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婚姻是一生的港湾。十年前，我嫁给了林浩。他是个温柔的人，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给我发消息叮嘱我路上小心。我以为我找到了这辈子可以依靠的人。我们没有孩子，不是不想要，而是身体的原因。医生说我有先天性子宫问题，怀孕的概率极低。我哭过，崩溃过，林浩却摸着我的头说：“我们有彼此，就够了。”可是，现在，林浩不在了。那天，他出车祸，走得很突然。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留给我的，只有一纸死亡证明。他的葬礼我操持得井井有条，麻木地接待亲友，听着他们的安慰，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我才一个人坐在灵堂里，捧着他的遗像，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已。可噩梦还没结束。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我是林浩的朋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我以为她是来表达哀悼的，正准备敷衍几句，她却说：“我有件事，必须当面和你谈。”她约我在一个咖啡馆见面。那天，我穿着黑色的衣服，眼睛里都是血丝。她比我还憔悴，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我是李然。”她自我介绍后，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和林浩……有个孩子。”我愣住了。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砸了一棍子。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五六岁的男孩，笑得很灿烂，眼睛像极了林浩。我的手指颤抖着，触到照片的一角，像是触到了火。“你胡说。”我哑着嗓子说道。“我没骗你。”李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我和林浩，七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结婚了，等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快出生了……”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想要什么？”她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真相。我的丈夫，不只是给我留下了一堆债务，还留下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孩子。我强撑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出了咖啡馆。外面的风很冷，我抱着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晚上回到家，我翻遍了林浩的遗物。他的手机已经摔坏了，银行账户也被我查过，根本没有什么秘密资金。我找到了一本旧笔记本，上面记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账单，还夹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那个男孩，坐在林浩的腿上，笑得很开心。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林浩，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第二天，我去找了林浩的好友，拐弯抹角地打听，才知道，林浩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欠了一屁股债。银行、信用卡、私人借款，全都落在了我头上。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婚姻港湾，早已千疮百孔。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疯狂地处理债务。我卖掉了房子，搬进了一间廉租房，每天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又接了好几份兼职。我以为自己能撑下去，可是，三个月后，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林浩生前的欠款，债主把我也告上了法庭。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四面楚歌。那天，我又收到了李然的消息。“可以见见孩子吗？”她问。我盯着手机，心里翻江倒海。这三个月来，我一次也没有想过那个孩子。可现在，我忽然很想看看他。我们约在公园。男孩穿着蓝色的外套，正在滑滑梯，看到李然，他兴奋地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妈妈！”李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指着我说道：“这是……阿姨。”男孩抬起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起来那么天真，无辜，根本不知道大人世界里的欺骗和痛苦。我深吸一口气，蹲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林然。”林然。林浩的“林”，李然的“然”。我的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我起身，看着李然：“你打算怎么办？”她低声说：“我会养他。”“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顿了一下，艰难地说，“可以告诉我。”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不恨我？”我苦笑了一下。“恨。”我说，“但林浩已经死了，债务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没力气去恨你了。”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那天回去后，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找到了避风港，结果它却是个风暴眼。可我还是要活下去。哪怕再难，我也要走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