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娃娃》确实很像《楚门的世界》。
但闫飞、彭大魔深知“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的道理。
对于《楚门的世界》并非单纯的复制粘贴,而是借其概念,置于自己的语境之下焕发出新的味道。
《抓娃娃》延续了闫飞、彭大魔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将所有通俗化并解构一切可解构的人或物。
片中并没有预设贫富的好与坏,不追求对立的情绪价值,阶级矛盾,而是把阶级当做包袱全部抖给观众。
如出丑的暴发户贾冰,更富但心口不一的沈马,自以为天选之子的辣目洋子,中产、上流、底层,不论什么阶层,导演一视同仁。
与之相配的是工整流畅的剧作结构,不故作高深,着重简单明了。
借用易懂的手法让电影变成简单的艺术,让观众看着不那么累,始终与观众处于同一视角,讨厌看不懂,有趣就够了。
框架与内容搭好之后,剩下的就交给沈马。
他们的化学反应太好,唱和捧逗,小品+相声串联式的结构让本不搞笑的话经过他们的演绎就会变的啼笑皆非。
尤其是他俩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中掺杂些许真情实意,以半真半假的方式逗乐的神同步浑然天成,演的痕迹很少。
如马丽前一秒在打砸摔,后一秒沈腾递给她一个包,顺势丝滑的挂在脖子上,事态舒缓后又不苟言笑的问提着还是挂着好看,沈腾莞尔一笑。
这一套连招环环相扣,沈马将陷阱喜剧发挥的淋漓尽致,先给观众挖一个陷阱,让观众掉入其中,随后在观众顺着陷阱往前想的时候来个出乎意料的转折,喜剧效果便出来了。
还有西虹市宇宙的羁绊,《抓娃娃》在台词、角色、情节上与《夏洛特烦恼》和《西虹市首富》有许多call back。
这样一来,情怀、CP、轻松等要素齐全,完美符合观众的观影诉求,确有一些为了剧情跌宕起伏而突兀的矛盾冲突,但在喜剧氛围的渲染下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仅仅有此,《抓娃娃》也只是做到了能看,立意上没有高到哪去。
但闫飞、彭大魔这次在荒诞不经的背后设置了严肃喜剧的内核,不同阶段的笑蕴含不同意义。
如尬笑、陪笑、嘲笑、苦笑、大笑,贯穿了演戏、戳破、自在三幕剧情,情绪和主题是递进的,不空洞,开头大号废了练小号,结尾小号也废了再造人,教育失败形成了闭环。
马成钢奉行中式传统的吃苦教育,以父权思维规划马继业未来人生的每一步,认为孩子受打击才能成材,温室里养不出花朵。
正是这种固化的思维导致他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名义上给了孩子自己历练的机会,其实一直以仰视的姿态命令,带有权威和不容置疑。
教育不该只有服从,但马成钢的一意孤行让教育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把过多的希望压在儿子身上,使其学会安于被控制,而非发掘身上的闪光点。
教育是老师、父母、孩子三方协作和因材施教的结果,孩子被驱赶着接受教条化的教育,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等到他们觉醒时势必会激化矛盾,结果肯定事与愿违。
片尾,马继业冲出牢笼选择真实生活的那一刻宣告接棒人计划失败。
同时也说明苦难不值得歌颂,苦难和艰辛不该被包装成底层的励志故事,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
苦难就是苦难,它不会带来成功,也不值得追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避开。
就像马成钢说自己吃得苦中苦,才成人中人,那是因为年少时的他逃离不了破旧的小院,只能咽下苦楚坚强活着。
他的成功是坚毅与才能,并不是他有钱了,苦难就成了必需品了,成功学论道的那套说辞不能直接照搬,人必须吃一些苦来变的崇高,这种想法是有害的。
如马成钢为了培养马继业专门搭建了一个楚门的世界,让他吃一些苦将来继承家业。
但真实情况却是马继业被一路保驾护航,并没有吃过真正的苦,也不懂得何为世道艰难,就连马成钢最后都说你吃过什么苦。
吃饭有大厨做,买菜有员工给,捡瓶子卖钱给爸爸买鞋,马成钢立马包下一个球场专门安排人往下扔瓶子,清洁工都吐槽如今捡瓶子都得有背景。
看似比较困苦,其实就是一场马继业暂时不知导演是谁的真人秀,他给家人买大房子的愿望被束之高阁,顺从副业跑步,主业捡瓶子的内心爱好。
因为小时候的一切都是假的,长大后的他明白自己不用背负过重的枷锁才能够不考虑清北,天高任鸟飞,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所以美化苦难不可取。
《抓娃娃》以此反讽苦难使人成长一说。
无奈、痛苦、挣扎是苦难的本质,或许源于时代、社会、命运,是不可控的,苦难并不等于挫折和挑战。
挫折和挑战是我们成长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让我们学会技能、获得经验、增加阅历,但苦难不一样,苦难是折磨,压根与成功不搭边。
兜售苦难是闹剧,认清苦难是升华,这是《抓娃娃》不同于市面上一般喜剧的根本,有清晰的立场,明确的思考,不刻意煽情,不专门说教,不故意卖惨,甚至在彩蛋中都有首尾呼应的搞笑。
这就是《抓娃娃》,有点现实主义,有点黑色幽默。
在欢声笑语中启发教育与苦难的思索,虽然闹腾但不荒唐,暑期档沉寂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抓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