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上一辈子,咸安公主李暮月是个听话的傻白甜公主,她努力完成父皇的心愿,成为唐朝第一个去回鹘和亲的嫡亲公主。然而太过天真善良,总是遇到坏人。
年纪轻轻就因难产死于回鹘牙帐中。
这一辈子,李暮月决定要勇敢地和命运抗争,她学会了凡事主动争取。当她用近三十岁的智慧再次面对十六岁的人生时,一切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她不仅有小竹马尉迟锐爱慕,更在国子监读书时认识了大批青年才俊,韩愈是他老师,白居易是她好友,盛世团宠就是她了。
安史之乱后,盛唐气象不在。大唐王朝在夹击下腹背受敌,风雨飘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当一国的国运忽然压到在一个女子的瘦弱肩膀上,别无选择,只能承受。
从长安城到回鹘牙帐,一路两千多里,和亲之路,异常坎坷。幸好有回鹘王子的那可儿尔恪一直相伴,他从小被回鹘可汗收养,后随回鹘王子来到长安学习。
李暮月曾在他最卑微时对他施以救援。
他一路成长,化身战神,打败室韦部落,攻陷吐蕃残部,把黠嘎斯人赶回叶尼塞河,最终从小可怜成长为回鹘的怀信可汗,成为漠北草原的众汗之汗。
在绿草如茵的鄂尔浑河谷,面向巍峨雄壮的燕然山,在战马上一身皮甲戎装的尔恪,看着李暮月说道:“咸安公主,你现在有空嫁给我了吗?”
李暮月笑着看他。
“我怕我这次不快点求亲,你又出嫁了!”
李暮月:“……”
她心想:这能怪我吗?这只能怪你们游牧民族的收继婚制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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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片段:
贞元三年腊月初八,长安城里北风呼啸,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两排装备精良的骑兵的护卫下,行走在长安城里最宽敞的朱雀大街上,它去往的方向是皇城东面的崇仁坊,路旁的行人纷纷驻足,猜测坐在马车里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马车上的坐着的正是唐德宗的第八个女儿——咸安公主李暮月和她的贴身侍女照雨。
公主年方二八,鹅蛋脸,柳叶弯眉,多情杏眼,艳若桃李,少女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和浪漫。
她穿着一件狐狸毛皮制作的绯红色风衣大氅,帽子附近一圈白狐狸的软毛把她围得暖暖和和,照雨还怕她冷了,一个劲儿地帮她搓着手,怕她手生冻疮。
她此行是为了去替父皇给骠骑大将军尉迟胜的府上送一封来自于阗国的信,顺便找和她一起骑马射箭读书,一起长大的尉迟锐玩耍,没想到一下了马车,就看到在将军府正门前,有一个人在风雪之中跪着。
这个场景让暮月极为震撼:漫天风雪的银白世界里,气派的将军府朱红大门前,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极为显眼得跪在那里。
让她感到很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卑微地跪在那里,背脊却挺得笔直,丝毫没有给人卑贱之感。
她从进府前就看见他,从她准备离开将军府回宫,至少两个时辰了,那个人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风雪之中的一尊佛。
“这个人是谁呀?为什么要这样?”她忍不住在马车里问骑马送他回宫的尉迟锐。尉迟锐,大唐镖骑大将军尉迟胜的独子,和李暮月同岁,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一个回纥的门户奴隶,他主子犯了事儿,被我父亲抓了,他想请我父亲把他主子放出来。” 说话的人有着一副稚气未脱,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主子是谁,犯了什么事儿?”暮月问道。
“回纥王子药葛罗多逻斯,总之——总之是挺恶心的事儿。”
李暮月忽然发现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尉迟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已然红成一片。
“不会吧?他主子是断袖之癖吗?他对你怎么样了?不会非礼你了吧?”李暮月连问四个问题,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尉迟锐一脸愤然地辩解道:“那怎么可能,我可是从小习武之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让我猜猜,他向你表白了?还是他摸了你,亲了你?”
