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惊雷般的枪响在太行山腹地炸开,震得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
凌晨四点的山林,浸在一片诡异的蓝色微光中。
王有余仰面躺在雪坑里,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擂鼓一般。
十秒钟前,他的命还悬在一头金钱豹的獠牙下。
「这鬼天气……」王有余暗自嘀咕,扶着坑壁勉强站起身。
深冬的太行山,往年这时节顶多零下二十度,可今年却跌破了零下三十。老一辈的猎人都说,这天儿邪门得很。
抬头望去,雪坑足有两丈多深。
王有余不禁打了个寒颤,要不是这坑,只怕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了豹子的点心。
一阵冷风呜咽着掠过山谷,卷起漫天雪沫。
王有余眯起眼,隐约看见坑上方晃过一个灰白的影子。
那是一只野羊,体型不算大,却异常机警。
它的步伐凌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过似的。
「不对劲……」王有余皱起眉头。
海拔两千多米的深山老林,野羊这时候应该在山谷里过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更诡异的是这鬼天气。三天前的一场暴雪,让整座山都裹上了厚厚的白袄。
平日里踩实的兽道全都被雪埋了,就连最熟悉的地形都变得陌生起来。
王有余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五十年的狩猎生涯告诉他,今天不是个打猎的好日子。
可前几天发现的野猪群踪迹,又让他心痒难耐。
「罢了罢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天亮再说。」
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弯腰去捡落在一旁的栓式步枪。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咆哮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鬼,让人毛骨悚然。
王有余的动作僵在半空,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金钱豹在狩猎时发出的警告。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那只野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远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祥的宁静中。
暴风雪,正悄无声息地逼近这片山林。
故事回转到两个小时前。
油灯的光影在老屋斑驳的木墙上跳动,火炉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王有余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把它们凑近炉子。
「这破炉子,连个暖和气都冒不出来。」
墙上挂着一件破旧的皮衣,那是他打猎三十年的老伙计。
皮衣下面,斜靠着一支1962年产的栓式猎枪,枪身上的铁锈斑斑点点,却被擦拭得锃亮。
「老伙计,今天又得靠你了。」
王有余轻声嘟囔着,从炕头的木匣子里掏出六发子弹,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昨天傍晚,他在山沟里发现了一群野猪的新鲜踪迹。
那群牲畜,怕是有七八头。
「这次要是打着一头,够全村人过个肥年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穿好皮衣,别上装子弹的布袋,王有余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迎面扑来,他缩了缩脖子:「娘的,这鬼天气,怕是得有零下三十度了。」
积雪足有两尺多深,每走一步都得使劲抬腿。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忽然,王有余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雪地上有一片混乱的兽类足迹,大大小小交错在一起,像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追逐。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奇怪,这印子新鲜得很,可又乱得不像话……」
太阳还没露头,山林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微光中。
王有余眯起眼睛,借着雪地的反光,隐约看见前方的灌木丛中有个黑影在晃动。
「好家伙,准是那群野猪回来了!」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挪到一棵粗壮的山杨后面,把枪架在树杈上。
这是他最拿手的打猎姿势,既能挡风,又便于瞄准。
可等了半晌,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的却是一只野羊!
这野羊体型不小,但浑身的毛被雪水打湿,显得分外狼狈。
它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神情慌张,一点也不像平常见到的那种机警的野羊。
更让王有余感到诧异的是,这野羊看见了人影,不但没有立即逃跑,反而直愣愣地朝他这边跑来。
「这牲畜,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王有余正要骂娘,心里却突然
「咯噔」一下:深更半夜的,一只惊慌失措的野羊,混乱的兽类足迹……
这一切,未免太反常了。
就在王有余思索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在身后炸响!
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可怕声音,像是闷雷又似野兽的咆哮,震得他后脖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本能反应让他猛地转身,却看见一团金黄色的庞然大物从林间扑出!
「娘诶!金钱豹!」
电光火石之间,王有余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自动往旁边一扑。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一股腥风从头顶掠过,裹挟着八十多公斤的恐怖力量。
「咔嚓」一声,身后的山杨树枝被拦腰撞断。
这一扑之下,王有余重重地摔进了路边的雪坑。
六米深的雪坑仿佛一个天然的堡垒,积雪虽然松软,却给了他一个完美的掩体。
「原来那只野羊是被豹子追的!」
王有余这才恍然大悟,冷汗顺着脸颊直流。
四肢百骸都在颤抖,但猎人的本能让他立刻调整了姿势,双手紧握步枪。
金钱豹在雪坑边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坑里,尾巴轻轻摆动,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有余几乎能闻到豹子身上传来的腥臭味,他的手指尽量轻柔地扣在扳机上,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一旦金钱豹跳下来,这个雪坑就会变成他的葬身之地。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他在心里默念着,「就这么一次机会,打不中就完了。」
三分钟,漫长得像是三年。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那只野羊,竟然又回来了!
金钱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它的头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体微微下蹲,准备发起新的攻击。
就是现在!
王有余几乎是本能地从雪坑里站起,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这是他五十年狩猎生涯中最快的一次射击。
「砰——」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金钱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空中翻了个身,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原地打了个转,然后踉踉跄跄地向林子深处逃去。
鲜红的血迹在白雪上蔓延开来,像是一幅诡异的泼墨画。
王有余瘫坐在雪坑里,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他看着手中的老枪,喃喃自语:「老伙计,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回到木屋的王有余,浑身上下跟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脚趾头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那道坎——每当闭上眼睛,那双幽绿的豹眼就会浮现在眼前。
「得喝点儿酒暖暖身子。」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烈酒,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洒了一桌子。
顺着血迹走了没多远,发现了另一组豹子的脚印。
「原来是一对豹子!」王有余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那野羊群慌不择路地往这边跑。」
这一场惊魂遭遇,让王有余足足卧床了三天。
村里人都说他命大,能从豹子嘴边捡回一条命。
可只有他知道,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比严寒更让人心颤。
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早上,王有余照例先看了天气。
这是他现在养成的新习惯——晨起必看气象,打猎必带两把枪。
「宁可背上重点,也不能在山里吃亏啊。」他常这么跟村里的后生说。
他特意走到上次遇险的地方。寒风依旧呼啸,但雪已经化了大半。
远处的山谷里,一群野羊正悠闲地啃食着新长出的嫩草,阳光照在它们身上,毛发泛着银白的光泽。
这些野羊不再惊慌失措,而是恢复了往日机警优雅的姿态。
至于那头受伤的金钱豹,再没人见过它的踪影。
也许它已经死了,也许是转移到别的山头去了。
王有余站在山顶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五十年来,他以为自己了解这片山林的一草一木,可那天的经历告诉他,大自然永远不会被人真正看透。
「罢了罢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放下了枪,转身往回走。
身后,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融进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里。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悠长的兽鸣,在山谷间回荡。
王有余停下脚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山里头,永远都少不了故事啊。」
天边飘起了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这一次,他没有抖落,而是任由它们慢慢融化。
在这太行山深处,一个老猎人的故事,就这样悄悄地写进了山林的传说里。
而在往后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坐在火炉边的王有余,
总会想起那个惊魂的早晨,想起那只救了他性命的野羊,
以及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豹眼。
感谢每一位读者看到这里,本文纯属虚构故事,请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