在地上的士兵,其中一个叫道:
“中尉,能救救我们吗?”
这位年轻的军官塞给他一个手榴弹说:
“我只能这么做了!”
战斗结束后,当获胜的北朝鲜军队正在休息时,好奇的村民们上前和他们搭上了话,沃允旭 中尉对美国兵一点儿都不佩服,许多美国兵吓得不敢放枪,那些乞求饶命的美国兵都没有被打死,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人则全被无情地击毙。
那天下午不久,巴思准将同意玛吉·希金斯和其他记者随反坦克火箭小组活动,他告诫小组成员:
“当心一点,有些坦克也许已经冲过来了。伙计们,不要在150码以外打它们。”
个子矮小的卡尔·迈登斯常常在遇到危险时仍设法保持良好的风度,但巴思的告诫,却使他的脊梁骨上掠过了一股寒意。
记者们裹在被雨水浸湿的毯子里,随这个6人小组分乘4辆吉普车出发,车到山顶停了下来,希金斯看到美军跳下卡车,在与公路平行的一道山梁上散开。
这时,一个荒唐地把白薯秧放在钢盔上做伪装的南朝鲜军人策马从北边向他们急奔而来,大喊道:
“坦克!坦克!就在我身后!”
“等一等,”那位澳大利亚记者说, “虽然坦克来了,可步兵没来。坦克不能驶下公路,可我们能。我们可以步行。”
不久,他们碰到一位名叫查理·佩恩的中尉,他说:
有辆坦克发现了他们,然后就折回去了。“我们要在这里挖战壕固守,并派巡逻兵去摧毁坦克。”

T34-苏式坦克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但是,几分钟后,当记者们正在挖战壕时,左边1500码处的铁道上出现一辆苏制坦克,接着又冒出第二辆。
这时,美军一个运送弹药的小分队恰好沿公路从后边开来,有两名尉官急匆匆跑到山上。他们显然还很年轻幼稚,其中一个对佩恩说:
“查理,上级命令我们带这些弹药在狙击手的掩护下猛冲过去。”
他们打算把这些宝贵的弹药送到史密斯中校手中,他势单力薄的部队正在被击溃,两名尉官是想找两位志愿者。
佩恩说道:
“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劝他们等候进一步的消息,还说:“我们也许会成为卡斯特那样的英雄。”
与此同时,希金斯注意到火箭筒小组的小伙子们盯着那辆坦克,好像在看一部新闻纪录片。
在一名军官的严令之下,他们才慢慢地离开散兵坑爬过豆地去攻击。在离坦克500码的地方,他们发射了一枚火箭弹,似乎直接命中了坦克,但佩恩却说:
“见鬼,那些小伙子真是胆小怕事。他们本该靠得更近一些去击毁坦克。”
铁道上的坦克开火反击,希金斯看到有北朝鲜人从坦克里跳出来,机关枪吼叫起来。她从望远镜中,看见一名头发金黄的美军从草地里露出了脑袋,随之便倒了下去。
几分钟后,她听到有人喊:
“他们打中了谢德里克,在胸部。”
那个声音接着平淡地说:
“我想,他已经死了。”
虽然火箭筒还在发射,却毫无效力。后来,火箭筒小组突然撤了下来。
一直在拍双方交火照片的迈登斯说:
“天啊,他们好像是在看球赛,现在球赛结束,该回家了。”
希金斯问一位中士发生了什么事。中士痛苦地说:
“他们没弹药了,而且敌军步兵比他们多。另外,这些该死的火箭筒对那些重型坦克没什么威胁,打上去却弹落下来了。”
回到营部后,当希金斯正与医疗队的一名中士谈话时,谢德里克的尸体被抬了进来,放到了房中的薄木板上。
她看到,他脸上有惊恐的表情,金黄色的头发和瘦弱的身体,使他看上去比19岁的年龄更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