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魏武帝曹操一生多疑,猜忌心极重,就连给他盖被子的奴役,都被他在“梦中误斩”于帐中。曹操麾下有许多智商极高的谋臣,在被曹操猜忌之后,也免不了命丧鼎镬,比如助曹操一举击破袁绍的许攸,一直跟随曹操做主簿的杨修,曾经被视为曹操心腹重臣的荀彧,这三人都死于非命,不得善终,还有就是几次险些丧命其手的司马懿等等,所以在曹操手下做事,只要情商不低的谋士都会为自己多留个心眼,像荀攸、贾诩、程昱,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得以受封侯之赏,而享终身之富贵。
当然在这样一位阴鸷雄猜之主手下效力,也有能与其推心置腹,整天与曹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知心臣子,然而这位谋臣居然在家喻户晓的《三国演义》中却没有留下姓名,也许是罗贯中认为此人要是写进演义中,就没法突出蜀汉刘备、诸葛亮君臣这对“知心达人”了。
而这位“大人”恐怕还要盖过了诸葛亮的风头,毕竟曹操在许多方面都是对他言听计从,而且后来这位先生还辅佐了曹丕、曹叡两代魏帝,不得不说确实一个封建王朝做辅弼大臣的典范,且他人如其名,“和睦融洽”恰恰是这位和大人最生动的描述,今天我们就来讲一讲这位辅佐曹操三代,被陈寿称之为一世之美士的曹魏名臣和洽“和大人”。
和洽,字阳士,他是汉末汝南郡西平县人,他起初是被地方官府推举为孝廉功名,后来受到了大将军府何进先生的征召,让他去东汉帝国朝廷中心做官,可他孝廉不要,大将军的聘任他也不睬,就这样他在士林和朝野的清高之名也越来越响。
后来袁绍跑到冀州称雄,立马就遣使前往迎接他自己老家汝南的士大夫来相助,希望他们能够为他效力成就一番霸业,在这些人当中只有和洽一个人说道:“冀州土地平坦,军民性情强悍,天下英雄豪杰到那里都可以大有作为,而且冀州是四战之地,北有游牧部众逼近,南有中原豪强觊觎,东有辽东幽燕强虏,西有河东关中士众,袁本初取冀州为称霸的资本,虽然看起来强大无比,然而当今之天下几十路雄豪并起,他能不能以一州之地全吞四海之众尚未可知也!
而荆州刺史刘表刘景升老先生一向没有远大的志向,不像袁本初等人一心想吞并洛阳长安,成就帝业,他爱惜民众,乐于跟士族交往做朋友,且荆州地险河宽,山野夷民也比较孱弱,是比较好依靠为生的主公也!”于是就带着自己最亲信的朋友还有家人跑到刘表那里去了,刘表得到了和洽十分高兴,竟以上宾之礼待之。
可住了几天之后,和洽细微地观察了一下荆州的形势,又说道:“此前和某之所以不去投靠袁本初,那是为了躲避河北这块必争之地也!如今看刘表也不过是个昏世之主,对这样的人是不可以太靠近的,时间长了一定会危及到自己,因为必有奸谗小人会在其间说自己的坏话,来陷害你!”于是他就找了个机会南渡跑到武陵郡去隐居了。
后来曹操平定了荆州,立马征召和洽做了丞相掾属吏,在那个时候基本上是和司马懿平起平坐了,当时毛玠、崔琰在曹操面前都是忠诚、清高又能干事的能臣,所以毛玠、崔琰替曹操选拔官员都是以崇尚节俭为标准。和洽立马对曹操言道:“要保住天下大器,在于如何安排官位与使用人才,但千万不要专门任用节俭之人来做管理,要是一个人俭素过份了,他独善其身是可以的,然而在这个乱世之中,要是以这标准来用人,就会失去太多的有用人才。
如今朝廷选才,居然到了这种地步,有官吏喜欢穿新衣服,喜欢乘坐好的车马,就把他们列为不清廉的官吏,而那些郡县长吏巡视四方,穿得一点威严都没有,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你们就把这个叫作廉洁。
这就使士大夫们故意将衣服弄脏弄臭,并且把好看的礼服都藏了起来,朝廷和相府的大吏,或自带水壶餐具在庄重的办公场地进行饮食,现在朝廷要立教观俗,贵在中庸之道,这样才可能长长久久地治理天下,如今一概推崇极端而又难堪之行,来检验一个人才的是否可以任用,要是这样或许勉强可行,然而最终都会产生极大的弊端,古之大教,务在通达人情而已,如此偏激诡异之行,则太容易隐恶饰伪了!”曹操听了之后,认为正合己意,心中非常欢喜。
后来曹操被赐予大汉魏公之爵,也就是说魏国草创成立了,和洽立马被任命为了侍中大臣,基本上就是跟随曹操左右,这时候有人告状说毛玠毁谤曹操,也就是说曹操权力太重,恐怕要危及汉室江山,曹操立马召见所有的近臣来查证这件事情,结果惹得他震怒不已,和洽就对曹操说毛玠平时做人做事都有原则,要查就得让有司查得清清楚楚,而不是因怒而私斩其人,其实就是想救毛玠了。
等到罢朝的时候,曹操就下令道:“如今要告状的人不但告了毛玠的状,而且还诽谤了孤,更是为死去了崔琰抱怨,这真是在损伤孤与汉天子的君臣恩义,也是妄为他的死友崔琰怨叹啊!这种情况孤是不能容忍的!昔日萧何、曹参与汉高祖刘邦并起于微贱之中,最后所有人都立下了盖世功勋,刘邦每次陷入困境,萧、曹二相都能恭顺护驾,臣子之道益加彰显,所以他们两家的福祉就延及了后世子孙,和侍中你想慢慢调查此事,孤之所以没有听取,是孤要让臣子们胆白孤对他们所参奏之事的重视程度!”
