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陶晓婷（整理：白叔）

我叫陶晓婷，今年45岁，在县城某个银行部门上班，我是合同工，工资比较低，月薪只有3500元。

我是从农村长大的孩子，深知农民的苦和不易，从小到大，我不敢乱花一分钱，懂事乖巧，没让父母操过心。

我老家比较偏僻，夹在两座大山之间，想要去镇上买东西，开拖拉机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要是去县城办事，更是难上加难，往返至少需要十个小时。

村子不咋大，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现在连五十户都不到，）村子里大多人家姓陶，哪怕不姓陶的，也和陶姓沾亲带故，反正就是亲戚套着亲戚。

我爸他们兄弟姐妹四个，我爸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

在过去那个贫穷的年代，大家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更不要提花去学校读书识字。

我爸和大伯小学没读几天就回家帮着爷爷奶奶干农活，不过，两个姑姑有幸读了初中，算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人了。

爷爷奶奶由于常年超负荷劳作，不到50岁就老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奶奶，有老寒腿这个毛病，每年入冬以后，她根本走不动路，吃喝拉撒都得在屋子里解决。

我们老家这边比较落后，封建思想非常严重，他们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是生是死都是婆家的人，当然，娘家即使遇到了天大困难，也不需要女儿回来帮助，父母上了年纪，养老送终必须交给儿子来做。

正因为有了这个不成文的破规矩，有些人家生不出来儿子，会被村里人排挤的，哪怕去参加婚礼，也要靠在一边吃饭，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打招呼，把这样的人家称呼为“绝户”。

爷爷奶奶上了年纪以后，他们无法再自食其力，养老的任务就交给了我爸和大伯。

当时，我爸和大伯商量好，两家轮流伺候爷爷奶奶，每家赡养一年，到期之后再去另一家，若是爷爷奶奶去了谁家，他们的农田也归谁家种。

我依稀记得，爷爷奶奶先去的大伯家，起初挺好，大伯母按时给公公婆婆做一日三餐，脱下来的脏衣服也能帮忙洗干净。

本来事情挺好的，可是爷爷奶奶去了大伯家第九个月时，刚好入冬，大伯和大伯母去镇上买东西，家里就剩爷爷和奶奶。

爷爷担心儿子和儿媳妇回来时屋子里冷，于是弄房间里很多柴火，帮忙烧炕。年龄大了，干活肯定不利索，灶坑刚点着火，他就回房间里和奶奶拉家常。

年岁大了，记性肯定不好，和奶奶拉家常，忘记了自己刚才在烧炕，等他反应过来时，厨房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浓烟滚滚，爷爷赶忙去救火。

爷爷去了厨房，想用水缸里的水浇灭火，不曾想水缸里一滴水没有，当时火已经上了房，他知道无法扭转局面，想进屋内背着奶奶跑出去。

奶奶有点微胖，爷爷根本背不动她，俩人刚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那时候房间里到处是烟，根本辨别不出门在哪个方向。

大伯家着火，等到邻居家发现时，房架子已经落下来，就这样，爷爷和奶奶被这场大火活活烧死了。

大伯和大伯母回来时，看到自己的家已经烧没了，大伯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就出了一趟门，结果家就没了，这可让我怎么活呀！”说着的同时，她双手拍着大腿。

大伯在一旁也泪眼汪汪的，他不是心疼房子，而是因为爷爷奶奶葬送在这场大火中，他充满愧疚感，跪在地上，朝着成了一片废墟的房子不停地用手抽打自己嘴巴子“爹，妈，是儿子不孝，让你们活活被烧死了。”

我爸看到自己大哥这么伤心，他走到跟前，拍了拍大伯的肩膀“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回头让爹妈入土为安吧，还有，你现在没有地方住，和嫂子搬到我家去住，回头从我的林地里采伐一些木头，咱们把房子盖起来。”