“他……”
终于在尉迟锐前言不搭后语又义愤填膺地表述下,李暮月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唐人好武,所以在国子监读书的年轻学子们在课下之余时常私下比斗。而因为国子监不仅仅只有汉族子弟,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国家被迫或自愿送来的很多质子。
于是这些看似平常的青年人争斗就带有几分国家之间的国力之争。
就像眼前的尉迟锐,虽然说着汉话又穿着汉服,和这长安城里的每一个贵族公子没有什么不同,却实打实的是西域于阗国的王位继承人。
而这位姓药葛罗的多逻斯王子正是回纥国的王储。
两人因一点小事产生了龃龉,于是约定比武,输了的人愿赌服输。比了骑射又比了摔跤,几番争斗下来,尉迟锐技不如人,倒也认输。
只是没想到这个多逻斯在众人面前,直接走到他面前,趁他不备,突然亲了他一口。
尉迟锐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当场就准备与他拼命,奈何多逻斯不仅自己厉害,他身边有一个那可儿对他极为忠心,尉迟锐几乎连靠近多逻斯的机会都没有。
尉迟锐受辱之后自然回府向老子禀告,从小就把独子宠得像个宝一样的骠骑大将军尉迟胜,当即气得怒发冲冠,带着五千士兵直接进了长安城的西市里坊,把多逻斯以骚扰猥亵罪的名头给抓起来了。
李暮月略一思索,问道:“那个人跪着是为了谢罪吗?他杀了你父亲的人?”
“那倒没有,这下人大概自知理亏,所以只是自卫,并未杀人。多逻斯被抓之后,他就一直在门前跪着。”
“那你们怎么不连他一起抓了?”李暮月故意调侃道。
“你把我们家看成什么人了,我们可不搞秦始皇连坐那一套!”说话时尉迟锐一脸的嗤之以鼻。
“跪了多久了?”
“从昨天起就跪着了。两天没吃没喝也没睡觉,倒是个忠奴。”
听到这里,李暮月立刻要尉迟锐调转马车的方向。
“暮月,你干什么?”尉迟锐惊讶道。
“你叫我暮月,没叫我公主,说明你把我当成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吧?”
“那是自然。”
“嗯,那我也站在朋友的立场对你说一句实话,这件事儿是你们家的错。”
“哼!那怎么可能?是他猥亵我在先。”尉迟锐说起这事儿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问你,你们比斗之前是否有约定好输赢之后战利品为何?”
“并未约定——但是,就算没有约定他也不该——”不知是不是因为难以启齿,尉迟锐话没说完。
“我听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民风彪悍,表达喜怒哀乐都极其直接,也许他就只是喜欢你,觉得你好看,所以亲了你一口呢?”
尉迟锐长得像他的母亲,确实以清秀俊美著称,从小就有不少被认错成女孩儿的经历。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的过分了,也不值得你父亲大动干戈要置他于死地呀?不瞒你说,我前几日正好听说有人向父皇弹劾了骠骑大将军,理由正是将军功高震主,为人跋扈,恐有二心——”
“这——”尉迟锐立刻明白了情势险要,在回府中找父亲之前,向她做了一个揖,“多谢公主提醒。”
李暮月下了马车,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就的道路上。
雪白晶莹的世界,她身上的绯红色披风像是洁白世界里的一株火红的玫瑰,又鲜艳又魅惑,说不出得好看。
她找将军府的下人要了一件防寒的大氅,披在了那个在风雪中跪了两天一夜的人身上。
那人可能已经跪傻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头上的雪停了,身上暖了,忽然抬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在大雪纷纷之中给他撑伞的少女。
“你会说汉话吗?”暮月看着他问道。
“嗯。”男子的声音很浑厚,但是染了风霜的眉眼说不出的俊朗,一看就是少年人的模样。应该和暮月年纪相仿,只是他高鼻深目,轮廓深邃,一双眼睛是清澈漂亮的琥珀色。
好特别的眼眸颜色,更特别的是这人的头发。茂密的编发浓黑如墨,披散在肩膀,却偏偏在刘海之处有一抹纯白的头发,极为显眼。
这是咸安公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到一个回纥人,她心想,难道所有的回纥人都和这人一般英俊好看吗?
“你叫什么名字?”
“阿跌骨咄禄。”男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暮月听罢,立刻笑了,露出了洁白的贝齿,还有左边脸颊一个浅浅的梨涡,她笑道:“阿爹?你这名字未免也太占人便宜了吧,叫你名字还得喊你爹?”
