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泽樾在一起后,我听见他的双胞胎弟弟说:
「哥,让我扮成你和江茗玩玩呗。」
顾泽樾不在意道:「行。」
我装作不知道,和假的顾泽樾谈恋爱。
可顾泽樾在看到我脖子上的痕迹时,却发了疯。
掐着自己弟弟的脖子质问:
「谁准你碰她了?!」
1
深夜,我刚洗完澡,顾泽樾的信息发了过来。
是一家高端私人俱乐部的地址。
我握着手机的力度重了些,可能是见我没回复,顾泽樾又发了一条:
「别让我等太久,江茗。」
我叹了口气,回了句:「马上过来。」
迅速穿好衣服,刚出浴室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继父。
他浑浊的眼里透着令人反胃的欲望。
「洗完澡还穿这么严实啊?这是要出去?」
继父抽着烟逼近我。
我退后两步,拉开距离:「顾泽樾找我。」
继父听到这三个字,有些后怕地止住脚步。
我趁这个间隙快速越过他,拉开门。
「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觉得找了顾泽樾这个保命符,我就不敢动你了?用他来威胁老子。」
继父在身后狠狠啐了一口。
我回头扫他一眼,冷声道:「你敢吗?」
说完用力关上门。
门响和继父的咒骂一同传进耳里。
2
俱乐部装修得很奢华,来往宾客都穿得非富即贵。
穿着卫衣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刚被服务员带到顶层的包厢,我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哥,听说江茗对你可好了?」
「让我扮成你和她玩玩呗。」
这话刚落,一阵起哄声响起:
「我去,顾二你这是明目张胆撬墙角啊。」
「你不懂,那江茗纯得很,给阿樾煲汤,哄阿樾吃药,那温柔劲儿谁扛得住。」
「那顾大少舍得?」
「你这不废话吗,阿樾和鹤栩感情这么好,以前又不是没这样玩过。」
……
等起哄够了,顾泽樾低沉的声音才响起:
「行啊,就当给你的回国礼物了。」
那声音里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起哄声更大了。
服务员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着我。
作为当事人,我倒没什么情绪。
朝服务员笑了笑,便推开了包厢门。
我最初接近顾泽樾,也不过是想要顾家的庇护。
让我能够在学校不受欺负,在家里不受继父的觊觎。
当一个人的安危悬于一线时,她想要的只是爬出去。
至于那根能抓住的绳索是谁,不重要。
反正最后,绳索都会被抛掉。
3
包厢里的公子哥儿们见到我,吹了声口哨。
风流至极,高高在上至极。
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朝沙发中间走去。
顾泽樾和顾鹤栩坐在一块儿,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像野兽等待猎物进笼。
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同样的冷白肤色,同样的好看至极。
「阿茗,你来了。」
一只手朝我伸来,将我拽到了他身旁。
我看着那张脸,心下冷笑。
顾鹤栩和顾泽樾虽然长得一样,可透出的气场细看却完全不同。
顾泽樾是阴沉压迫。
顾鹤栩则是桀骜乖戾。
不过这对我来说无所谓。
我不在意他是顾泽樾还是顾鹤栩。
只要他能让我平安地考完试,离开那个烂透的家就行了。
我自然地牵过顾鹤栩的手,仿佛真的把他认成了顾泽樾。
顾鹤栩对我的举动很满意,与我十指紧扣后对着身旁人指了指:
「我弟弟,顾鹤栩。」
我看见顾泽樾对这个称呼皱了皱眉,但很快恢复如常,对着我点了点头。
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一般。
我也朝他礼貌问好,随后含情脉脉地看向顾鹤栩:
「泽樾,我在路上买了解酒药,你先吃一颗?」
这句话我曾对顾泽樾说过很多次。
他每次喝酒我都会准备好解酒药。
送他回家后,我还会给他再做一碗暖胃汤。
顾鹤栩看着我手中的药,眉梢动了动,笑道:
「好啊,那你喂我吃。」
余光瞟到一旁的顾泽樾,夹着烟却不抽,不知在想什么。
我将药送到顾鹤栩嘴边,喂他吃下。
4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游戏。
「梅花 3 和梅花 6 的人接吻三十秒。」
其中一个男生晃着国王牌发号施令。
我和顾鹤栩同时摊开牌。
