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祭祖的日子,
我和大娘在院子里洗菜,突然大伯从外面回来了。
大娘问道:「咋了老头子,慌慌张张的?」
大伯咕咚咕咚猛喝了好几口水,说道:
「后面坟地有马猴钻出来了!」
1
大娘吃了一惊抱着我说道:
「你别吓唬小剩子,说这话多不吉利?」
我好奇的抓了抓头,问道:「大伯,那不是吓唬小孩的故事吗?」
大娘瞪了一眼大伯说:「别听你大伯瞎掰,你信他还不如信村口的李瘸子,人家说的马猴有鼻子有眼。」
李瘸子我知道,他总是坐在村口,说着吓唬人的故事。
他描述的马猴,是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脸却是白的,中间有一道大裂缝,胳膊短,能吃人!
村里的孩子们都笑话他,说他是偷看寡妇上厕所,把人屁股当成怪物了。
大伯没搭理大娘,嘱咐道:
「我先去找李瘸子,商量这件事情咋办,你俩在屋里躲好,剩子爷爷和马猴有仇,我怕它过来找剩子。」
大伯走了半天后,我还是魂不守舍的。
大娘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说道:
「别听这帮老家伙的,一看就是喝酒了说胡话。」
大娘正说着,我突然听见院子里的大黄发出一阵狂吠。
随后就是房顶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上面走。
「小偷?」大娘抬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可就在我们以为是小偷的时候,隔壁邻居家的李婶突然喊道:
「啊!怪物!怪物上房了!」
「忠柱婶子!你在家吗?快躲起来!」
我和大娘听完,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大伯没有喝醉,他说的是真的!
「大娘,我们咋办呀?」
我大娘连忙把床头的被褥搬开,木板一抬,床头就露出一个大柜子,她对着我使眼色,让我钻进去。
农村这种大木柜很多,一般是用来放被褥的。
我两人刚躲好,就听见瓦片和茅草掉落在地,随后就是一个物体「咚」一声,跳在地上的声音。
2
我紧张极了,抱着大娘浑身颤抖,大娘用手捂住我的嘴巴。
门外的大黄又开始狂吠起来。
屋里响起一种类似于拖拉机轰鸣的喘息声。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恶心的臭味。
它先是在四周转了转,然后上了床,时不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一开始我还疑惑,以为是屋外头有人敲门,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才反应过来。
是马猴通过敲床,找能藏身的空洞!
这东西太聪明了,知道用声音的闷响声,来探测哪里有能藏身的地方。
我害怕得眼泪打转,心想着这下完了。
果不其然,我们藏着的床柜被敲中,发出不同的闷空声。
它顿时发出了兴奋瘆人的笑声,那声音咯咯咯的,像是找到了美食一样。
头顶上的木板猛地被拉开一个缝隙,我大娘死死扯住木板上面的拉环,不让它打开。
它一看木板有人在拉扯,更加确定里面藏了人,嗷嗷一顿怪叫。
我和大娘的力气显然比不过它。
眼看着木板要被它掀开了,我终于害怕地大声喊了出来:
「救命啊!」
话音刚落地,窗户好像被什么东西撞碎了,随即一声狗吠冲进了屋里!
是大黄!它挣脱了绳子,从窗户跳进来救我们了!
马猴发出怪吼,紧接着就是大黄的哀号。
我心想这下完了,大黄要被马猴吃了!
