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是新派武侠的开创者,他的作品数量较多,内容有较强的关联性,所以有的作品读起来有雷同之感,《萍踪侠影录》和《云海玉弓缘》是写得最好的两部,而这两部的内容也有遥相呼应的地方,张丹枫是《萍踪侠影录》的主角,有着几乎完美的武侠小说人物定义,侠骨仁心、天生悟性、开创一派武学、领袖武林,并且在后续作品中出现频率极高。
在笔者看来,单就写作来讲《云海玉弓缘》写得更好,武功丰富、人物众多、个性更鲜明,虽然武功上的描写仍是重点,但人物的感情纠葛、复杂个性、地理跨度、各种奇遇和整体脉络更为细腻、清晰,如果说《萍踪》更为大气恢宏,那么《云海》就是更为奇幻忧伤。
这两部作品有一定的关联,而在它们中间,则有《联剑风云录》和《冰川天女传》承上启下,先说《联剑风云录》,这部作品中出现了真正的邪派第一高手乔北溟,本身就武艺极高,学会了邪派第一阴寒霸道的修罗阴煞功后,又通过计谋,间接的学到了霍天都纯正内功的法门,于是突破了走火入魔的限制,练到了最高的第九重,与张丹枫两次大战,虽都败北,却也令张丹枫受了重伤,乔北溟被弟子厉抗天救出后,隐居海外,创立正邪合一的武功秘笈,最后通过厉胜男,打败了张丹枫、霍天都的隔世传人,可谓执着已极。张丹枫是武学巨匠,乔北溟也是武学奇才,乔北溟的武功秘笈为各方武林人物觊觎,为此争夺厮杀,也是《云海》的暗线,贯穿整部小说。
《冰川天女传》中毒龙尊者的弟子金世遗出场,并有着很大的戏份,金世遗绰号毒手疯丐,经历坎坷,因而个性上既自傲又自卑,行事和武功亦正亦邪,但吕四娘慧眼识人,看出了金世遗的潜质和良善内心,和唐晓澜一起对其帮助,也为金世遗的转变奠定了基础。金世遗是梁羽生作品中继张丹枫后最重要的人物,虽历尽千帆,终有大成,成为又一代武学巨匠,成就还在张丹枫、吕四娘和唐晓澜之上。
《云海》是金世遗从接近顶级高手到当世第一人之间的过渡,情感纠葛也集中在这一部,他和厉胜男的运势,几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厉胜男一出生就背负了血海深仇,厉家藏有乔北溟前半生的部分武功秘笈,虽隐姓埋名,却仍被西门牧野和孟神通杀害了几乎全族,而厉家世世代代又以找寻、学习乔北溟武功秘笈,继而打败张丹枫、霍天都传人为己任,加上厉胜男性子执拗,最终虽然打败了唐晓澜,却因为连续使用天魔解体大法,油尽灯枯而死。厉胜男对金世遗的感情是热烈、依赖、极端排他的,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金世遗帮助她寻找秘笈并找机会报仇,金世遗也按约定帮助她实现了绝大部分的目标,并且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后来两人因为目标不同,产生了极大分歧,由爱生恨,厉胜男在临死前,才有机会把所有的心声说给金世遗听,厉胜男死后,金世遗对她的爱不再顾忌,全部释放,最终远走高飞,与谷之华的恋情没有结果,直到后面的《冰河洗剑录》。
金世遗和厉胜男的个性都描写的极为鲜明,为《云海》增色不少,相比之下,谷之华和金世遗的感情总是受制于条条框框,以致始终无法充分表达,况且金世遗对谷之华有些敬畏,就不如和厉胜男的感情来得直接,加上金世遗和厉胜男总在一起,还是超越了与谷之华的感情。但还有一个人,对金世遗的感情更纯粹,更深刻,那就是李沁梅,李沁梅对金世遗一开始就是如兄长般的爱恋,始终不变,为了金世遗甘愿付出一切,柔情之下是如火焰一样的热烈,比厉、谷二人高出一筹,虽着墨不多,但却是很重要的一环。
再来说说武功,《云海》是梁羽生作品中不多见的正反派主角武功一同增长的模式,代表人物分别是金世遗、厉胜男和孟神通,其中孟神通也是武学奇才,引起了吕四娘的忌惮,留下少阳神功与之对抗,孟神通一开始的武功虽然很高,但还不够高,不在冯琳之上,修罗阴煞功也止步于第七重,按梁羽生对修罗阴煞功的定位,第五重可以克制大部分高手,第七重可令武功相当的对手受重伤,第九重则伤人立死,而且阴寒之气能极大削弱对手,往往反败为胜,是以成为邪派第一霸道武功。书中只有几个人能够对抗、甚至克制修罗阴煞功,第一个是冯琳,能对付中期孟神通;第二个是玄风道长,其纯阳内力令孟神通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有了克制的意思;第三个自然是唐晓澜,能对付学习了乔北溟武功秘笈,不使用天魔解体大法的后期孟神通和厉胜男;再一个就是学习了半部乔北溟武功秘笈的金世遗,虽不肯练,但不惧修罗阴煞功。
孟神通在得到半部秘笈后武功大进,一举远超冯琳,压制金世遗一筹,击败乌天朗和金光大师,与唐晓澜苦战后落败。孟神通本身武功就很高,练到了接近金刚不坏的境界,最后初步达到了正邪合一的境界,功力上比书尾的厉胜男还要高,因为书中明确写道,唐晓澜可以抵挡两个厉胜男,但肯定不能对抗两个孟神通,其随机应变、变招的能力也极强。厉胜男凭着全套武功秘笈,年纪轻轻能和唐晓澜比试三场,已经是超凡入圣的神功,也反超了金世遗,她打败唐晓澜,凭借的是本身武功、三件宝物和算计周详,加上不惜使用天魔解体大法,为取胜采取一切手段,也符合厉家自幼的训诫。
比较可惜的是厉盼归,他虽然独守荒岛,但却天生适合练武,身体极为强壮,仅凭借家传武功便超出孟神通不少,但也受制于没有达到正邪合一的境界,修罗阴煞功不能练到第七重以上,如果能学习到乔北溟武功秘笈,当可接近唐晓澜。
唐晓澜是第一高手,天山派纯正内功、天山神芒、天山剑法是他傲立武林的绝世武学,大战孟神通虽然艰苦,却优势明显,内功也深湛到修罗阴煞功都无法深入侵袭的境界,对付有备而来的厉胜男,剑法胜出,只是不敌天魔解体大法,险些送命,但唐晓澜从始至终就是以天山派武功与高手对决,更胜一筹。
金世遗一开始的武功就和孟神通相差不远,恰好又先学了乔北溟秘笈中偏重上乘心法的半部,所以数年后也大大缩短了和唐晓澜的差距,这也为他后来集数派武功之大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金世遗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贪恋乔北溟武功秘笈,更执着于从武学的角度去汲取营养,所以他的天赋实实在在的高于孟神通和厉胜男,最终成为当世第一人。
《云海》的故事情节也是曲折繁复,从孟家庄到蛇岛,到乔北溟荒岛,再到皇宫大内、邙山,跌宕起伏,恩怨情仇中夹杂着一场场高手对决,而且如前所述,正反派高手的武功都在进步,这就使得对决不再是千篇一律,或是一开始就高下立判。
以上是对《云海》故事情节和脉络的一些梳理,希望有助于通读这部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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