「哟,这抽到情侣了。」
男生是顾家兄弟的好友,知道这场换男友游戏,此刻正圆着慌。
顾鹤栩捏着我的下巴正要吻上来。
身旁发出一声闷响。
顾泽樾面前的茶几被猛然踢开,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们:
「喝累了,散了吧。」
顾鹤栩在我唇边停下,眼底冷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拉着我起身:
「也是,忘了鹤栩你今天刚回国,那我们就到这儿吧。」
顾鹤栩看着沉着脸的顾泽樾,继续演戏。
临出门前,我将顾鹤栩敞着的外套轻轻拉上:
「外面风大,很冷,你发烧刚好别着凉了。」
我说这话时,顾泽樾正站在自己弟弟身后紧紧盯着我。
他前几天发烧,还是我去他家照顾他,哄他吃药,给他煲汤煮粥。
「阿茗,我们回家。」
顾鹤栩愣了几秒后,将我轻轻拥进怀里。
和顾鹤栩离开时,一直沉默的顾泽樾开口了:
「江茗。」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顾泽樾眉头拧起,声音也沉了几分:「你喜欢的是谁?」
我垂眸掩掉一闪而逝的讥讽,抬头看向身旁搂着我的顾鹤栩:
「是泽樾,我喜欢的人,是顾泽樾。」
顾鹤栩的神色在我话里一点点冷了下来。
却偏还要将戏演下去。
5
顾泽樾以为我很爱他。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爱他。
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我精心策划的一场专属于顾泽樾的骗局。
为了活命,为了爬出那下水道一般腐烂的家。
如果疾病没有带走我爸爸。
我也会是一个在富足和爱里长大的女孩。
虽然很小的时候没了妈妈,但继母一直对我很好。
她会给我做香甜的小饼干,给我讲故事,在我偷懒被爸爸骂时出来替我遮掩。
我以为我会这样幸福地长大。
可我 12 岁生日那天。
爸爸晕倒在家,被检查出癌症晚期。
治疗一年后,他还是离开了。
我记得那天在医院,爸爸拉着我的手替我擦掉眼泪:
「都怪爸爸不好,没让茗茗吃上 12 岁的生日蛋糕。」
「今年 13 岁的生日,爸爸陪不了你了,不会生爸爸气吧?」
我哭得上不来气,只能呜咽着摇头。
我不要生日蛋糕,我只要我爸爸。
如果可以,我想用余生所有的生日蛋糕换我爸爸健康平安。
可神明没有听到我的祷告,生命的钟声依旧落下了最后一响。
那一刻,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茗茗。」
生活的乌云好像从此刻飞到了我的头顶。
继母用爸爸剩下的遗产学着做生意,结果被骗光了。
我成了最大的拖油瓶。
重男轻女的爷爷不要我。
外公外婆早已去世。
我唯一算得上亲人的,只有那个不再疼爱我的继母。
6
「看什么看,我是不会养你的,谁叫你爸是个短命的!」
继母边骂边推开我,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我不顾摔破的膝盖,爬起来边哭边追:
「妈妈,你别不要我,我很乖的,我会吃的很少的。」
不知追了多久,那车停下了。
我看见继母的眼睛泛红,又恨又无奈。
就这样,我开始和继母相依为命。
后来,她重新嫁了人。
那个男人比她大十岁。
这场婚姻成了我的地狱。
我和继母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我锁好的房间门被那男人用钥匙打开了。
我跑出去告诉继母时,得到了一个耳光。
「别在这里造谣,他只是怕你踢被子着凉,你要是敢破坏我的婚姻就滚出去!」
后来,我每次回房间都会将桌子抵到门前。
然后在深夜时站在床边,拿着剪刀盯着被推动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
等外面的人放弃,等动静逐渐变小。
那时,学校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没有恶心的继父,也没有冷漠放任的继母。
可这避难所在一次模拟考后,也成了炼狱。
那时我刚为自己拿了第一高兴。
下一秒就被拽进洗手间,泼了一桶冷水。
我被人摁着反抗不了。
主谋是个好看的转校生,我记得她叫林皎。
「江茗,都因为你,我这次拿了第二,你知道我回家挨了多少打吗?」
林皎捏着我的下巴,像看一只老鼠。
巴掌落下,林皎身旁人计数的声音宛如行刑的读秒。
漫长又煎熬。
我将这件事告诉老师后,只得到了一句:
「林皎是很优秀的学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同学之间闹矛盾,要互相体谅互相宽容。」