「剩子!你在家吗?」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大娘对着外面喊道:「李哥!马猴进屋了!快救救我们!」
大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喊道:「快!后生们!敲锣!」
随后外面响起了咣当咣当的敲锣打鼓声,比过年的声音还大还吵。
马猴的吼声明显小了,随后就是房梁被踩的吱呀声。
院外响起人群的惊呼声:「我的妈呀,那是个什么东西?」
等我们出来后,大伯和李瘸子带着一群后生也进了屋。
可是大黄四肢被马猴扯下,头皮不见,正躺在地上抽搐,眼看活不成了。
我大娘心疼地抱着大黄哭起来。
村里的人们议论纷纷,没想到马猴是真的,人们都错怪李瘸子了。
李瘸子劝我大伯:「忠柱,那马猴是冲着剩子来的,赶紧把他送回镇子上吧,大黄这是替他挡了一劫啊。」
我大伯叹了口气:「李哥,现在哪能行?眼看就要黑天,到镇上赶驴车要 4 个小时呢,要是半路马猴追上来,那剩子可就完了。」
李瘸子拄着拐杖说:「造孽啊,村长也不知道干啥去了,要是能弄到他那辆摩托车,黑天之前肯定能到镇上。」
原来我大伯找到李瘸子后,两人一合计去找村长借摩托车了,想用车,把我送到村长在镇子上的家里。
村长是个老光棍,但挺有钱,前年搞了一辆二手摩托,又在镇上盖了房子。
可大伯咋敲村长的门都不应,他心里发慌,李瘸子也担心我出事,就把村里年轻力壮的后生都找了过来。
我大伯和村里人商量着,今晚上马猴肯定还来,眼下只能让男人们在屋里守着我,才能没事。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说话了:「忠柱叔放心,我们今天晚上不走了,就在这里守着,七八个大男人弄不死一只马猴?」
李瘸子顿了顿拐杖,说:「马猴聪明得很,当初剩子爷爷那么精明的猎户,都没弄死它,就是十个你也不够它吃的。」
那人不屑地「呸」了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
众人纷纷点头,我大娘抹着眼泪把大黄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面,又把院里的鸡宰了犒劳大家。
今天晚上我万分凶险。
李瘸子叮嘱大家到了晚上,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绝对不能开门。
眼下屋里人这么多,马猴不会傻到闯进来的,它唯一能用的手段就是骗人出门。
那个时候农村里面没有路灯,太阳刚落山,村子里就黑了。
入夜后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远处几声狗吠,和夜猫子的咕咕声。
大家都挤靠在一块,抽烟打牌长精神。
可是等到凌晨四点多,外面还是静得可怕,马猴丝毫没有来的迹象。
有几个小伙子早就熬不住了,靠在床上打鼾。
我大伯问李瘸子:「李哥,马猴是不是不来了?」
李瘸子摇了摇头,说道:「它记恨着剩子爷爷呢,迟早会来找小剩子报仇。」
大伯皱着眉头,问道「剩子爷到底去哪了?只有他和栓子知道马猴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俩八年前就失踪了,这可咋办。」
李瘸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怪我!要是当时我再提醒三贵一下,让他把马猴烧了,他俩也许不会失踪,没想到那个怪物都被三贵打成那样,居然还能活!」
我知道,大伯和李瘸子在讨论我刚出生时候的事情,我的爷爷叫吴三贵,他曾经和一个下乡知青弄死过马猴。
只是李瘸子年纪大了,当初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一直没能把马猴给村里人讲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我实在坚持不住,开始打盹时。
院外突然有了动静。
「咚咚咚!」是敲门声。
我大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把男人们推起来说:
「来了!」
众人一骨碌抄起农具,紧张地看向院门。
敲门声又响了几声,只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忠柱!」
我大伯愣了,回了一句:「谁?!」
院外那人回道:「摩托!」
我大娘反应过来,问大伯:「是村长吗?他来给咱们送摩托车?」
李瘸子这时却皱起了眉头,说:
「哪有这个点送摩托车的?忠柱下午都没见着村长,他咋知道咱们急着用车?」
大伯又喊了一声:「是村长吗?」
过了一会儿,门外没有回话。
就在我们疑惑的时候,外面又说话了:
「是。」
这时那个膀大腰圆的后生站起来说:「是我叔,快把他接进来,外面太危险了。」
李瘸子摇了摇头:「不对,我听着不像人的声,别出去。」
那个后生叫王大头,是村长的小侄子,一听这话有些怒意。
「李瘸子,你这话是啥意思?难道要让我叔一直待在外面不成,外面可是有大马猴,你成心让他被吃是吧?」
李瘸子吹了吹胡子:「你怎么说话的!你听那像村长的声吗,你傻了不成?」
王大头笑了一下,说道:「你该不会还记恨着我叔,当初指责你把栓子叔和剩子爷弄失踪,批斗你的事情吧?」
