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豫”记:阿瞒疑冢

日月来了历史 2024-04-02 05:46:50

安阳街头窨井盖文化创意

东汉曹操高陵广场曹操青铜雕像

安阳不只殷墟。作为”八大古都“之一,殷商、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先后建都,让它有了相、殷、邺、邺城、邺都、邺郡、相州、彰德等等一大串古称。走在”七朝古都“街头,不仅有烧鸡、皮渣、血糕、三不沾之类有典故可回味,就连最没个性的窨井盖都布满了饕餮纹、甲骨文。殷墟小别,阿瞒有约。雨后阴冷有风,恢弘的广场上王旗猎猎、魏武挥鞭,杨洪基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在循环回荡。

东汉“魏武王常所用挌虎短矛、大刀”圭形石牌,2007年征集

东汉“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短矛”圭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石枕(枕底刻铭“魏武王常所用慰枕石”),2009年征集

安阳安丰有西高穴村,2008年除夕,村民徐焕朝发现盗洞并上报,经抢救性发掘及民间征集到刻有“魏武王”铭文的石牌、石枕及东汉建筑构件。历史上追谥过三个“魏武王”,曹操之后尚有十六国时冉魏之冉闵和后秦姚苌之兄姚襄,此墓显然与东汉有关。可惜墓中无墓志及墓主印鉴出土,在学界一片口水战中,刻铭“魏武王”的四块石牌和一件石枕无疑成为关键性证据。读《三国》知曹操因偏头痛而杀华佗系演义,石枕或有热灸之效。

后赵建武十一年(345)鲁潜墓志

后赵建武十一年(345)鲁潜墓志拓片

从时间看,此墓系由带斜坡墓道、前后室及四侧室构成的大型砖室墓,包括出土剪轮五铢、铜镜及黄绿釉陶罐,均为东汉晚期特征。从空间看,大墓地处村西南,东距西门豹祠遗址7公里许,地当汉末三国时邺之西郊。尤其此前之1998年4月,村民徐玉超在村西北0.5公里处取土时挖出一方后赵建武十一年(345)大仆卿驸马都尉鲁潜墓志,称“墓在高决桥陌西行一千四百二十步,南下去陌一百七十步,故魏武帝陵西北角西行四十三步”。

东汉曹操高陵天下形势沙盘

2008年除夕西高穴村盗洞

东汉末年,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昏庸汉室日薄西山。世家大族垄断仕途,阶层固化,加之灾患频仍,黄巾起义爆发。献帝命各州郡自行募兵,致其拥兵自重,随后以讨董卓为名开始大规模土地兼并战争,中原一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建安九年(204),曹操破袁绍,重建邺城(今河北临漳,其漳水之南部分在今安阳境)经营河北;十八年(213)“进魏公操爵为王”。时东汉名义上都于许(今许昌),政治中心实在魏都邺城。

建安二十三年(218)六月曹操《终令》

建安二十五年(220)正月曹操《遗令》

建安二十三年(218)六月,曹操颁《终令》,“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二十五年(220)正月,他以66岁病逝于洛阳,献帝谥其为“武王”,二月葬高陵。十月曹丕代汉迁都,“追尊考武王曰武皇帝”。黄初三年(222)据其遗愿实施《毁高陵祭殿诏》,高陵遂湮没于历史尘埃中。西晋陆机在宫内密阁发现其临终《遗令》,说“吾死之后,葬于邺之西岗,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珠宝”。

东汉曹操高陵墓道及墓门

东汉曹操高陵墓室

东汉曹操高陵墓室

大墓属于王一级规格:墓道长近40米、宽近10米,墓室面积超过380平米。中轴线二主室呈“前朝后寝”格局,两侧有四侧室大致对称。前后室和左前侧室均为四角攒尖顶。砖砌墓壁厚逾1米,大型条砖长逾40厘米、宽逾20厘米。墓底皆以长95厘米、宽90厘米的大石板铺地。规格如此“高配”,在迄今发现的东汉晚期同类墓葬中所未见。仰望其逐级收分的砖砌攒尖,忽然想起孟德那句“远客在何方,长城道路长”,顿觉墓室一如长城堡垒。

东汉陶叉,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漏勺,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笟篱,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勺,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三足中空陶盆,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卮,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豆,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鼎,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簪(局部),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熨斗,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玉觿(局部),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叶状银饰件,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龙首铜带钩,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鎏银铜张合器,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陶俑,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两汉葬俗崇尚“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故“天下赋三分之一,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较之汉中山靖王、梁孝王、南越王、海昏侯诸墓葬,高陵会让“摸金校尉”们大失所望。曹操以诗言志曰,“天地间,民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故其身体力行提倡节俭,“食不过一肉”,“吾衣被皆十岁”,并开启后世薄葬新风。其墓出土些许珍宝,似违其遗命,应谅其子曹丕即位尽孝亦合常理。反观孙权、刘备晚年,皆活成了笑柄。

东汉“三尺五寸两叶画屏风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五尺涞薄机一,食单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白练单衫二”、“白练单裙二”、“白练袜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黄绫袍锦领袖一”、“黄绮披丹绮绿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樗蒲床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墨表赤里书水椀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东汉“墨硑一”六边形石牌,2009-2010年高陵出土

刻铭石牌即石楬,在高等级墓葬中作为随葬器物标签使用。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有49枚木楬。石楬目前仅见于曹操高陵和洛阳寇店镇西朱村曹魏墓M1中。后者规模、形制略低于曹操高陵,但高于洛阳孟津之曹操族子曹休墓。此墓亦无封土、无陵寝建筑,出土刻铭石牌之尺寸、格式、书体、内容均近高陵。这些六边形石牌均寥寥数字,欣然发现,这位阿瞒虽说偏矮,但却酷爱飘飘一袭白衣,不由得联想起建安七子、魏晋风骨。

曹操高陵研学

曹操“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孙权劝其代汉自立,他说“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耶”,自谓“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毛老人家亦爱这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尤可贵他骨子里的诗人气质。他的《蒿里行》《短歌行》《观沧海》《龟虽寿》;他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的“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他的白面脸谱及“七十二疑冢”之说,可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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