那一刻,我知道了不是林皎不会做,而是林家家大业大,他们不敢管。
离开办公室时,我看见了被人簇拥着走来的男生。
瞧着众人的反应。
大家好像都很怕他。
7
穿着湿衣服回家时,看到了原本要和继母出去旅游的男人。
他的视线像蛇信一样滑过我周身。
令我恶寒。
「茗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男人扯开嘴角。
「别这样叫我!」
我低吼道,视线搜索着继母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那个女人没在家,去旅游了。」
「我告诉她家里生意有点问题要处理,让她先在目的地等我。」
男人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从书包里摸出新买的美工刀。
「茗茗,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男人目光越来越深。
似是忍不住一般,朝我扑来。
我将刀狠狠一划,鲜血从他小臂涌出。
「小贱人!」
男人痛吼。
「再碰我,我就杀了你,我不在乎跟你拼命。」
我将刀放回书包,跑了出去。
我骗了男人,我很在乎我的命。
因为我答应过爸爸,会好好地活下去。
忽然间,我想到了白天擦身而过的男生。
好像听到他们叫他顾泽樾。
一个念头在脑海渐渐萌芽。
8
我开始偷偷观察顾泽樾。
收集他的各种信息。
我在顾泽樾常去的酒吧外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喝醉的他。
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点着烟不知在想什么。
我正了正校牌,确定能一眼看到名字。
随后买了颗解酒糖走近他。
「你看起来很难受,这是解酒糖,要吃一颗吗?」
顾泽樾抬起头,黑眸沉沉。
见他不答话,我笑着拉过他的手,将解酒糖放在他手心:
「放心,是甜的。」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抽了口烟:
「穿着校服逛酒吧?」
我红了红耳朵,轻声道:
「不是,我是担心你才来的。」
顾泽樾往后靠了靠,嗤笑道:
「跟踪我?」
我佯装尴尬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喝醉难受而已。」
顾泽樾笑容晦暗不明:「喜欢我?」
我咬着唇再次点了头:
「嗯,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
顾泽樾抽烟的手顿了顿,起身走近我,指尖撩起我的校牌:
「三班,江茗。」
「给你个机会。」
他说得漫不经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吻住了。
快窒息时,顾泽樾放开了我:
「下次记得换气,回去吧,别再来这儿。」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酒吧。
脸上的羞涩欣喜一点点消失。
我擦了擦嘴。
随后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计划成功。
9
林皎再次带人围住我时,顾泽樾出现了。
废弃的杂物室被人踹开。
顾泽樾站在保镖身后,眉眼压得极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林皎那么失态且狼狈地跪在地上,被人连扇十几个巴掌。
「林皎,打狗是要看主人的。」
顾泽樾拥着我,居高临下地扫了林皎一眼。
是的,打狗。
顾泽樾从始至终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会听话会对他好的宠物。
他送我到家时,刚好碰见从医院换药回来的继父。
看见我从豪车上下来,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
「不要脸的贱人,在我面前装的那么三贞九烈,还以为是什么好货色呢!」
「今天老子就……」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保镖捏住了手腕。
继父吃痛松开了扯我头发的手,下一秒就被踹翻在地。
他被打得连连哀嚎。
最后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我算着考试的时间。
努力演着对顾泽樾的爱,努力演着对顾泽樾的好。
这期间顾泽樾和别人的暧昧,亲密。
