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桂兰,今年56岁,出生在一个小县城。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没有念多少书,勉强念完了初中就出去打工了。
那时候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父母觉得供他们读书更重要,而我,作为家里的女儿,早早就被安排好了人生的路——早点嫁人,减轻家里的负担。
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才21岁。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的农村姑娘,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的前夫刘建国是本地人,比我大两岁,在县城的一家工厂上班,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婚后,我们生了一儿一女,按理说这样的日子该是幸福的,可现实却并不如我所愿。
刘建国是个传统的男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一言堂。尤其是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他对儿子事事顺从,女儿却被忽视甚至苛责。
“闺女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咱家最重要的还是儿子。”
这句话,他没少在家里说。我心疼女儿,可在那个家里,我的话没有分量,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婚姻,我熬了三十年。孩子们都大了,结婚生子,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享受一点清静的日子,可事实是,我依旧要围着丈夫转,围着儿孙转,甚至还要帮忙带孙子。可即便如此,我在这个家里,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直到三年前,刘建国突发脑溢血去世,我的生活才终于有了改变的机会。
就在家里人都以为我会继续一个人守着这个家,给儿子带孙子,给女儿看外孙时,我却做了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决定——再婚。
我再婚的决定,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我认识了现在的老伴赵长河,他比我大两岁,老家是在隔壁县城。他早年丧偶,膝下也有一儿一女。我们是在一次老年兴趣班上认识的,他喜欢书法,我喜欢跳舞,正好在同一个文化活动中心。
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和我前夫完全不同。我们聊天时,他总是很认真地听,从不打断我,也不会随便否定我的想法。
我说我年轻时喜欢唱戏,可惜结婚后家里没人支持,他说:“那你现在可以唱给我听啊。”他的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暖。五十多年的人生里,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被尊重,被珍视。
可是,当我把想要再婚的事情告诉儿女时,他们的反应却让我心寒。
“妈,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这个年纪再婚,图什么?”儿子刘伟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解。
“是啊妈,你现在有房子,有退休工资,根本不缺什么,干嘛非要找个外人?”女儿刘婷也跟着附和。
我当时心里又气又委屈,“我再婚,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房子,我只是想找个伴,过点自己的日子。”
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儿子直接说:“妈,你要是真嫁过去了,以后你的房子怎么办?你的钱呢?你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你?”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怕我再婚后,财产不再是他们的了,怕我万一有个什么事,照顾我的责任会落到他们头上。可我偏偏不愿意再过那种为了孩子而活的日子了。
我一咬牙,还是嫁了。简单办了个酒席,没有铺张,没有大操大办,甚至连儿女都没来参加。他们赌气,说不认我这个妈了。可赵长河却握着我的手,轻声说:“没关系,以后有我陪你。”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暖。
赵长河是个细心的人,他会每天早上泡好茶,等我醒了再一起吃早饭;他会在天气冷的时候,提前把热水袋放进被窝里;他会在我跳完舞回来后,给我削好水果,摆在桌上等我。这些生活里的小细节,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照顾的感觉。
可是,儿女们却始终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第一年春节,他们没有回来。
按照往年惯例,过年前几天,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会带着孙子孙女回家,热热闹闹地过年。可那一年,儿子只是打了个电话,冷冷地说:“妈,我们今年就在自己家过了。”女儿更绝,连电话都没打,直接发了条微信:“妈,过年我们不回去了。”
我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是赵长河却安慰我:“桂兰,别难过,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日子。”他提议,我们自己也可以过个热闹年,于是,我们去菜市场买了好多年货,包饺子,贴春联,还在除夕那天,两个人在电视机前守岁。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过年也可以这么轻松。不用忙前忙后,不用操心孩子们的吃喝住行,不用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却换不来一句感激。那一年,我过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春节。
第二年,儿子终于坐不住了。
他带着儿媳妇回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妈,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以后房子的事情?”
我忍不住笑了。我说:“房子是我的,以后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儿子脸一沉,说:“妈,爸去世的时候,这房子可没分给别人,你现在嫁过去了,万一以后……我们还能住得安心吗?”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从小我一手带大的儿子,怎么到了最后,眼里只有房子,没有我?
我平静地说:“你们不是一直不认我这个妈吗?那就别管我的房子。”
儿子气得摔门而去。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今年春节,他们突然说要回来。
女儿打电话过来,声音比之前软了不少:“妈,今年过年,我们带孩子回来,热闹点。”
我知道,他们不是突然想通了,而是意识到,房子还是我的,他们不能一直跟我僵持。
赵长河问我:“桂兰,你想让他们回来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长河,我们去海南吧。”
他说:“好。”
03订好去海南的机票后,我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今年过年,我和长河去海南旅游,不在家,你们不用回来了。”
群里一片沉默。
过了好久,儿子才回了句:“妈,你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回道:“字面意思。”
儿子没再回复,女儿也保持沉默。
我知道他们在赌气,可这次,我不想再妥协了。
这么多年,我为他们付出了太多,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年轻的时候,我听父母的,早早嫁人;结婚后,我听丈夫的,凡事以家为重;等孩子出生后,我又围着孩子转,把自己的喜好、梦想、甚至最基本的生活权利都让给了他们。可到头来,他们真的感激过我吗?
他们习惯了我的付出,却从未想过,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次,我要为自己做一次决定。
海南的阳光很暖。
在海边散步的时候,赵长河牵住了我的手。
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点湿润的咸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桂兰,你后悔吗?”他突然问我。
我笑着摇摇头:“不后悔。”
“可他们是你的孩子啊。”他低声说。
“是啊,可我是我自己。”
我终于明白,母亲的身份,不是人生的全部。
我依然爱他们,可我不愿意再被束缚。
这一年,我56岁,重新学会了如何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