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墓国保碑（国三）

南朝齐有丹阳尹萧顺之，史料可籍的儿子有10个，史载萧憺却是其第11子。真相如何？他本人可以没所谓，史家却会不依不饶。至少有几点可以证实，一是他有异母三哥萧衍，一门上下都沾他的光；二是他跟萧秀一母同胞，可惜吴太妃早逝，时萧秀12岁，萧憺仅9岁；三是他死后跟异母兄萧恢做了邻居，都葬在南京栖霞的甘家巷西，二墓相距不过60米。我很好奇，鲜见“憺”字入名，发“旦”音，似有安稳、泰然、恬静、忧虑和使人畏惧的意思。

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像（图源网络）

因乃父之战功与地位，萧憺20岁就投身行伍，随后配合三哥“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时魏兴郡太守裴师仁、齐兴郡太守颜僧都联兵突袭萧衍的大本营襄阳，萧伟、萧憺诸兄弟闻讯即发兵迎击，大破其军，稳定了雍州局势。萧衍夺齐建梁之后，封其为始兴郡王。梁武北伐时，临川王萧宏兵多器精，却因懦怯而大败。随征大将吕僧珍叹曰，“使始兴、吴平（萧景）为帅而佐之，岂有为敌人所侮如是乎”。魏人戏呼萧宏为“萧娘”、吕僧珍为“吕姥”。

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墓辟邪

萧憺七载荆牧、历抚三州。他两度出任荆州刺史前后逾十载，开屯田，省劳役，抚济阵亡将士家属及穷困人家，并大开言路，广采民意，一时小人知恩、君子尽意，荆楚饱经兵燹而渐恢复生机。随后镇益州五年，尊师重教建学校，蜀地学风为之一振。荆州百姓有歌谣说，“始兴王，民之爹。赴人急，如水火。何时复来哺乳我？”普通三年（522）底，萧憺以45岁卒，谥“忠武”。《南史》说，“荆州人闻薨，皆哭于巷，嫁娶有吉日，移以避哀”。

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墓辟邪（局部）

萧憺与其胞兄萧秀哥俩相依为命。《梁书》说萧秀“少偏孤，于始兴王憺尤笃。梁兴，憺久为荆州刺史，自天监初，常以所得俸中分与秀，秀称心受之，亦弗辞多也。昆弟之睦，时议归之”。又说，“同母兄安城王秀将之雍州，薨于道。憺闻丧，自投于地，席藁哭泣，不饮不食者数日。倾财产赙送，部伍小大皆取足焉，天下称其悌”。我常倾羡东坡与子由、文森特（梵高）与迪奥之间的兄弟情，其实萧秀、萧憺之间的手足情亦感人至深。

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墓辟邪（局部）

萧憺墓南向偏东，墓前现存一对石辟邪，以及一碑、二龟趺。东侧辟邪身长3.75米，高2.92米，宽1.60米；雄性。现状缺首，折腰，断腿，“断肢再植”痕迹可辨，却大致忠实于原貌。但见其昂首挺胸，因欲腾跃而脊臀隆起，四足抓地有痕。颌下八须垂卷，身布卷云纹，两翼剔刻长翎。体量、造型均与萧恢、萧秀二墓相类，线条疏朗，气势雄浑。其独特处在于，腹下置一小辟邪，身长、高俱1.04米。张口直立，腹腿间未镂空，望之简朴生动。

南朝梁始兴忠武王萧憺墓龟趺

辟邪北向20米处有碑，东侧石碑存世尚好，分碑首、碑身、龟趺三部分，通高5.61米。龟趺高1.16米，宽1.60米，双目突出，昂首伏地。原有碑亭，据说抗战期间为倭寇拆毁，以致石碑日晒雨淋长期风化。或许小矮人们想把这通石碑也驮回东瀛认祖归宗吧，唐朝时啥都想学，此刻则啥都想要，奈何太沉了，且石头已像豆腐一般脆弱，只好作罢。建国后经两次抬升、加固，并恢复碑亭以保护之。西侧石碑仅存龟趺，尺寸略同东龟趺，亦多残损。

梁故侍中司徒骠骑将军始兴忠武王之碑（碑额，图源网络）

东侧石碑的碑首有浮雕蟠螭，额下有圆形穿孔以固绳索，额题“梁故侍中司徒骠骑将军始兴忠武王之碑”。碑身高4.45米，宽1.60米，厚0.32米，碑侧分格饰以鸟兽纹。碑文由东海徐勉撰文，吴兴贝义渊书丹，郜元上石，丹阳房贤明镌刻。据称原有楷书2840余字，历经一千五百多年风剥雨蚀，今已漫漶不清，但大致有2500余字犹可识读，据说这已经是南朝陵墓中唯一可辨识碑文的石碑了。贝氏时代距离王羲之200年而已，他还写了萧秀墓碑。

梁故侍中司徒骠骑将军始兴忠武王之碑（拓片局部。图源网络）

学界多以贝氏此碑为中国书法艺术从隶书演变到楷书的标志之作。清梁巘说，“《始兴王》碑额数字，梁代人书，稳适谨严，遒劲腴润，兼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三家之长”。康有为则认为欧体即源于此碑，说“《始兴王碑》如强弓劲弩，持满而发”，“长枪大戟，实其率更（指欧阳询）”，“若结体峻密，行笔英锐，直与率更《皇甫君碑》无二，乃知率更专学此碑”。因找不到文保员，我扒了门缝良久，抱憾与南朝丰碑大碣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