我都视而不见。
我又不要他的爱。
渐渐地,我成了顾泽樾身边留得最久的人。
甚至有传言,顾泽樾对我动了真感情。
直到今天。
他们才意识到,顾泽樾哪有什么真感情。
我在他眼里依旧是只可随意送出的宠物而已。
不过我不在乎。
因为很快,我就可以离开他们所有人了。
10
「江茗,这一路你都在走神。」
顾鹤栩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将我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看着眼前的高级公寓,装出一副茫然:
「泽樾,你换房子了吗?」
顾鹤栩似是对我这个称呼很不满,牵着我的手力度重了些:
「嗯,我房子很多。」
刚进门,我就被顾鹤栩压在了沙发上:
「阿茗,刚刚走神在想什么?」
我乖巧地回道:
「在想今天给你煮什么样的暖胃汤。」
顾鹤栩黑眸带了些柔情:「阿茗真乖。」
他拉过我的手,低头亲了亲我手腕内侧。
「阿茗,我是谁?」
嗓音有些哑。
「泽樾,你是泽樾。」
「啊!你为什么咬我?」
我压下心底的嘲讽,佯装痛色。
顾鹤栩指尖摩擦着手腕那处他留下的牙印,继续问道:
「阿茗,我是谁?」
我咬着唇,低声道:
「你是泽樾啊。」
「啊,你怎么又咬我?!」
这次顾鹤栩咬的是我的脖颈,仿佛捕猎的野兽。
——叮咚。
——叮咚。
接连不断的门铃声透出急切的催促。
顾鹤栩咬了咬牙,起身去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顾泽樾沉默地越过顾鹤栩,直直朝我走来。
「游戏结束了。」
顾泽樾在我面前站定,看向顾鹤栩冷声道。
「这就没意思了。」
顾鹤栩笑得乖张。
顾泽樾不打算废话,将我从沙发上拉起。
我脖颈的咬痕暴露在他眼前。
顾泽樾停了动作,眼底泛上阴翳,似风雨前的宁静。
诡异,阴森。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墙面发出「砰」的巨响。
顾鹤栩被顾泽樾掐着脖子撞到墙上:
「出国几年,规矩都忘干净了?」
「谁准你碰她了?!」
11
失控的,戾气深重的顾泽樾。
是我没见过的顾泽樾。
顾鹤栩似乎也有些意外,愣了几秒后,恶劣地弯起嘴角:
「哥,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是你把她送到我这儿的吗?」
「别在这个时候装好人啊。」
顾泽樾手臂青筋浮现,几秒后,沉默着松开了顾鹤栩。
顾鹤栩一边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一边对着我挥了挥手:
「你好啊,阿茗,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顾鹤栩。」
没有被戳穿的慌张,没有作为欺骗者的尴尬。
只是坦然的,无所谓的笑着。
顾泽樾走上前挡住了我的视线,眸光晦暗地看着我。
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但我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我要演出的情绪。
我抬眼看向顾泽樾,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说出的话却不是责怪,而是轻声问他: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不要我了吗?」
顾泽樾背脊似是有一瞬间的僵硬,我看见了他喉结的滚动。
紧接着,我被按进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
「我送你回家。」
顾泽樾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
可我心里却在庆幸,这一关应该算是过去了。
抬眼越过顾泽樾肩头,我看见顾鹤栩脸上的笑一点点冷却,盯着我的黑眸深不见底。
顾泽樾牵着我出门时,扫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顾鹤栩:
「我刚说过了,游戏结束。」
「之后别再靠近她。」
顾鹤栩又恢复了那副乖戾模样,撇了撇嘴:「这我可保证不了。」
顾泽樾嘴角勾了勾,眼里是睥睨的不屑:「你可以试试。」
顾鹤栩靠着桌子双手插兜,笑得天真无害:
「哥,别这么凶吗,以前我们又不是没这样玩过,你从来都不管的。」
「把你的嘴闭上。」
顾泽樾嗓音里带上了警告。
顾鹤栩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我不说了,游戏结束就结束吧,反正被揭穿了也不好玩了。」