“……”男子沉默了,好像因为自己的名字不够好而有点懊恼地低下了头。
“你先起来吧。你的主子已经没事儿了。很快就出来了。尉迟将军和他儿子都不是坏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和你们回纥国闹僵的。”
男子略一迟疑之后,选择相信了她,真的站了起来,但因为实在跪了太久,站得踉踉跄跄。
但是站起来之后,李暮月才发现他身材极为伟岸,她不得不垫着脚给他撑伞。
“你饿吗?我身上还有一点我娘做的梅花糕。你吃点吗?”说罢李暮月真的从随身携带的木盒中掏出了几个糕点递给他。
男子也不推辞,接过立刻吃了,吃相并不难看,只是看得出来真的饿狠了。
“你有汉人名字吗?”暮月又问道。
“没有。” 男子摇摇头。
“那我给你起个吧。你这么衷心,叫尔恪怎么样?意思就是你很恪守承诺的意思。”
“好。”
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尔恪极为自然地转了一个方向,正好用身体帮她把风雪挡在身后。
“我们中原人起名还要有个和它呼应的字。你名叫尔恪,要不字就叫怀信吧?”
“好。”
这时不远处传来照雨的声音,她焦急道:“公主,你再不回去,贵妃娘娘就又要罚你抄《女则》了。”
暮月听罢赶紧把伞递给他,回头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你的伞?”
“给你打吧。反正我有马车。”
男子看到少女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边跑边回头向他喊道:“我叫李暮月。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在大唐落日的余晖里,出现了一弯最美丽的新月。”
“李暮月,那你的字是什么?” 尔恪又喊道。
活泼的少女已经跳上了马车,她掀开了帘子和他挥手道别:“我的字是无忧,我父亲希望我永远没有烦恼。你快去吃点东西吧!我们有缘再见!”
上了马车之后,照雨还一直在向她抱怨:“公主,你怎么回事儿啊,和一个奴隶讲这么多话,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又有的说了!”
“你懂什么啊,这个人很有趣。”咸安公主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地看,那个被自己起名叫尔恪的人还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雪之中,看起来特别傻。
这确实只是活泼好动又善良爱助人的咸安公主人生中一段比较普通的经历。
但是李暮月知道如果历史是不能改变的话,那么这个人将会在在不远的未来成为回鹘历史上最伟大的可汗——怀信可汗,在中国绵延数千年的游牧民族历史里都是数得上号的大英雄。
他是即将统一漠南漠北草原和西域草原的众汗之汗。
上一世的记忆里,李暮月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救过他,但是并未和他说过那么多话。印象中这个人一直对她特别特别地好,但是并未逾矩。
一直到她死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虽然最后因为他成了回鹘的可汗,她也成为了他的可敦。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人一定是她人生中一个极其值得下注的黑马。
唉,李暮月再次感叹自己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真公主,拿到手上所有的牌局却都是死局,即便是上天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依然没有什么底气。
一日前:
虽然重生已经了几个月了,暮月还是会不停的在睡梦中陷入上一世死时的梦魇之中。
“咸安公主过世了!”
郁郁葱葱的燕然山下,长满了芨芨草的鄂尔浑河谷旁,回鹘黑虎城黄金牙帐内传出了几声凄厉的哭声,帐篷外等待新生命降生的部落民众全都惊呆了。
紧接着人群中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
此时有一个一身戎装骑着战马的身影刚好到达,他身后战马上正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名医——乌落兰辉。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怀信可汗看着这个和他纠缠一生,出生高贵,却又没有过过一天快乐日子的女人,终于控制不住,流下了炙热的眼泪。
不多时,牙帐内传出了几声狼啸般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
三个月后,咸安公主李暮月的死讯终于传到了大唐长安城。德宗皇帝和她的生母梅贵妃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
她生前的友人白居易给她写了祭文:
悲深讣告,宠极哀荣,爰命使臣,往申奠礼。故乡不返,乌孙之曲空传;归路虽遥,青冢之魂可复。远陈薄酹,庶鉴悲怀。呜呼!尚飨!
