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到底有多少存款？”我妈端着一碗刚泡好的茶，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大姐。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刚才还在电视里吵嚷的综艺节目都像被摁了静音键。我和大姐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开口。茶香缭绕中，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我们脸上。
“问你们呢！”她的语气陡然拔高，“别给我装聋作哑。你们现在都三四十岁了，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你们挣的钱呢？存款有多少？赶紧说清楚。”
我低头搓了搓手，心里翻江倒海，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大姐也没吭声，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沙发扶手。没人想第一个说话，因为谁都知道，这个答案会让她彻底崩溃。
终于，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妈，我……我没存款，信用卡还欠了五万。”
话音刚落，我妈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她愣了几秒，转头看向大姐：“你呢？你是不是也没存款？”
大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缓缓点了点头：“我也欠着债，比他还多，十万。”
这下，整个屋子都炸开了。 我妈一下子把茶杯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双手颤抖着捂着脸，像被击倒似的靠在沙发上痛哭起来：“你们是想让我死啊！你们俩都欠债，欠债！那我孙子以后咋买房？咋结婚？”
我站在原地，耳朵里全是她的哭声，心里却是一片麻木。买房？结婚？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还有余力去想未来？
我妈的反应让我一点也不意外。她是个一辈子都为了家庭操劳的女人，对我们兄妹俩寄托了太多的期望。
我叫陈浩，今年三十六岁，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小主管。
说是主管，其实就是个比普通员工稍微多拿点工资的“高级打工人”。
大姐陈燕比我大两岁，离婚后独自带着一个九岁的儿子，靠着做微商和在一家培训机构兼职，勉强糊口。
我们这对兄妹，小时候日子过得苦。
我爸早逝，我妈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
那时候，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家三口挤在不到六十平的小房子里。
为了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她每天早出晚归，摆过地摊，收过废品，甚至还去工地干过活。
她常说：“妈今儿个糟点没事，只要你们长大了过好日子就行。”
可如今，我们全长大了，她却发现自己的“希望”全都落了空。
我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大学毕业后，我怀揣着满腔热血，跑去北漂，想着在大城市闯出一番事业。
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房租、交通费、伙食费，样样都在吞噬着我微薄的工资。
后来谈了个女朋友，她嫌弃我没房没车，果断分了手。
我妈当时电话里骂了我一个多小时：“你瞎折腾啥？都多大人了，还混成这样？回来吧，回家找份安稳工作。”我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认输，结果还是在两年后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回家后，我妈托人给我找了现在这份物流公司的工作，工资不高，却足够糊口。可我没想到，结婚后才是真正的噩梦开始。
结婚那年，我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几万块的债。后来孩子出生，开销更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幼儿园的学费、奶粉钱、房贷，每样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和妻子也因为钱的事吵了无数次。
她埋怨我没本事，我怨她花钱大手大脚。
后来，她干脆不再埋怨了，直接提出了离婚。
孩子判给了她，但抚养费还得我出。
每个月工资一发下来，扣掉房贷和抚养费，所剩无几。
为了维持生活，我只能靠信用卡周转，久而久之，欠下了五万的债。
大姐的日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她大学没毕业就早早嫁了人，图的是对方家里条件好，能让她少吃点苦。可她没想到，那一纸婚书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
姐夫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婚后没几年就开始对她动手。
大姐为了孩子一忍再忍，直到有一天，姐夫当着孩子的面打了她一巴掌，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婚。
离婚后，她带着儿子搬回了娘家，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爸，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为了多挣点钱，她学着别人做微商，可微商哪有那么好做？囤的货卖不出去，反而赔了不少。后来她又去培训机构兼职，虽然辛苦，但收入总算稳定了些。可孩子的教育费、生活费还是让她不堪重负。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当初那么辛苦，不就是希望你们能过得比我好吗？可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我孙子以后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是啊，我们怎么弄成了这样？明明小时候，我和大姐都以为，长大后会过上好日子。
“妈……”大姐忽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我们没用，让你操心了。可我们真的尽力了。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房价那么高，生活成本那么高，我们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你们就这么没出息吗？”我妈猛地拍了一下茶几，“你们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儿子，人家三十岁就买了两套房！你们再看看自己，三四十岁了，连存款都没有！”
大姐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一阵苦涩。是啊，别人家的孩子总是那么优秀，而我们，却怎么都争不过命。
那天晚上，我妈哭了很久，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孙子咋买房？咋结婚？”她的声音像一根针，扎得我心口生疼。
可我知道，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吧。
窗外，风吹过，带着冬天特有的寒意。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杯凉透的茶，心里一片茫然。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让自己倒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