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篇为《样板戏杂谈》系列文章之二，文中插图素材源自网络，侵删。

当年，李少春、张君秋、李金泉等艺术家受命为样板戏创作唱腔时，接到了一项明确指示：所编唱腔需脱离传统流派风格的束缚，以体现革命化精神。因此，在《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经典剧目中，几乎难以寻觅到任何一种传统流派的痕迹。

海港

不过，其中有一出剧目却是例外，它就是现代京剧《海港》，主人公方海珍的唱腔，保留了明显的程派特色，显得尤为独特。

据说在当年的革命圣地延安，爱好京剧的领导人们形成了两大阵营，一派倾心于梅派艺术，另一派则钟情于程派风采。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新中国的开国总理周恩来和夫人邓颖超，均归属于程派阵营，他们对程派京剧的热爱不仅限于欣赏，还能够演唱程派经典唱段。

海港

海港

后来，在样板戏创作领域担当“旗手”的重要人物，亦对程派艺术给予高度评价。上世纪五十年代，在莫斯科与程砚秋大师的一次会面中，“旗手”称赞其艺术拥有“三绝”：一唱二做三水袖。程砚秋大师对此深表赞同，并兴奋地向他人提及，“旗手”实乃懂戏之人。

海港

负责《海港》唱腔音乐创作的于会咏，在得知“旗手”偏爱程派艺术后，巧妙地将程派唱腔的演唱特点融入方海珍的部分唱段中，由扮演者——当时宁夏京剧团的当家青衣演员李丽芳，遵循程派的发音特色，采用高亢的音调进行演唱。这一安排不仅保留了程派的独特韵味，又让旋律与程派传统唱腔形成鲜明对比，这在“进这楼房常想起当年景象”和“有多少烈士的献血渗透了这码头的土壤”两句唱腔中体现的非常典型。

如此匠心独运的创造，赢得了“旗手”的高度认可。于是，《海港》便成为了样板戏剧目中唯一一部具有鲜明的流派特色的剧目。因此，也可以说，《海港》是第一部具有程派演唱风格的现代剧目。

海港

我年轻时，对京剧《海港》这出戏不太喜欢，但却喜欢听其中的三段唱腔，一段是马洪亮演唱的《自从退休离上海》，另一段是韩小强演唱的《我沾染了资产阶级的坏思想》，再一段就是方海珍演唱的《终于人民忠于党》，它演唱技巧之高和难度之大，能在样板戏唱腔中称最。

样板戏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在于它的唱腔音乐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它的唱腔脱胎于传统京剧，但又在旋律、板式、配器以及唱法上进行了全面的创新和变化。马连良曾说只有唱腔还有点京剧味儿，虽不无批评之意，但至少是对唱腔音乐多少持有点肯定态度。

海港

其实，当时样板戏的创作团体也意识到这种巨大的变化，因此，特意将这几部后来被称为“样板戏”的剧目冠名为“现代京剧”，强调的就是与传统京剧的不同，可见，其中的“现代”二字的含义并不是完全因为剧目所表现的是现代题材的内容。

也正因为样板戏的唱腔在风格上给人脱胎换骨之感，因此有些人误认为现代京剧不是京剧，原因大概就在于此。其实，样板戏中的许多唱腔都蕴含了传统京剧的旋律元素。

智取威虎山

以《智取威虎山》中的“望飞雪满天舞，巍巍丛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为例，这一句就是从《探阴山》中的“又只见大鬼卒、小鬼判，压定了屈死的亡魂，项戴着铁链，悲惨惨惨凄凄，阴风绕，吹得我透骨寒”这一句的前半句脱胎而来。

奇袭白虎团

例如，《奇袭白虎团》中崔大娘所唱的“你侵略朝鲜把火放，花言巧语来伪装”，这句唱词可追溯至《遇皇后》中老旦的唱段“我离开了皇宫院有二十余载”，二者间存在渊源。

奇袭白虎团

再举《奇袭白虎团》的一个例子，侦查小组趁夜色深入敌后的这一场，严伟才的唱腔旋律、板式结构以及唱做相间表演方式，实则是对《秦琼观阵》中元素的巧妙转化与运用。

奇袭白虎团

无论是话剧还是戏曲，作为经典剧目须具有两个决定性的条件，那就是能够经得住观众和时间的检验，而已经诞生了半个多实际之久的几部被称作“样板戏”的现代京剧，无疑就是这样的经典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