十六岁时作为远嫁回鹘国的唐代第一个皇帝的嫡亲公主,十七岁来到草原完婚,拜游牧民族的收继婚制度所赐,她短短一生中经历了三次婚姻,最终因为难产死于鄂尔浑河谷附近的回鹘牙帐。
她短短的生命结束时还不到三十岁,然而她至死都再没有回到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她带着巨大的不甘和委屈闭上了眼睛,临死一刻,她感觉到了尔恪摸着她此时一定很难看的脸,她看到他扑到自己的怀中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一点都不像一个可汗。
她很想提醒他要注意一下礼节,他现在毕竟已经是众汗之汗了。她也很想帮他擦一下眼泪,然而……
她还想提醒一下她一直觉得要暗中加害她的人是谁,然而她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她闭上眼睛的同时,眼角掉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李暮月没有想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在她生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唐皇宫大明宫的凤阳阁,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个从小陪伴着她的贴身侍女照雨,笑意盈盈地告诉她现在是贞元三年,正是她十六岁那一年。
李暮月拿着花鸟虫鱼青铜镜,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脸,果然是一副面若芙蕖,没有经过草原风吹雨淋的少女模样。
她还是那个大明宫里众星捧月的咸安公主。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忽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她惊喜地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她吃着皇宫里特供的锦衣玉食,还有她最爱的水果樱桃。她有最好的青梅竹马尉迟锐,不时来找她骑马散心玩蹴鞠。
她还有最亲的生母梅贵妃,她讲话永远轻声轻语,脾气温婉到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她还有她最英明神武的父皇——在她的心里,他不仅高大魁梧,能文能武,能解答她的所有疑问,满足她所有需求的完美父亲……
然而有一天,她的好日子在回纥使者送来一封密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回纥国的武义成功可汗,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李暮月,三番五次的派人来请求和亲。
直到第三次收到这种信时的候,唐德宗在宰相面前直接不顾形象地爆发了。
大明宫的含元殿中,唐德宗看着手中来自两千多里之外的回纥可汗来信,气得用脚踢了两脚面前的案几。
信上回纥可汗的意思很明确,要和亲,和亲的对象还指定了,正是他最宠爱的八女儿咸安公主。
并且做出了和亲之后的承诺。“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陛下如担心西戎,子请以兵除之。”
“皇上息怒,千万不要伤了身子啊。”宰相李泌立即下跪道。李泌已经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了,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宰相,您是四朝元老,是朕最为信任的人,你对和亲之事怎么看?”
“多谢皇上信任,臣老了,和亲之事从太宗开始,一直层出不穷,借和亲之名,笼络回纥汗国,未尝不可。”
“可是,他要的是我最喜欢的女儿,咸安公主,暮月啊。朕舍不得!”德宗气愤不过,直接用龙袍的广袖把案几上的书墨全数打翻,殿中一片狼藉。
“凭什么啊?历代嫁的都是公主之名的宗室之女!到朕就要嫁自己的亲女儿去大漠受苦,还是朕最喜欢的掌上明珠!凭什么呀?”
李泌又缓缓地重新弯膝跪下,最近他的腿脚已经越来越不灵活了,起床都要花很长时间。他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时已是泪眼婆娑。
“皇上,老臣是看着皇上长大的,想斗胆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说!”
“老臣是从玄宗时期的开元年间开始为官的,尤记得当年玄宗皇帝在花萼相辉楼宴请各国来宾、各方使臣的盛世景象。那时谁不称玄宗一句天可汗?不瞒皇上,玄宗先皇和杨贵妃的音容笑貌,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讲到这里李泌的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但是安禄山史思明叛乱之后,一切都变了。大唐盛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皇上心里也一定明白。”
“你大胆!”德宗大声喝道,嘴唇都气到颤抖。
“皇上,臣已经老了。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吐蕃国不断侵扰边境,不停侵扰安西和北亭都护府。甘州,肃州,瓜州,沙洲,悉数被吐蕃贼国侵占。皇上你还记得郭子仪的侄子郭昕吗?”
听到这个名字,德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郭昕将军在先帝肃宗时期就带着一万兵士奉命去镇守安西都护府,一去三十多年,再也没有回来,当年他去的时候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现在呢?估计和我一样都白发苍苍了吧。这些年他和我们一直联系不上,要不是他派遣人绕道回纥送信,我们才知道他和李元忠将军竟然还死守着北庭,安西和北庭仍是大唐国土。”
李泌讲到这里,看到德宗皇帝已经在以袖子拭去脸上泪水。
“可怜郭昕将军镇守孤城,没有一点援助。钱币没有了就自己铸造钱币,没有军粮了就自己带着士兵垦荒种地。他们没有忘了大唐,但是大唐却忘了他们。一去三十年,竟然连大唐的皇帝和年号都改了都不知道。”
“宰相,请你不要再讲了。”
“皇上,我前几天才接到通告吐蕃又在进犯北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真的忍心我们把最后的盟友回纥丢弃,任吐蕃再进犯中原?”