「再说了,难不成那个怪物还会说人话?我看你是被批斗傻了吧!」
李瘸子也不瘸了,噌一下站起身来:
「你要去开就去开,死了别拖上我们,好话难劝该死的鬼。」
我大娘也担心门外是马猴,说道:「大头,你可别犯浑,我听着不像村长的声。」
王大头挥了挥手:「大娘,你咋也跟他一伙呢,我叔本来就是夜猫子,他啥德行我还不知道吗?」
说完,王大头推开了屋门,径直朝着院门走去。
我大伯心里也不敢确定,万一是村长过来送摩托,把人晾在外面那可就真给吃了。
可万一是马猴,装成村长诱人开门,那这一群人不说都得死,最起码也得有几个少胳膊少腿的。
李瘸子大喊:「忠柱,快!快把屋门关上,这小子急着送死,咱可不陪葬!」
王大头回头骂了一声老不死的,抬手就拉开了门闩。
这下,院子里的大门失去防线,吱吱呀呀地在黑夜中打开。
屋子里的人们紧张地抱起铁锹铁镐,屋里温度明显上升,窗户上隐约有了水汽。
可是王大头的惨叫没有出现,反而是他疑惑的声音:「叔?叔?怎么走了?快进屋啊。」
那人似乎已经走远了,说了一声:「走了。」
不大一会儿,王大头推着摩托车进院了。
他一脸得意地看着李瘸子说道:「大惊小怪,我就说是我叔,你们偏不信,摩托车送来就走了。」
我大娘看见那确实是村长的摩托车,连忙问道:「村长人呢?」
王大头把门一摔,说道:
「还能咋样,被你们说成马猴气走了呗,他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头都不回。」
我大伯抚了抚额头,说道:「哎呀,难道真的错怪村长了?」
李瘸子脸色相当难看,蹲在角落一言不发,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王大头轻蔑地瞥他一眼:「有摩托就能救小剩子的命,得亏有我,要不然好心可给狼吃了。」
李瘸子哪能听不出这是王大头指桑骂槐,气得脸色铁青,把烟一扔摔门而去。
我大娘还要阻拦:「哎,老李,别走啊,外面危险。」
李瘸子也是倔脾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大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大娘,你别管他,我看呐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想害死我叔。」
大伯大娘叹了口气,估摸着把村长说成马猴,把村长气着了,有些愧疚。
王大头说:
「忠柱叔,我看着天也快亮了,现在有摩托,我赶紧送小剩子去镇上,我再去趟派出所,把警察带回来弄死马猴,现在出发,傍晚之前肯定能赶回来。」
我大娘有些担心,说道:「这天还是黑,要不再等会儿,太阳出来再走,我怕马猴趁着天没亮追你们。」
王大头呵呵一笑:
「怕啥,有这摩托,那马猴再厉害,还能跑得赢我这两个轮子不成?再说了,我早点去找警察,咱村子就能早点安宁,您说是不是?」
大娘还想阻止,大伯却点了点头:「大头说得有道理,我看等天完全亮也不一定安全,让大头早点去,把警察找来。」
3
大娘给我和王大头拿了点熟鸡蛋,大家就护送着我们出了村口。
我看了一眼村口村长的家,院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伯让我放心地回家,也不用担心他们,村里的人们在警察来之前会聚在一块。
于是我跟着王大头,坐上那辆二手摩托出发了。
眼下已经 5 点多,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四周的田垄上笼罩着雾气。
我们的村子很偏僻,骑摩托也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去镇上,附近没有邻近的村庄,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和雾气。
王大头开得很快,走了有一小会儿,已经看不见村子了。
这时大头的肚子叫了,他回过头来笑着问我:
「剩子,饿了不?」
我点了点头。
大头把车停下来,说道:「咱跑出来好远了,现在也安全,叔给你掰个玉米。」
大头弄了两个嫩玉米,我们坐在车上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我用力抽动了一下鼻子,昨天晚上屋子里全是烟味,嗅觉有点失灵。
我猛然间嗅到了一个极其恶心的气味,但并不强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抬起头来四周看了看,但雾气很重,我什么都没看见。
大头见我不吃了,问道:「咋了剩子?」
我说:「大头叔,我好像闻见马猴的气味了。」
大头嚼东西的动作立马停住了:「咋可能,咱都跑出来这么远了,马猴不可能追得上。」
我说:「可我真闻见了。」
王大头仔细闻了闻,笑了下:「我说剩子,你该不会是害怕得出幻觉了吧,除非那怪物能骑驴,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追上咱们。」
但他说归说,还是怕有个万一,把手里的玉米一扔,让我坐稳。
「轰」一声,摩托车又飞驰起来。
可是越往前跑,我就感觉那恶心的气味越重。
我说:「叔,臭味好像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
王大头把车停住了,我从后面看去。
他的双肩,突然开始剧烈地耸动!