和洽答道:“如果告状之人说毛玠罪过深重,不是上天所能覆盖,大地所能承载的,那魏公你也要相信吗?你也要以此来处置毛玠吗?臣并不敢直接来论断毛玠到底有没有大罪,然而毛玠是群吏之中的佼佼者,才被主公你特别拔擢到了高官显位之上,而且长年受到你的恩宠,他刚直忠诚,被众人所忌惮,难道你还没从中看出端倪来吗?然而人人说话难保都是实话,非要进行背后审讯和拷打,才能将实情讯问出来。如今主公宁愿自己忍辱含垢,也宣扬仁义,也不忍心将毛玠丢进狱中拷打,这样更加使得是非曲直没有办法搞得清楚了,从此天下疑心更加严重了!”
曹操说道:“之所以不进行拷问,是想让毛玠和告状之人都得以两全也,免得再生更多疑心!”和洽说道:“如果毛玠真的有诽谤君上的言语,那就应该将他斩杀于市朝,如果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就是告状之人诬蔑大臣以误导主上的视听,两者都不进行拷打,臣私下认为太不安了!”曹操说道:“现在恰在战事当中,安可一听说别人的言语就拷打大臣吗?春秋时晋国大臣狐射姑在朝堂刺杀了同朝为臣的阳处父,这也是君曾经对孤的劝诫啊!”
后来曹操平定了汉中张鲁,和洽于是向曹操提意见,将汉中的军民在退兵时全部迁徙出去,也省去了朝廷的安置费用,曹操冷笑着没有接纳,可到最后曹操挡不住刘备、诸葛亮的大军,无奈退兵的时候,还是只能仓促强迁当地臣民,并丢弃了整个汉中,曹操也感到非常尴尬,于是将和洽外放出去做了郎中令。
后来魏文帝曹丕代汉自立,又起用和洽做了光禄勋,并封为安城亭侯,到了魏明帝曹叡做天子的时候,和洽又被进封为了西陵乡侯,食邑二百户。到了太和年间,散骑常侍高堂隆又上奏道:“如今风气不好,天下到处都是休废之气,这是因为百官有司不勤职事造成的有失天常也!”
魏明帝于是立马下诏“谦虚引咎”,并且向全天下“广咨异同”,和洽则说道:“现在全天下民稀耕少,而做官吃浮食者太多了,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所以当官的如果虚费一个季度不让农民去耕种,那就会让百姓失去育命之本,所以武皇帝、文皇帝都务必去除那些没必要的奢侈,而让百姓专心农耕,自从春夏两季以来,百姓穷于应付朝廷的各种劳役,农业有废,百姓嚣然有怨言,时风不至,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想要消灾复业,莫大于帝王崇尚节俭,武皇帝建立洪业,拿着军费和劳役之费,只供军赏之用,这样就使得官吏和将士物资与粮食充足,仓府的谷帛也非常之多,从来不饰无用之宫,杜绝了浮华之费,方今的要务,也是将息和省去劳烦之役,损除多余的事务,来充实军戎的储备,辽东对付公孙渊,西蜀对付蜀汉,淮南对付东吴,三边守御,都应该就此开始预备。
现在料敌之虚实,蓄士养从,算妙胜之策,明攻取之谋,更应该向天下志士求问计策与得失,如果没有一定的谋略,轻弱小之敌,屡次草率出兵,出兵之后又无功而返,这就成了古人所训诫和笑话的,所谓喜欢炫耀武力,却做不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魏明帝听了“悦武无震”四个大字,心中大为羞愧,立马减少了许多享乐和费用,不久之后,皇帝又转任其为太常卿,可和洽也依旧“清贫守约”,甚至没有钱花的时候居然卖掉自己的田宅来供给生活开销,魏明帝听说之后大为感动,立马赐予他谷帛,后来他薨逝了,谥号为“简侯”。以和大人之生平来看,比起蜀汉诸葛亮,也应该是不相伯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