“……”德宗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李泌的话正中他的软肋,没有哪个皇帝想要做亡国之君。
“皇上,现在的形势就是北方有回纥不时侵扰,西方有吐蕃虎视眈眈,南方又有南诏国觊觎大唐的国土已久。在这些敌人当中,就只有回纥和我们的关系是最好的,每一任的可汗的更替都主动让我们来册封。我们真的能失去这个唯一的盟友吗?”
唐德宗一脸颓然地坐到了宝座上,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球。
“丞相,你是三朝元老,朕说不过你。可是如果你是朕的话,你真的忍心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比你年纪还大的古稀老人吗?”
“不忍心,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古训皇上听过吧。现在回纥的可汗主动示好,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否则,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当年玄宗西逃的时候马嵬坡有关杨贵妃的往事?”
唐德宗在那一刻,忽然和他的太爷爷李隆基在灵魂上彻底共鸣了,一样的命运,都是贵为天子却异常讽刺地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唐德宗彻底放弃抵抗了,他把笔墨递给了宰相,说道:“回信有劳丞相了,不用给朕看了,朕想再看看我的小女儿。”
第二日,一向云淡风轻地永远也不会生气的梅贵妃,用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
“听说你主动去和你父皇提出愿意去和亲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冲动行事?”
李暮月唇角勾起,苦笑道:“母亲,这种事儿我同意不同意真的有用吗?”
梅贵妃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一向身子就很娇弱,真担心你若去到那苦寒之地,怎么适应?”
“不,母亲,你忘了自从我向尉迟锐学习骑马射箭之后,我的身体就好多了?”李暮月睁着杏仁样的眼睛,一脸天真地望着母亲,就好像她尚未明白和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般。
“尉迟锐,这孩子倒真是个好孩子,你和他性格又极其投缘,我和你父皇本就是把他作为驸马人选来看待的。”
“母亲,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啊。”
“暮月,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你父皇吗?要不,我再去求求皇上吧,我真的舍不得你去受苦。”
“母亲,不必了,已经回复的信还能收回吗?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更何况是皇上的话呢。”
“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梅贵妃张开了怀抱,像是暮月小时候一样把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抱中。
“暮月,你知道吗?在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希望你是个女孩儿,因为这样就不用参与皇家皇位残酷的斗争了。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厄运,想要像长安城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可能。”
“母亲——”
“我真恨不得把你重新塞回我肚子里,保护你一世周全。你从小都被我们娇纵坏了,没有见过人间疾苦。”
“母亲,女儿长大了。作为大唐的公主,应该为国家之间的和谐关系做出自己的贡献。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在离开之前,去国子监读书。我想多学点东西,也许日后用得上。”
“好。”梅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但是还是很快应承下来。
“还有请知道和亲之事的人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直到我要起身前往回纥的那一刻之前,我都不希望其他人用同情我的眼光来看待我。”
“好。”梅贵妃忽然惊觉女儿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那眼中超出常龄的坚毅与勇敢是以前她不曾见过的。
凤阳阁里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觉得咸安公主对和亲这事儿冷静得体到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儿了。
上一辈子她得知消息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引起父皇的不快和母亲的伤心,还有其他用吗?唉,最终还导致父皇和母亲一向很好的关系都失和了。在皇宫里,不受宠爱的妃子可不就过得和在冷宫一样。
更何况母亲的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生了她一个,连一个可以仰仗的儿子都没有。
这一辈子她明白了,面对命运,痛哭是没有用的,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利用好父皇对她的宠爱和愧疚,对未来早做打算。
至少她还拥有前世的记忆,能够帮她在重要节点做出选择,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她掀开了纱帐,叫醒了侍女照雨:“明日是什么日子?”
“腊八节呀。”照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答道。
“明日我们一早就去骠骑大将军的府上。”
“好的,公主快休息吧。”
暮月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忽然想起了上一辈子她和他的相遇。
大名鼎鼎的怀信可汗,那时候还不是可汗。
他不过是多逻斯王子身边的一个那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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