随后对着我打了个响指:
「阿茗,记住喔,我叫顾鹤栩,下次见面别叫错了。」
顾泽樾耐心耗尽,不想再和自己的疯子弟弟多费口舌,牵着我进了电梯。
12
出了电梯,司机将车开到我们面前。
一上车,顾泽樾就升起了挡板。
将后座隔绝起来。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顾泽樾的手朝我伸来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抓住,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透出对顾泽樾触碰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是一种长期在危险环境中滋生出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在沉默中意识到自己的伪装破功了。
正思考怎么给出合理的解释时,顾泽樾开口了:
「怎么,怕我打你?」
「我有打过你吗?」
没有恼怒,没有质疑,只是带着一丝无奈的笑。
我愣了几秒,摇着头松开手。
顾泽樾拽着我靠近了些,扣着我的脸让脖颈露出来:
「我看看有没有咬出血,要不要带你去打狂犬疫苗。」
听着他骂自己弟弟是狗,我没忍住轻轻笑了下。
察觉到顾泽樾的手顿住了。
我抬眼看去,只见他视线从脖颈转移到了我脸上,静静看着。
我扑闪着睫毛,露出疑惑。
几秒后,我听见顾泽樾极轻地叹了口气,手指摸上我的头发:
「阿茗,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我又装出那副乖巧样,蹭了蹭顾泽樾的掌心。
经过刚刚,我还是决定用顾泽樾这条绳索。
顾鹤栩那个疯劲,当绳索太容易出麻烦了。
13
那天顾泽樾将我送回家后,隔天让人给我送来一条钻石项链,便没再联系我。
我知道这是他对那件事的补偿。
以前每次我撞见他和别的女生暧昧,亲密。
他也会给一些昂贵的礼物。
就像给一只宠物一些零食,简单的施舍就能哄好。
我将那些珠宝首饰藏得很好,打算等离开之前将它们全都出手,换成足够的积蓄。
一边想着,一边将填好的转学申请表交到办公室。
「江茗,下个学期就高考了,你确定读完这个学期要转学?」
班主任拧着眉心,语重心长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
「关于转学我舅舅应该和您说过了,那边的学校也很好,他们考察过我历年的考试和竞赛成绩,已经同意让我破格转进去了。」
「我舅舅也是觉得他作为我仅剩的亲人,在身边能够更好地照顾我。」
「您也知道,我继母他们并不管我。」
班主任对此倒没再说什么,毕竟我的家长会从来没人来过。
我继母继父的电话,永远都打不通。
从办公室出来后,走到卫生间拿出静音的手机,看着未接的来电拨了回去。
短暂音乐声后,传来一道市侩的男声:
「喂,江茗,你转学这个事舅舅给你办妥了,你那钱是不是也该打给我了?」
我握着手机,面上浮现冷笑。
这个男人,以前我爸还在时各种巴结。
后来我爸一出事,立马撇清关系。
在我无处可去时,他冷冷看着我,让我滚远点。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江茗,你知道我跑了多少关系才给你弄好吗。」
「要不是安明这边急着要钱,我才不搭理你这些破事呢。」
男人还在那边喋喋不休。
安明,我舅不成器的儿子,给同学打了要赔钱。
「不搭理我的事,那你儿子就得完蛋,别在这儿和我耀武扬威的,尾款我会看心情打给你的。」
我嗤笑道,说完便挂了电话。
将男人的低骂一起挂断。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安静的卫生间。
尘埃在光影中不断攀升盘旋,似是要追光而去。
一如往前跑想要逃离的人。
14
随着放学铃声响起,我写完了最后一题。
收拾好刚出教室,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张扬男生。
我认得他,那天在包厢那声口哨就是他吹的。
正准备无视他往前走,被他挡住了脚步。
「江茗,干嘛装不认识啊,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男生笑得轻佻。
「有事?」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男生的眼神在我脸上流连而过,后知后觉道:
「你知道顾泽樾要订婚了吗?」
订婚?顾泽樾并没有和我说。
