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含彻底决裂了。

成亲十年，从皇子到太子，再到九五至尊，我倾尽所有助他登上皇位。

但他嫌我干的脏事太多，用一道废后圣旨将我打入冷宫，转身投入了纯洁小白花的怀中。

1、

「徐氏戕害皇嗣，谋害妃嫔，陷害忠良，罪无可恕。酌，废黜徐氏皇后之位，即刻于武门外斩首示众，钦此。」

大太监吉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跪在地上，看向龙坐上冷漠的男人。

「徐氏，还不领旨谢恩？」

我接过圣旨丢到一边，吉祥脸色大变，正要上前训斥，却被李含挥手阻止。

他屏退左右，迈着骄傲地步伐走到我面前。

「徐贞，事已至此，你还不愿认命？」

认命？

我为他斗败太后，斗败权臣，十年夫妻，我数次以命相救，如今他一朝称帝，却要置我于死地。

「单凭你谋害龙嗣便是罪大滔天，杀无赦！」

李含挑起我的下巴，眸中一片冰冷。

「念在夫妻一场，朕留你全尸，已是天大的恩泽。」

我冷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有些心虚，松开我后退两步。

他曾说过，因为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破，所以从不让人直视他的眼睛，唯独我可以，但现在，他怕了。

「陛下不能杀我！」

我挺直脊背，脱下凤袍，露出肚子上狰狞的伤疤。

「当年太后派人刺杀陛下，是臣妾为您挡下一刀，龙不亡，凤不死，要我永世为后，是您亲口所言，陛下难道想失信与天下吗？」

就是因为当年的这一刀，导致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从此终生不孕。

那时的李含还只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他抱着我躺在血泊里，许下这番豪言壮举。

可如今看着他狰狞的面孔，我心中只觉悲凉。

一个不能生孕的妻子，一个宫婢出身的皇后，给不了他任何助力，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好，好啊。」

李含怒极反笑，扬手摔落了案台上的文房四宝。

「那朕就免你死罪，留你皇后封号，你就在冷宫里做你的千秋皇后，朕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2、

虽然我被打入冷宫，但其实就是从凤藻宫搬到了一座较小的偏殿罢了，李含下旨，我还是皇后，一切用度照旧，只是缩减下人，禁足殿内。

对于皇后之位，我其实不怎么在意，但我不想死，哪怕是活着恶心李含和苏芊芊那对狗男女也好。

没错，我就是这么小心眼。

废后的旨意刚传遍后宫，李含便迫不及待的册封苏芊芊为贵妃，有门路的宫人早就另寻出路，唯独平儿忠心耿耿，历尽磨难还愿意跟着我，比起主仆，我们更像姐妹。

说起来，我算是李含的白月光，我们年少相识，携手走过许多风霜，直到苏芊芊出现。

她是太尉独女，当年苏太尉反对李含称帝，我们明争暗斗多年，一开始李含怀疑苏芊芊是苏家送进宫的细作，对她百般提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李含亲眼看见我斩杀太后的时候？还是我下旨灭了上百位大臣全家，或者，是我设计摔断了苏芊芊的腿？

我将目光落到指尖，淡粉色的蔻丹衬得双手格外纤细白嫩，我低头闻了闻，或许作孽多了，即使每日清洗也无法冲淡上面的血腥味。

或许是厌倦了杀戮，不谙世事的苏芊芊成为了李含心中白莲花般的存在，苏芊芊的确是纯良的，如果我不知道她溺死了淑妃的孩子，也不知道她毒杀了娴妃的话。

平儿指挥着潇湘馆里唯一的两名宫婢，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我坐在廊下发呆，平儿递来一盏茶，我尝了一口，去年的普洱，有些发霉了。

看我愣在原地，平儿有些心疼。

「娘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都怪那贱人，不过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陛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笑了，把茶盏还给平儿。

「落魄凤凰不如鸡，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流言随风走，现在的我空有一个皇后头衔，平儿的话若叫别人听去肯定会招来祸患，我不怕，但不能让平儿出事。

「去把存着的茶叶翻出来晒晒，不然就没得喝了。」

平儿耷拉着脑袋，眼角红红的，我捏了捏她的脸表示安慰，她这才慢吞吞地下去干活。

3、

隔天阳光明媚，平儿让小厨房准备了午膳。

饭菜尚可，我正吃得畅快，就见苏芊芊挺着肚子，气势汹汹地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婢。

「大胆，光天化日，竟敢擅闯皇后寝宫！」

平儿立刻挡在我面前，那架势，就像护仔的老母鸡般。

「下作东西，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活腻了！」

眼看苏芊芊的耳光要落到平儿脸上，我眸色一沉，直接把筷子甩到她脸上。

她吓了一跳，惊叫着往后退。

「贵妃好大的气派，不缩在屋里养胎，跑到本宫这里做甚？」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平儿立刻拿来一双新的筷子，躬身递给我。

苏芊芊扶着腰，特意将孕肚往我面前送了送。

「皇后娘娘躲在这里享清福，可苦了臣妾替您收拾烂摊子。」

她声色娇媚，却挡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捏着手帕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陛下说了，臣妾怀着皇子辛苦，对后宫之事又不熟悉，娘娘这个年纪，处事老练，所以特让臣妾来请教一番。」