4
我问:「咋了叔?」
大头害怕得直打哆嗦,朝着前面一指说:「剩子,那是谁?」
我往前一看,前面的雾很大。
但隐隐约约有个人,隔得不远走过来,在向我们招手。
那个人慢悠悠地喊道:「搭车!」
大头和我听完一愣,眯着眼看去。
只见村长摇摇晃晃的从雾里走出来了。
他摇摇晃晃的,像是喝了酒一样。
大头笑着骂了我一声,说道:「死孩子,给你叔整紧张了,那不是村……」
他说完后,我和大头猛的反应过来了。
村长不久前才把摩托车送来啊,他怎么跑我们前边去了?
那眼前这个村长?是谁?
可还不等我们调头跑,村长就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大头脑袋上,骂道
「你俩胆挺肥啊,敢偷我摩托车?」
我和大头愣住了。
大头忙问起来:「叔,这摩托不是你今天凌晨送过来的吗?」
村长皱了皱眉头,骂道:「放屁,昨天中午老张带我来水电站喝酒,我上哪送摩托?」
说完,村长指了指身后。
我们村往镇子上走,中间确实有一个水电站,平时只有一个电工老张管着。
大头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叔!你喝糊涂了?我还和你说话来着!」
村长骂道:「唬谁呢!不信?跟我去水电站问问老张!」
说着,村长向后一指水电站。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前面玉米地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走。
村长也听见了,喊道:
「老张!你个老东西,上厕所掉进去了?喊你也不回我话!」
玉米地里却没人回答,反而有只手臂从里面抬了起来,朝我们开始招手。
大头喊了一声:「张叔?是你把我叔接过来的吗?」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有一种拖拉机启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害怕的拉住大头说道:
「叔!是马猴的声音!和昨天进屋的马猴一模一样的声音!」
大头骂道:「别瞎说!」
村长转过头来,盯着我问道:「你看见马猴了?」
我这才想起来,村长曾经和我爷爷一起打过马猴,他肯定相信我。
我说道:「我真看见了!我们骑摩托就是去镇上找警察!」
眼瞅着那玉米地里倒伏的痕迹,朝着我们越靠越近。
村长瞬间瞪大了眼睛,对着摩托车的气缸就是两拳。
发出巨大的「砰砰」声。
那地里的人一听见这声音。
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村长大骂一声:「妈的!真是马猴!快跑!!」
说着扶起摩托车发动。
可是我们刚跑了一会,那摩托车突然熄火了!
村长一声大骂:「卧槽!怎么回事?」
大头眼尖,一直那摩托车油表,说道:「没油了!」
村长长大了嘴巴,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昨天才倒的油!」
可是容不得我们再说什么,那藏在玉米地里的马猴发出咯咯咯的怪笑,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这时,我们前面的雾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趴下!」
村长反应快,拽住我俩的衣服往地上一扑。
随后就是一声巨大的枪响,那只朝我们扑来的马猴,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枪!
「嗷嗷嗷!」马猴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捂着脸调头向水电站跑去。
那团迷雾中冲出一只毛驴,上面一个老人扛着把土猎枪,朝我们跑了过来。
正是李瘸子!
村长大喜道:「老李!快弄死这个怪物!」
李瘸子下了驴,把我抱上驴背,急道:
「一枪打不死它,它故意吊着我们追!赶紧回村!」
村长心有余悸地骂道:「那畜生跟了我一路!」
大头害怕起来,问道:「叔,那他咋没伤害你呢?」
村长咽了咽口水,说道:「那畜生应该是吃饱了。」
我问道:「吃饱了?」
村长点点头:
「老张上厕所一直没回来,应该完蛋了。」
说完,村长看着李瘸子问道:「你咋知道我们有难了?」
李瘸子赶着驴,说道:
「我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才记起栓子说过,那个怪物是可以说人话的!我这才急急忙忙追过来。」
说完,李瘸子指了指土路上,一串细不可查的黑迹,说道:
「你的摩托车有问题,油箱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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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问村长:「叔,现在咋办。」
村长说:「去镇上是不可能了,那东西堵着我们呢。」
村长想了想,又说道:「我屋里有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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