难怪这些天都没有联系我。
这样也好,我本来还计划着如何离开。
现下倒是不用想了。
「伤心了?没关系的,顾泽樾不要你了,我可以要你啊。」
「顾泽樾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男生朝我耳边垂落的发丝伸出手。
我冷着脸打开他的手,嗤笑道:
「抱歉啊,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你这盘菜太恶心了,我吃不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将我的话截断了。
火辣的痛感在我脸颊迅速蔓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在这里拿腔拿调。」
「不过就是一只被顾泽樾扔掉的流浪狗,我肯要你那是发慈悲。」
「今天就算我把你强行带走了,谁又会在意啊……」
男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张狂,朝我步步逼近。
正当我摸索着书包里的美工刀时,一道阴测测的低问赫然响起:
「你要把谁强行带走啊?齐泫。」
齐泫瞬间僵直了身体,在看到来人的脸时,一下变了脸色:
「泽……泽樾?!」
顾鹤栩笑容加深了些,站到我身旁眼里浮现玩味:
「吓傻了?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齐泫咽了咽口水,眼睛眯起来:
「鹤栩?」
顾鹤栩满意地鼓起掌:
「恭喜你,答对了,让我想想给你个什么奖励呢?」
齐泫脸色苍白地往后退开:
「不、不用了……啊!!」
没说完的话成了凄厉的惨叫。
顾鹤栩不知何时抽出了我书包里的美工刀,快速而精准地踹倒齐泫,将刀狠狠扎进了那只刚刚扇过我的手中。
刀刃自手背贯穿而下,皮开肉绽。
顾鹤栩将刀又转了两圈,在齐泫越发惨烈的叫声中缓缓起身,将价格不菲的鞋踩上他的脸:
「现在谁才是流浪狗啊?嗯?」
齐泫的脸被挤压得快变形了,嘴里断断续续求着饶。
顾鹤栩扭着脖子看向我,随后弯下腰对齐泫笑道:
「放过你?好啊,你对着她学两声狗叫,我就放了你。」
顾鹤栩对着我挑了挑眉,脚下又用了些力。
齐泫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微弱地开了口:「汪,汪,汪。」
我将齐泫的惨像收入眼中,并没有觉得有多快意。
反而涌上一股疲惫。
今天齐泫的出现,说的这些话,难道不是我自己引起的吗。
难道不是我自己弯下脊梁,心甘情愿地将那泯灭自尊的无形项圈套进脖颈,再将那根链子双手奉到顾泽樾手上的吗。
如果齐泫是羞辱我的恶人,那我才是屠戮自己的真凶啊。
是我把这刀呈给顾泽樾身边的每个人的啊。
余晖将空荡的走廊染上绯色,落在我身上竟让我觉得是神明的神罚。
爸爸要是看见了,肯定也很失望吧。
15
「怎么了?吓傻了?」
顾鹤栩捏了捏我的手。
我眼神呆滞地看向他。
感受到顾鹤栩带着热意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听见他有些不明意味的声音:
「怎么还吓哭了?」
我哭了吗?什么时候哭的?
我眨了眨眼睛。
齐泫已经被人抬走了,顾鹤栩的保镖正擦着地上的血迹。
我压下心中的情绪,退后躲开顾鹤栩的手:「你来干什么?」
顾鹤栩盯着落空的手,好一会儿后才看向我:
「哇,你好无情啊,我刚帮了你,你就这么冷漠地对我?」
我抿着唇,眼里透出警备。
顾鹤栩单手插兜,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来看看你呗,还能干什么。」
「我一直被我哥关着,他还派了人监视我,今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过两天我就要再次被他扭送出国了,临走前来见见心上人不过分吧。」
他说得戏谑,眼神玩味。
我对他的调笑皱了皱眉,沉默着想要绕开他。
顾鹤栩拽住我的手,面色沉了几分:
「阿茗,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一起带走,或者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我和我哥长着同样的脸,或许你和我待久了就喜欢上我了呢。」
话落,他又低低笑了起来:
「又或者你到最后会把我当成我哥,像照顾我哥那样照顾我,像对我哥好那样对我好。」
「阿茗,我喜欢你把我当成我哥时看我的眼神,而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疯子!