“弟弟，大哥对不起你。”大伯抱着我爸，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

有了我爸的帮助，大伯家的新房很快盖了起来，爷爷奶奶也被合葬在后山。

处理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我爸找到大伯，想分走爷爷奶奶留下的一半田地，大伯当时答应好好的，肯定会给我家一半，不过隔一天，大伯突然变卦了，说爷爷把他家的房子都烧没了，他不向我爸要补偿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功过相抵，大伯要继承爷爷奶奶的全部农田。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大伯突然变卦，不是他的本意，是大伯母在后面搞的鬼。

在我们老家，大伯母是出了名的贪小便宜，她干什么事情都不会吃亏，但凡让她吃一点儿亏，她会想方设法讨回来。

爷爷生前说过，他和奶奶去世以后，他的农田给我家和大伯家，现在大伯想独吞，我爸肯定不同意。

哥俩因为这件事，在一个亲戚家喝酒吃饭时，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后来觉得吵架不过瘾，又动手打了起来。

当时我不在现场，听亲戚说，我爸和大伯从屋子里打到院子，又从院子里打到大门外，反正谁也不让份，你一拳我一脚，两个人打的都鼻青脸肿，后来是有人把我妈喊了过去，我妈威胁我爸，再和大伯打下去，她就死给我爸看。

我爸被我妈威胁住了，他首先停住了手，灰头土脸地跟着我妈回了家里，衣服上沾满了泥巴，引来围观者的哄堂大笑。

回来后，我妈安慰我爸“咱们家不差那一亩三分，这么多年，没有这点儿，咱们家不是也挺好吗？大哥家里困难，都给他吧！”

“不行，是我的那一份，我必须得要回来，凭什么都给他，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我让着他这个当大哥的，这一次，我决定不妥协。”

平时，我爸挺听我妈的，但是倔脾气上来时，我妈也没辙。

后来通过家族长辈调节，大伯才不情愿地拿出三分之一田地给我家。

我家得到了爷爷奶奶的那一份田地，但和大伯家的关系却无法缓和了，两家人从此形同陌路，哪怕在路上见到，也装作不认识。

有一次，我放学回来的路上，看到大伯开着破旧的拖拉机回村子，我向他招手，希望他拉我一程，他刚停下来，坐在车斗里的大伯母怒斥大伯“你停下来干嘛，抓紧回家，我都饿了。”

那时候，我已经连跑带颠来到了他们跟前，可是大伯依旧没有拉我回去，那天，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哭着。

以前，哪怕我爸和大伯打了起来，我妈见到大伯和大伯母，还是会主动打招呼，不过那天听说大伯没有拉我回家，我妈特别生气，从此以后，再也没搭理过大伯家。

说实话，以前个大伯家走的挺近，后来成了仇人，有点不自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慢慢习惯了此事。

后来我幼师毕业之后，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大伯见面几乎没有了。

今年春节期间，我回老家时，听到邻居家婶子说大伯得了肝癌晚期，应该时日不多了。

我对大伯有过恨意，不过突然听说他命不久矣，我心里还是很难过。

大年初二那天，我背着爸妈，悄悄去了大伯家，给他买去了一些营养品，还扔下500元现金。

大伯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佝偻着腰，看到我走进屋内，他认出来我以后当场泪撒满面。

我去看望大伯，是不想他突然有那么一天不声不响走了，我心里有愧疚感。

为了不被爸妈发现，我只在大伯家呆了十多分钟，我离开时，大伯紧紧抓住我的“孩子，大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

“大伯，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不提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大伯。”

我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大年初三，我们一家人正在吃团圆饭，大伯来了，进屋之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弟弟，大哥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充满愧疚感，当初是大哥的不对，求求你，原谅我吧。”

大伯的突然举动把我一家人都惊到了，没想到他会主动来道歉，承认多年前的事情是自己错了。

我爸看到自己大哥跪在地上，他赶忙过去搀扶起来大伯“大哥，我也有错，咱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从没有记恨过你。”

大伯听到我爸这样说，他当场泪奔，咧着大嘴哇哇大哭着，我爸看到自己大哥哭的这么伤心，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看到他们兄弟和好如初，我也忍不住红了眼。我爸和大伯整整20年不来往，如今摒弃前嫌，放下思想包袱，我真的替他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