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儿听好了,今儿咱说个‘画元宝’的稀奇事儿!”
长安城有个卖布匹的瘸子叫武大年。这天天热得像蒸笼,武瘸子躺在竹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三更天,外头槐树叶子“哗啦啦”响,他梦见自个儿飘进了对面徐掌柜的布庄。
您猜怎么着?那徐掌柜正撅着屁股在柜台底下刨坑呢!月光照得清楚,坑里埋着俩金元宝,底下还有个月牙印子。
武瘸子刚要喊,那元宝“咔嚓”长出尖牙,照着徐掌柜的手就是一口!
“哎哟喂!”武瘸子一激灵坐起来,脑门上的汗珠子“吧嗒”掉在草席上。
天蒙蒙亮,武瘸子裤腰带都没系紧就往徐记跑。
布庄刚开门,徐掌柜正扒拉算盘呢,抬头看见武瘸子,手里账本“啪嗒”掉地上。
“老徐啊,给你道喜!”武瘸子抄起柜台上的红笔,“昨儿夜里梦见你得了对金疙瘩!这是要走大运喽!”说着在木头柜台上画了两个大元宝。
徐掌柜的脸“唰”地白了,活像糊窗户的纸人儿。
这事儿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夜下着瓢泼大雨,徐掌柜套着蓑衣蹲在赵财主家后墙根。
这赵财主是长安城出了名的铁公鸡,库房里却藏着十对御赐金元宝,底子都刻着“天宝三年官铸”。
“他娘的,这锁头倒是结实。”徐掌柜掏出根细铁丝,这是跟西市锁匠王麻子吃酒时偷摸学的。
锁头“咔嗒”弹开,他摸黑钻进库房,官银箱子竟没上锁!
月光漏进窗缝,照得元宝黄澄澄的晃眼。
徐掌柜摸出修脚刀,哆哆嗦嗦在元宝底子刻月牙纹——这是听茶馆说书人讲的,官银都有特殊记号。
他拿赃银赎回当铺里的翡翠扳指,当票日期是五月初三——可官银是五月十五才丢的!
本来这出计谋偷偷摸摸过去也就算成了,怎奈被这个死瘸子发现了,徐掌柜立时如临大敌。
外头卖烧饼的刘寡妇抻着脖子看热闹,就听见徐掌柜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武瘸子偷官银啦!”
衙役来得比年三十讨债的还快。
徐掌柜撇过身,袖子里抖出锭带月牙纹的元宝,又是一嗓子:“官爷瞧!这就是赃物!”
陈捕头摩挲着元宝上边的纹路,抖着铁链子冷笑:“行啊武瘸子,赵财主家丢的十对元宝,敢情是你这瘸蛤蟆叼走的!”
武瘸子瘸着腿蹦跶:“青天大老爷!我就是画个梦……”
话没说完,徐掌柜从柜台缝里抠出张借条哭嚎:“这厮上月借我二十贯钱不还!”
看热闹的老百姓指指点点。
卖菜的王婶直摇头:“平日看着老实,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卖炊饼的刘二嫂跟人咬耳朵:“早看出武瘸子不是好鸟,上回还少找我两文钱……”
谁也没瞧见徐掌柜往陈捕头袖子里塞了锭元宝。
……
大牢里阴森森的,武瘸子正拿草根逗老鼠,隔壁牢房传来沙哑声:“画元宝试人心?你这脑子让驴踢了?”
扭头看见个独眼老头,右手缺了根指头。
武瘸子突然想起这是十年前劫皇纲的“三指阎罗”!
老头隔着栅栏扔来半块硬馍:“前天半夜,我瞧见徐秃子往西郊乱葬岗跑,鞋底沾着新坟土!”
趁着月黑风高,武瘸子缩着身子钻出牢门——早些年走镖学的缩骨功没白练。
乱葬岗的老鸹叫得人发毛,他举着灯笼找到座新坟,墓碑上竟刻着“徐家爱犬大黄之墓”!
一铁锹下去,“当啷”碰着个油布包。解开一看,黄澄澄十对元宝!
底下还压着张当票:五月初三,徐德贵当了个翡翠扳指。
武瘸子一拍大腿:“好你个徐秃子!拿赃物赎自家宝贝!”
第二天升堂,惊堂木“啪”地一响。
赵财主盯着翡翠扳指嗷嗷叫:“这是我祖传的宝贝!”
县官捏着当票冷笑:“五月初三官银还没丢呢,徐掌柜能掐会算呐?”
徐掌柜瘫在地上尿了裤子,衣袍下露出半截蜀锦裤腰——正是赵家库房丢的料子!
秋后问斩那天,武瘸子蹲在徐记门口啃烧饼。
刘二嫂赔着笑端来碗凉茶:“武掌柜真是……那个……火眼金睛!”
“欠你的两文钱。”武瘸子“当啷”扔下铜板,“再乱嚼舌根,当心梦见元宝咬屁股!”
抬头看槐花纷纷落,像是又回到那个闷热的夏夜。
如今长安城娃娃都唱:“瘸腿公,画元宝,徐秃半夜学狗叫……”
茶楼新添了段评书,说书先生敲醒木:“列位看官牢记——梦里的元宝会咬人,身边的豺狼戴笑面!”