我心中狠狠骂道。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鹤栩比我想的还要疯,他说的话绝对做得到。
就在我思考着怎么脱困时,顾鹤栩语气又换了,似叹息似无奈,轻得像是呢喃。
「可你刚刚怎么哭了呢,怎么哭得那么可怜呢。」
我被顾鹤栩接二连三的转变弄得有些疑惑。
正当我思索他说的话什么意思时,头被轻轻揉了揉:
「走吧,送你回家。」
顾鹤栩看着我被揉成鸡窝的头发,笑着转了身。
16
回去的车内,顾鹤栩难得沉默。
就在我庆幸终于不用应付他的话时,他开口了:
「阿茗,别再想着顾泽樾了,他和你没可能了。这次联姻是老爷子定的,他下的命令没人违抗得了。」
他眸光暗了下去,似是思绪飘到了很远:
「他的儿子媳妇儿就是被他这样绑在一起的,原本他们俩都有喜欢的人,也曾反抗过,最后还是被逼着成了一对怨偶,结果一疯一死。」
「女的产后抑郁从楼上一跃而下,血染红了整个院子,男的看到后直接疯了。」
「留下一对双胞胎兄弟,在那冰冷的老宅里,日渐生长腐烂。」
「顾泽樾即使想反抗,老爷子也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听话。」
「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顾鹤栩嘴角弯了弯,是嘲讽也是苦涩。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顾家的往事。
也是第一次知道顾泽樾顾鹤栩父母的故事。
这就像有人给你掀开了那华丽的绒布,露出了腐烂腥臭的一角。
我正想着要回什么,就被一个急刹恍了神。
车被逼停了。
「来得还真快。」
顾鹤栩又恢复成了往日的乖张样,手枕在脑后,看着来人从前面的车上走下来。
顾泽樾穿着黑色的西装,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出来。
得体又矜贵。
如果忽略那张阴沉得仿佛要杀人的脸的话。
车门被打开,顾泽樾带着凉意的手将我拽了出去,视线落到车内的顾鹤栩身上:
「我说过别再靠近她。」
顾鹤栩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来得这么快,你和乔小姐的饭局还没结束吧,你就这么怕我把阿茗带走关起来啊。」
「要不说你是我哥呢,就是了解我。」
「可是,你破坏了老爷子安排的饭局,想过什么下场吗?」
顾泽樾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个极具压迫感的笑:
「是不是自由日子过够了,也想回顾家当条被拴起来的狗了?」
顾鹤栩瞳孔紧了紧,脸上难看起来。
顾泽樾手搭在车门上,像君王一样居高临下凝视着他的弟弟:
「既然不想回来被拴着,那就记住我的话,滚得远远的,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也体验体验这种滋味。」
话落,顾泽樾直起身将车门狠狠关上。
司机几乎是瞬间驶离。
17
顾泽樾看着我脸上未消的巴掌印,呼吸沉了几分:
「委屈吗?」
委屈吗?
一句话问得我有些发蒙。
好像好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了。
我竟有些喉头发紧,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委屈。」
像是放弃了扮演的乖巧懂事,放弃了那些好听动人的话。
在这一刻。
「好,我替你出气。」
顾泽樾轻轻拥着我,他的声音随着胸口的震颤一同传来。
我感受着这体温,轻轻闭了眼。
余晖的绯色被夜幕降临的深蓝一点点吞噬。
顾泽樾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似是带着不满的怒意。
而他却置若罔闻,牵着我将我送到有些旧的单元楼梯前:
「阿茗,后面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找你。」
「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我就来找你,乖乖等我好吗?」
昏暗灯光照得他眼眸明明灭灭。
我露出一如往常的乖巧笑容:「好。」
转身踏上阶梯。
我知道顾泽樾还在看着我。
阿茗,乖乖等我好吗?
不好。
顾泽樾,我不会等你的。
我看着空中闪烁的繁星,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18
随着最后一道交卷铃声响起。
这个学期宣告结束。
我买好去 C 城的票,收拾东西时才发现,要带走的好像真的不多。
出发前一天,我终于等到了多日没归家的继母。
见我从房间出来,继母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看电视的视线。
「滚开。」
继母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我将手里的银行卡放到桌上。
继母终于看向了我:
「什么意思?要钱?没有!」
我笑了笑:
「这是给你的,就当是当初你没扔下我还养着我让我读书的感谢费。」
两人相依为命那段时间。
虽然她也总是骂骂咧咧,但看到我羡慕别人的新衣服时,也会用不多的工资给我买。
中考时,也会学着别的家长那般,给我做鱼汤,鸡汤。
有次冬天在医院吊水,我还记得她给我捂药水管的样子。
只是人很复杂,总是在变化。
我回了神,继续开口:
「我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之后我会搬出去,我们的情分就到这儿吧。」
——啪!