我面不改色继续吃饭，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的接受她的嘲讽，她弯起的嘴角有些僵硬。

「喂！你这弃妇，本宫在和你说话呢！」

吃完饭，我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盏茶，放下茶盏，装出一副才看到她的模样。

「哦，是贵妃啊，本宫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狗在撒尿。」

她气得脸色铁青，想上来打我，被身后的宫婢拉住。

还好那宫婢机灵，我跟着李含出生入死，别说打架，就是舞刀弄剑也不在话下，一会儿要真撕扯起来，我怕会把她打的肠穿肚烂。

「看不出来吗？本宫在养老。贵妃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有什么脸面协理后宫？」

我打了个哈欠，做出送客的手势、

「赶紧回去，替李含多生几个崽，不然以你的脑子，这辈子都别想把本宫挤下去。」

平儿扶着我往屋里走，可苏芊芊显然不肯罢休，她上来拉我，我们两个瞬间纠缠在一起。

我看向她身后的台阶，眉头微挑。

之前苏芊芊就是这样冲上来招惹我，我躲开，她就自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李含能接受我算计他的眼中钉，却不允许我碰苏芊芊一下。

虽然孩子保住了，但李含认定是我容不下他的宠妃，这才下定决心要杀我。

我厌恶地缩回手，力道之大，苏芊芊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自己后退两步，仰面倒了下去。

想死出去死，别脏了我的潇湘馆，我本能的去拉她。

苏芊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她侧身躲开，顺势将我往下一推。

台阶很高，我直接摔了出去，这下我要摔成肉泥了。

一道黑影握剑飞来，惊落满树桂花，我腰上一紧，腾空飞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我稳稳落地。

平儿惊叫着跑过来，我睁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禁军统领，何寒。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单膝跪地，向我抱拳行礼。

「卑职救驾来迟，请皇后娘娘赎罪。」

4、

我没搭理他，指着苏芊芊让她滚。

何寒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从来不会徇私枉法，苏芊芊拙劣的演技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我跟何寒大眼瞪小眼的站着，平儿一直跟他道谢，但何寒就像没听见似的，一双眸子能在我身上烧出火来。

我背后渗出一丝冷汗，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我是皇后。

但很尴尬，在我嫁给李含之前，何寒才是我的未婚夫。

我是孤儿，当年何寒的母亲将我从外头领回来，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何母很开明，知道我与何寒两情相悦，便为我俩定下婚约。

如果不是那日进宫赴宴，我在桃花树下撞见李含，他对我一见倾心，请求先帝下旨赐婚，我们也不会被迫分开。

何寒抬手来拉我，被我躲开。

他的手僵在空中，紧皱的眉宇微微一跳，半晌才开口。

「你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

不做皇后就没有处理不完的事务，也不用整晚不睡密谋宫斗，更不用担心皇帝的心飞到谁的怀里去，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千言万语到心头，但最终都说不出口。

我点了点头。

何寒显然不信，许久不见，他似乎瘦了，连眼白都带着些血丝。

也许是因为我和李含持续半年的冷战，让他忧思过度吧。

「我从前殿调到这儿来了，是我亲自向陛下请旨的。」

「所以？」

我看着他灼烈的目光，疑惑道。

前殿接触的宫嫔最多，也更容易立功，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差事，以何寒的能力，完全可以留在前殿。

他颔首，刻意放柔音调。

「卑职每日会从潇湘馆外经过，与皇后仅一墙之隔。」

见我不明白，他补充道。

「皇后若有任何需要，卑职都在。」

我脸色一沉，何寒把我当什么了？就算我现在是弃妇，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龌龊之事。

我让平儿送客，自顾自回到房间休息。

深夜我在榻上看书，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心中一惊，起身开窗查看，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低低的虫鸣声。

平儿已经睡了，潇湘馆位处偏僻，我有些害怕，正想关窗，却看到一个黑影从墙角翻进来。

我立刻吹灭蜡烛，抽出垫子下的短刀匿到门边，透过缝隙，我看见那黑影摸进了小厨房。

夜半三更来我一个冷宫皇后的厨房，多半没好事。

宫里的妃嫔都被我和李含处理的差不多了，以目前的局势，想要算计我的，除了苏芊芊再无别人。

5、

我在黑暗中摸进厨房，看见那人往茶壶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悄无声息的将短刀横在他咽喉处，那人一愣，缓缓转过头来。

我哑然，夜半三更来给我下药的人，居然是何寒。

他局促地看着我。

「贞儿，这只是普通的迷魂药。」

「我想带你走，跟我走吧。」

走？

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做，离开皇宫我又如何谋生？天下之大，早已没有我徐贞的容身之处了。

「你走吧，别再来了。」

我收回短刀，正欲离开，却看到李含带着一众人马从门外走进来。

何寒飞身跳上横梁，虽然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但未免节外生枝，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转身朝李含那个瘟神走去。

不等我开口，李含的巴掌就落在了我脸上。

「你这毒妇，事到如今还不肯放过芊芊，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她肚子里的皇子，徐贞，你太大胆了！」

我歪着脑袋，淡淡地用指尖擦去嘴角的血丝。

自从嫁给李含，我就认命了，把他当成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曾经我们互相信任，并肩作战。

可惜物是人非，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听我辩解分毫了。

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解气了？一巴掌不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