遥控器被狠狠扔出,砸到了我额角。
「现在才想起来滚啊!还给我钱,你能给我多少钱啊……」
「100 万。」
我轻飘飘地吐出一个数字。
继母谩骂的话梗在喉咙,只瞪着双眼死死盯着我。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好一会儿,继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顾泽樾给的。」
我看着继母疑惑的目光,反应过来她并不知道顾泽樾的存在。
那次继父被打住院,也只骗她说是被同行寻仇。
她对我的一切也并不在意。
我叹了口气,坦然道:「一个男的。」
——啪!
重重的耳光在我话落的一瞬间落下。
比齐泫那次打痛多了。
痛得我心都被拧紧了。
「江茗,你还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脸!」
继母面目狰狞地朝我嘶吼。
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垂着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肩膀也开始颤抖。
最后竟是笑出了眼泪。
「脸?那是什么东西?能保命吗?」
我抬起头,和继母对视。
「脸?它能让我不再受继父的骚扰,能让他不再每天晚上企图打开我的房门吗?」
「能让他不再总是趴在门上试图偷看我洗澡吗?」
「能让他不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吗?能让他不再有机会侵占我吗?」
我一句一步,将继母逼坐到沙发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灰败,以及她的挣扎:
「你、你不要造谣,他、他只是……」
「只是想关心我?只是想和我拉进距离?你又想这么说吗?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如果你真的这样想,为什么总是不愿回家呢,是不敢面对我吗?」
我嗤笑出声,仿佛要将这些伪装起来的人皮都通通撕裂。
露出内里可怖的森森白骨。
「你这是毁了你自己,你这是毁了你自己啊!你这是自甘下贱!」
继母对着我流出眼泪,声音沙哑。
「什么叫毁啊?我在学校被扇巴掌泼脏水,在家里差点被侵占,这才叫毁。」
「而且这也不是下贱,我将它称为求生。」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会救我,不是吗?」
我拿指尖撩开继母脸上被泪水沾湿的发丝,语气带着嘲讽的笑。
如果不自找绳索,我便会被这腥臭沼泽吞入腹中。
然后日渐腐烂。
可我不甘心,我答应过爸爸,会好好活着。
既然上天不给我活路,那我就自己找一条出来。
19
我平复了情绪,替继母理了理有些乱的领口:
「这些钱你拿着吧,如果可以,和他离婚吧。」
「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别再总被他逼着去陪那些他想巴结的领导喝酒了。」
说完这些,我拍拍衣袖准备离开。
「他,那个顾泽樾,他有欺负你吗?」
「你喜欢他吗?」
我没有回头,盯着门把手笑了笑:
「他没欺负过我,相反,比你们对我都要好一些。」
记得有次因低血糖在顾泽樾面前晕倒,之后他便让管家每天送炖好的补品到学校。
有次看电影,我随口说了句女主的裙子很好看。
第二天便会有一条更贵更好看的裙子送到我手上。
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没到我会恨的程度。
虽然不恨,但也没有喜欢。
「喜欢这种事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我只要我的计划能够成功就行了。」
「我需要他的钱,他的庇护,却唯独不需要他的爱。」
说完这一切,我如释重负般推开了门。
然后……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中。
是将近两个月没见的顾泽樾。
20
空气好像被瞬间抽空。
只剩焦灼的窒息感。
我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灰败的笑:
「都听见了?」
顾泽樾拉着我踏上台阶,来到开阔天台。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逼近我。
他瘦了些,眼睛里有着血丝,好像好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我刚想开口,就被他近乎凶狠地吻住了。
像野兽撕咬猎物一般。
我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就在我以为他要与我同归于尽时,顾泽樾松开了我,将头垂到了我的脖颈处。
「原来你对我不演戏之后,看我的眼神是这样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些低哑。
我感受着脖颈处被发丝蹭出的痒意,偏开头拉出距离。
「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是打算骗完我就走了吗?」
顾泽樾话语里带上了狠意。
我没掩饰地回了句:
「嗯,所以你是打算报复我吗?」
心里盘算着如果顾泽樾真的要报复我,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疯狂思索对策时,顾泽樾轻轻笑了下,最后叹了口气道:
「那你钱够用吗?」
什么??
我脑中似乎停止了思考。
像机器的发条被卡住了一般。
顾泽樾直起身子,捧起我的脸:
「钱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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